期间,徐烟几乎不怎么发问,始终处于安静听她说话的状态。
薄一心并不确定她究竟是相信自己所说的了,还是,只将她当成了一个打发时间的说书的。
将徐家怎么起家,又怎么破产都说了,她起身,像是要离开。
就在这时,一直都未曾多开口发问的徐烟,终于问道:“破产,是因为郁南行夺走了徐家的公司,是他一手造成,那我爸呢?我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徐让,还有徐楠,还有我跟郁南行........”
“你最想问的,是郁南行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他是不是根本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被薄一心打断,徐烟脸上变了眼色,那本就不多的血色在一层一层的褪去。
“你要跟郁南行结婚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别让感情冲昏了头脑,你不相信,落得坐牢、毁容的下场,偏偏,到了这一步,你还是忘不掉他。”
“徐烟,你就是没骨气,没血性,你未失忆的时候,跟我说,你会忘掉他,你会重新开始,你说得多肯定啊!我差点儿都要相信了!”
“听到你说你跟兰亭谈恋爱,知道你终于肯接受别的男人,哪怕那个男人的长相跟郁南行有几分相似呢?我心里还是替你高兴的。可是......”
薄一心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她看着她的眼睛,像是要将徐烟给射出两个窟窿来,鄙夷又不屑:“你一直都在撒谎,由始至终,你都在撒谎,你骗了我,骗了兰亭,骗了所有人,你根本就没有放下过郁南行,你根本就没有放弃爱过他。”
“瞧,只要给你一个机会,你仍然迫不及待的扑向了他的怀抱!”
“你就是个撒谎精!你说郁南行骗你,你说他是骗子,你何尝不是?你欺骗兰亭的感情,利用他来帮你忘记过去,帮你欺骗你自己,说你对郁南行已经没有感情了!你真的做得到吗?”
她越说越激动,直接对着徐烟的那张脸,一声声,一句句,每一个字眼都砸到了徐烟的耳膜上,钻到她的心脏上。
徐烟两侧太阳穴在不停的鼓胀跳动,耳朵里轰隆隆的乱响,她头疼起来,被人拿钻子直往里钻似的。
无法忍受的疼痛起来。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是!我没有!”
“你什么记得!你根本什么都记得!说什么失忆,不过是你想要说服自己放下所有仇恨跟伤害,自甘堕落的重新去到郁南行怀里的借口!是你背叛兰亭,抛弃兰亭的借口!”
“我没有!”
“你有!你们徐家的都是一样无耻下作!卑鄙!”
“你住口!住口啊!”m.χIùmЬ.CǒM
看着眼前的人即将失控,薄一心自己也同样控制不住的即将失控!
她受不了吗?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吗?她快要崩溃了是不是?
这些,都是她从徐让的口中得知自己父亲死因及秦颜死因时的切实感受!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啊!自己倾尽全力去帮助的,不惜和自己父亲作为也要珍视的朋友,却是最后害得自己一无所有,孤家寡人的罪魁祸首!
崩溃吗?受不了吗?
薄一心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抓住徐烟的肩膀,用力摇晃着对方,用力的往前冲撞着。
她需要发泄,这么久以来,她快要被逼疯了!
疯吧!都疯了!这个世界都疯了!
“住手!”
“啪”
薄一心脸颊上挨了狠狠一耳光,她从世界颠倒里清醒过来,就看到兰亭急不可耐的半搂着已昏倒过去的徐烟,喊道:“来人!快来人!”
原来,兰亭虽让薄一心陪徐烟,但还是放心不下,他就站在门外边,守着里边的人,谁知道,竟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叫喊声,便立即冲了进来。
看到薄一心跟疯了一样抓着徐烟的肩膀和头发,往床头边的墙壁上撞,疯了一样,兰亭又疼又恨,上前来就给了薄一心一耳光。
徐烟的前额上都是血,人奄奄一息。
兰亭被唬得,抬手,在徐烟的鼻端碰了碰,察觉到微弱的呼吸,他一下松了口气,膝盖发软,竟往后,一屁股坐在了刚刚薄一心所坐的椅子上。
然后,不到两分钟,他起身,便将薄一心一把给提到了房间外来。
这时,佣人将医生给找过来,兰亭见状,就将薄一心丢到了一边,立即上前,把医生给迎了进去。
薄一心站在门边上,她低头,看到自己手掌心里,指甲缝中,还留着的,几根被她拽下来的,徐烟的头发。
还有那手背上,沾染到了,徐烟额头上的血。
薄一心眼中瞬间慌乱,她无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后背靠到了墙壁上,撞得她后脑勺也咚了一下。
这一下,也更让她清醒过来。
她做了什么?她刚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她怎么能对徐烟动手?她怎么能对自己的朋友动手?
