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把门关上,看徐烟的眼神难掩对她的不满。
他要笑不笑的将嘴唇往上提了一下,问:“他怎么样,你在乎吗?”
徐烟噎了一下,看着苏离那将她当做仇人一样的目光,她忽然笑出了声音来。
反过来问:“你姓苏?”
她听到底下有人会喊他苏先生。
苏离眉头皱了一下,爱搭不理的瞥了徐烟一眼:“如果不是南哥要我们认你这个嫂子,就你,哼!”
他不客气的冷哼了一声。
徐烟就觉得好笑,这个人,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来质疑她的为人?
他不愿意认她这个嫂子,怎么不问问,她乐意不乐意承他们这一声“嫂子”呢?
“我跟郁南行已经离婚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但是,我和他,现在,没有关系。”
苏离闻言,拳头一下子捏紧了:“你说什么?!”
“你耳朵不太好吗。苏先生?”
她一点儿都不怵,看着苏离的眼神里带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坚强。
“想要我再说一遍也没有问题,我和郁南行,现在,没有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
“你!”
苏离火蹭一下冒上来,就要上前,拳头刚挥舞到半空中,就被人从后一把捏住了手腕,手骨在刹那之间就像是要被捏断了似的,他疼得后背都弯起来。
耳朵边,是男人低哑的警告:“别碰她。”
苏离的手被甩开,已疼得提不起来。
他看向本应该在房门里的男人,斜了徐烟一眼,还是心有不甘的喊了一声“南哥”。
郁南行冷着脸:“下去。”
苏离没吭声,托着险些被郁南行给折断的那条手臂,背过身,往外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徐烟和郁南行两个人,徐烟吐了口气,半转过身来,就要出去,却听到郁南行道:“你想问什么,不必问别人,都可以来问我。”
徐烟转头,目光十分平静的看着他:“但我不愿意。”
看到他瞳孔因此猛的收缩了一下,她接着往下说道:“我问别人,只是为了了解情况,并不是关心,问你,我怕会让你误会。”
郁南行瞬间那脸色都不好看了,他嘴唇都是白的,盯着徐烟的眼神,像是痛到了极致。
可她却并没有因此感觉到愉快,没有感觉到报复之后的痛快,原来啊,她也可以在面对他时,有这样心如止水的一刻。
徐烟平静道:“我不会留在你身边,不管你是什么态度,郁南行,既然兰亭已经知道我在这里,早晚我会跟他走。”
她说完,手伸过去,搭在了房门的把手上。
只听到身后乒铃乓啷的一阵响动,徐烟还未反应过来,后背撞上来一个坚硬滚烫的身躯,她被郁南行整个转了过来,后背砰的一下,撞到了身后的门板上。
门板上的把手硌到了她的后腰,疼得她那一瞬间牢牢闭闭,险些被逼出泪来。
男人灼热的呼吸在她耳畔、脸颊散开,令她整张脸颊都浸泡在一种逼仄闷热的空间里,她侧了侧脑袋,想要避开这种令人不安和不舒服的环境。
“你选定他了?你就知道他可靠了?”
