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窗外的阳光倾泻而来,照亮了大半个室内。
她脑子里迷迷糊糊的一团,很多事情都像是乱了片的棉絮,漂浮在半空中。
好不容易抓到某个点,徐烟一下坐起来。
疼!疼得她再度倒了回去。
房门这时被人从外推开,便有人迎着那光,缓缓往她这儿走过来。
徐烟瞪大了眼睛,瞪得眼眶发酸,发酸发胀到发热,她眼睫都不眨的望着那个男人。
那个本该被阎王爷收了,死得透透的男人。
他没有看她,眼皮低垂着,脸颊稍微瘦削了一点儿,眉梢的一点儿黑痣隐藏在其间,还是那副淡冷疏漠的模样,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改变。
和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凡心不动,好像这世上就没有能让他心念波动的人和事。
假的,当时被他所骗,可徐烟现在已经知道,都是假的。
要说这世上最擅长骗人的男人,他郁南行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我让人熬了点儿粥.....”
“哗”
他话还没说完,本来躺在床上好好的人忽然一下坐起来,抓住了他放在床头边柜子上的那碗热粥,甩手一扔,就往他的脸上砸了过来。
郁南行闭了闭眼,任由那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下颚,淌到了身上的居家服上。
他低眉看了看,没有一点儿要动怒的样子。
“演,接着演!郁南行,你真是个好演员!演技好得足以匹配最佳男主角!假死,复生,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把人耍得团团转,有意思吗?”
她一口气吼了出来,胸口因为极度的情绪波动而不断的起伏着:“阿七也是你吧!”
“还有,在安城时,把付叔和秦姨找过来的那个方老板,也是你安排的!”
他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下。
原来,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在她眼里,却是早就已经暴露了的。
郁南行擦了擦脸,他爱干净,但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能丢下她,就去换衣服的。
他眼皮往上微微的抬着,看向她:“我欠你一条命。”
他说。
徐烟望着他,说不上来的感受,既觉得荒唐可笑,又觉不可置信。
“你欠我一条命,所以用假死来还我吗?还是你觉得,我之前因为你,几次死里逃生,也都是在跟你一样玩假死的游戏?”
“徐烟。”
“住口!你有什么资格喊我的名字?你这个骗子!撒谎精!下流混蛋的东西!”
她起身要走,郁南行上前来拦住她:“你受伤了,还未好......”
“啪”
她扬手一个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打得郁南行当时便愣了一下,徐烟伸手费力将他一把推开:“别碰我!我嫌你恶心!”
他想过自己再度出现在她面前,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也许,他想过,也许,她也不至于那样恨不得他去死,对于他的再度出现,她也会有一点儿激动的情绪。
她的确很激动,却是在激动他的死,不过是一个假象。
在她,是更希望他真的死掉了,而不是一个假象。
这认知在郁南行的脑海中存留下来,多少都叫他刺痛得缓不过神来。
他真的是有些不该,不该忍耐不住。他害怕在她被自己的家人背叛出卖之后,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而叫那兰亭的彻底钻了空子,进入她的人生之中,而迫不及待的就这样大刺刺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以为,她家人的背叛出卖,这样强烈的冲击,能冲淡一些她见到他时的激烈反应。
可是很显然,他在她心底深处扎下的一道道伤,并没有因为情况的变化和时间的流逝而发生改变。
她还是恨他,恨他至死。
这大概就是他的惩罚了,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把心送出去了,可他犯下的过错,却并没有可以挽回的可能性,她会一直仇恨他,直到他停止呼吸,真正的死去。
郁南行这个时候才能深切的体会到当初,她泪眼婆娑,绝望无助的看着他伤害她的家人,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她面前斥骂着她,说出那些诛心话时,她是什么样的感受。
一切都太迟了,怎么补救都是迟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将那锥心刺骨的痛都按压下去,嗓音微哑的说道:“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你应该知道,徐让跟徐楠现在将你看做什么,审判司司长昨天晚上回电了徐楠,拒绝了徐让顶替倪光,徐让今早已经找了皇家记者宣布将要继承皇位的消息,你出现,会让事情更复杂。”
“你说什么?!”
“徐楠拿你做筹码,给了兰亭两天时间决定是放手离开A国,让徐让顶替倪光,进入皇室,还是放弃你,跟他与徐让作对。”m.χIùmЬ.CǒM
徐烟用力的喘了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她的父亲和胞弟会这样疯狂。
“我要去!我要去见他们!”
她说着,又要起身,郁南行抓住她的肩膀:“你要去见谁?兰亭还是徐让父子?徐烟,你不会不知道,游戏一旦开始,除了其中一方落败,就绝无暂停和回头可能的规则吧?”
“那你要我怎么样?坐在这里等他们鱼死网破吗?!”
“我会看着他们,至少,我跟你保证,不会让他们任何一方有性命上的危险。”
她听了,停止挣扎,仰头看他。
郁南行被她看得心头都在发寒。
“你跟我保证?郁南行,你刚才说,你欠我一条命,要我提醒你吗?你欠我的,不止一条命,你还曾言之凿凿的说会放过我妈,结果呢?”
她抓住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臂,握住,用力的一搡,半提着嘴角:“要让我相信你,你不觉得可笑吗?”
这真是比拿刀捅他的心窝子更疼。
可他偏偏不能喊疼。
这些都是他该受的,他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惩罚。
咽下喉头苦涩腥甜,郁南行道:“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向乾跟孟鹤庆,他们还在A国,你忘了吗?”
徐烟狐疑的看了他两眼,没有说话。
郁南行说不出的心酸苦涩,他竟有这样一日,需要拿别的男人来做担保她,才能得她一点儿相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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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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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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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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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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