徐烟她失忆了,她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啊!
不,就算是她并未失去记忆,秦颜的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父亲的死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徐让能将自己的女儿都推出来,作为交易,去送给孟鹤庆,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和徐烟无关啊!徐让,徐楠,他们做的事,和她无关啊!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疯狂?竟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无辜的人身上?
秦颜,秦颜的死,是秦颜自己,为让徐烟与郁南行决裂,为替父亲报仇,才故意伪装成被郁南行的人下毒杀死,这些,是她亲耳听那些人说的,为什么还会这样糊涂?
薄一心失控的靠着墙壁跌坐了下来,脸埋到了两只手的手掌心中,哀哀的哭了起来。
她不是有意的,她不是真的想要徐烟死......
兰亭陪同医生出来,听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看到了蹲坐在门边上的薄一心。
他往身后人看了一眼,低道:“徐小姐醒了,立即通知我。”
便将薄一心从地上一把拽起来,拖着,直往书房的方向去。
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兰亭拎着薄一心的一条胳膊,往门内一送,转过身来,砰一下,甩上了门板。
“轻微脑震荡,脖子上的抓伤,还有........”
兰亭深吸了一口气,他眼神暗了几暗,似经过了极艰难的调整,才眉眼锋利的,往薄一心那儿看过去:“这就是你所说的,报答我救命之恩的方式?”
“真叫我大开眼界!”
兰亭说着,发火,将手边上的一只杯子往薄一心那儿扔了过去。
下一秒,水杯炸裂,玻璃片四散飞溅。
薄一心没缩,没躲,她垂头站着,像是周边发生什么事情都无动于衷一样。
“解释!”
兰亭压着嗓音低吼。
他的火真是烧到了脑后跟,如果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是徐烟最好的朋友,如果不是知道,徐烟会被徐让父子所牵制,正是为了救这个女人,他早就拧断了她的脖子。
她做了什么?出手伤人!伤害的是能拿自己的命来换她命的朋友!她还是个人吗?
畜生不如的东西!
兰亭火得脚后跟在地上不停的碾磨,像是他现在踩着的,就是对面女人的脑脖子。
“没什么好解释的。”
却没想到,得来的是轻飘飘的一句无赖话。
兰亭气得直喘气,他抬手,往薄一心的脸上一指:“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别忘了,徐烟现在已经失忆了,我就算是宰了你,隔天告诉她,你出国出远门再不回来了,她也不会去追究你的下落!”
“是啊,她失忆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包括我这个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可真是会挑时候!偏偏在这种时候,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道兰亭说的哪一句戳痛了她,薄一心陡然拔高了声量,昂首对着兰亭,又是哭又是笑的喊道:“凭什么她都不记得了,却要让我知道那些肮脏事!为什么她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她爸爸要让人在我爸的药里动手脚,害死我爸!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
她一口气喊了出来,嚎啕大哭:“我都知道了,她却都忘记了!说什么最好的朋友,我现在该怎么做?我连跟她生气都是错的,我连要她一个安慰,要她低头来哄我都不可能!凭什么啊!”
“我不是不难过的啊!我不是不挣扎啊!是!不是她的错,我知道,和她无关,我也知道!但,但我要怎么接受?她是我仇人的女儿,我最好的朋友,我最珍贵的朋友,是我仇人的女儿!”
薄一心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她无力站着,狼狈的蹲下来,两只手抱住膝盖,跟孩子似的大哭起来。
兰亭本来有一肚子的火,杀意凶狠,可是听她颠三倒四的喊着、嚷着,无助委屈的哭着,却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他不是见着女人哭就会束手无策的人,不是没有女人想要用眼泪这种招数在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可是,除了徐烟,眼前这个,是再度令他找不到下手处的一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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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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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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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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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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