“再怎么样也比你可靠?你想说什么?不会是还想说让我给你机会吧?当你选择用死亡来欺骗我,还我的时候,你就应该已经明白,郁南行,咱们再也没有可能。回不去。”
那三个字在她舌尖上绕出来,斩钉截铁。
戳得他心脏支离破碎。
他从来也不知道,语言也能伤人这样人,甚至,能轻易的取走一个人的性命。
从再度和她相见,他脑海之中出现的最多的两个就是,报应。
他辜负了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一次次的折磨她,到如今,都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后悔?他的前半截人生从不怀疑,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他以为自己绝不会后悔,但现在.....世上没有后悔药。
“回不去。”
他慢吞吞的将她说的三个字重新念了一遍,嗓子像是被一把烧红了的砂砾塞住,又痛又烧:“是啊,回不去了。”
他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松开,半弓着背,眼神漆黑,突然之间,徐烟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正当壮年的男人,而是已经进入耄耋之年的老人。
她眼中有光,微微波动了一下。琇書網
她抓住了他还握在她肩膀上的手,然后,一鼓作气,剥了下来:“我谢谢你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也感谢你留我在这里的一片好心,明天,我就让兰亭来带我走,不管是危险还是安全,我不会再留在这里。”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有决绝坚毅:“我曾经想过要当逃兵,曾经想过用逃避来应对一切,但是,走到今天,我唯一得到的经验教训是,不管你是逃避还是面对,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除非去解决它,否则,它永远不会消息,我不会逃避,也不会依靠你,郁南行。”
徐烟说完,将门拉开,走了出去。
她身形瘦削,还未养回来,可是这样瘦弱的一副肩膀,在郁南行眼中,却像是一把杀他的刀。
她每走远一步,就是在他的心口上扎一刀。
他已经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了,曾经,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痛不欲生,而现在,他哪怕是跪下来求她,她都不会再理会。
她不要他了,这一次,是彻底的不要他了。
郁南行胸腔里疼得像是被人剖心一般,可是脸上却还能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哀痛,泄露着他的真实情绪。
他已经在她面前足够卑微软弱,即便到了这一步,他也没能得到她的一丝怜悯和可能的原谅,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再在她的面前堕落下去。
郁南行微微阖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秦颜在我手上。”
她猛的回过身来,震惊、失望、错愕、嫌恶。
所有负面的印象都在眼中.......郁南行淡淡的笑了一下,人心痛得多了,竟也会有种欢愉的快敢,自虐般的快敢。
她不要他了,也好过她会渐渐的,一点一点将他忘记。
她不愿意爱他了,他没有任何办法,但是,让她记住他,永生永世的记住他,他还是有点主意的。
“你抓她干什么?!”
她快步走回来。
郁南行望着她快步上前来,自欺欺人的人将这当成是她的回头。
饮鸩止渴,大约如是了。
“你说我抓她做什么?她险些杀了我的心上人,伤了我的心肝,我难道不应该让她知道,做出这种事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他语调缓缓的,嗓音虽哑,却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宠溺和温柔。
只是听在徐烟的耳朵里,有冷意从脚下往上蹿,沿着后脊梁骨一直蹿到了脑脖子那儿,她汗毛都竖了起来,定睛望着眼前的人,郁南行微微往上提了提嘴角,带了一点儿笑容。
“把她放了!”
她握紧了拳头:“用不着你来替我出头!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伸出一只手来,温柔的将徐烟脸颊边上的一点儿碎发拨到了耳后。
徐烟忙往后退了一步,避开,盯着他的眼神防备得就像林子里的小豹子,他笑微微的说:“你可以像在林子里一样依赖我,心肝。”
他用阿七的身份,将她从原始森林里带了出来,在这一点上,徐烟感激他,但这并不能够消弭两人之间的过往。
他们之间夹杂着太多的感情,热爱,失望,痛苦,绝望,还有那么多条的人命,不是几天时间的相处,还有掩盖在虚假身份之下的依靠能够消弭得掉的。
她感激他,但她感激的那个人是叫阿七的,被雇佣了去救她的人。
她仍旧怨恨他,可能不像从前那样激烈,不再有非要和他鱼死网破的决绝,但也绝不可能原谅。
就这样,她往后退一步,不再就过去的事与他纠缠,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她感激他的帮助,放下对他的爱恨嗔痴,这是徐烟以为,对彼此都最好的结局,也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可他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烟不觉得感动,她觉得厌烦,恶心!
她需要的时候,他将她踩入泥潭,置她于死地,她不需要了,他又来这一套,是不是在他眼中,只要是他想了,她就该跟个傻子一样,听他召唤?予取予求?
徐烟胸脯都在起伏,她要说什么的,可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气愤,侮辱,还有,真真切切的可恨!
“做梦!”
她咬牙切齿的吼了出来,踮起脚尖来,额头往前,冲郁南行的胸口用力的撞了一下,撞得他一个趔趄,直往后退了好几步。
徐烟立马往后连退了几步,将两个人的距离完全拉开。
她恶狠狠的瞪着他,毫不掩饰她对他的嫌恶:“你想用秦颜来威胁我,我告诉你,绝不可行!”
“郁南行!我不是以前的徐烟,不是那个任由你捏圆搓扁的徐烟,你想再用之前的招数来控制我,门儿都没有!”
她喊完,狠狠的瞪了瞪眼珠子,转身就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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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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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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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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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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