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烟垂着眼帘,像是根本就没看到他眼中的抗拒。
她将他藏到了破旧的红酒桶之后,用一条沾满了灰烬和蛛网的油毡布将他半遮盖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转身就走,而翟一五瞳孔中的涣散也越发严重,从油毡布的破洞里,他迷迷糊糊看到女人的身影,往仓库门的地方走去。
然后是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紧追她而去。
耳中的脚步声像是鼓点,咚咚咚,胡乱的炸响,又像是暴风雨时,豆大的雨水砸在门上、窗玻璃上,令人胆颤心惊,天旋地转的声响。
翟一五虽神志越来越模糊,但是心里却开始明朗清楚起来,她刚才说那些话,根本就是为了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为了给他那一针,她说话不算话,她要自己去追查真相,将他丢在这里了。
在她眼中,他或许并不是不可信,但绝对不可靠。
他悲愤的想要振作起来,想要追上去告诉她,他不是小孩子,用不着她保护!他可以保护她!
可是......可是,翟一五还是昏倒在了黑暗之中。
徐烟从车厢仓库里跑出去,趁着那些人转头发现她,调转了身来追她时,徐烟从未觉得自己这样灵活过,她从废弃货车的那窗户上一下跳了出去。
绿皮火车的窗户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一个普通人这样跳下来或许没事,但是她的膝盖受过伤,因为林溪,又受冻二次伤害,这么一跳,当时膝盖骨就像是错位了一样,疼得她跌倒在地,下巴磕在地面上,口中瞬间都是血。
可是为了争取时间,徐烟根本来不及去呼痛,将那口血水生生咽了下去,咬着牙往他们来时的车上跑。
跳上车,车钥匙竟没拔掉,她拖着痛到后背冷汗涔涔的车,往火车站入口处猛的冲出去。
身后,那些男人也紧追而来。
徐烟没有想过能全身而退,她知道自己跑不掉的。
身后的车子呼啸着猛冲上来,砰砰砰,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她的车尾。
她驾驶的车辆就像是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左摇右晃,随时都可能被掀翻。
徐烟咬紧了牙关,忍着膝盖上的剧痛,抱紧了方向盘,视线紧盯着身后左右两辆紧追着她的轿车。
砰
左边的车撞得徐烟的车两边轮子都翘了起来,车子危险的滑行出一长段的距离。
紧接着,砰,右边的车子也撞了上来。xiumb.com
徐烟紧抱着方向盘,竭尽所能的控制着车子的稳定性,可是,不行!
她的膝盖太疼了!不行!
口中内腔都快要咬下一块肉来,她再也没有力气将车开下去。
两边往中间夹击,砰砰,两声巨响。
徐烟所开的那辆车被撞飞出去半尺高,然后撞到了树干上。
她脑袋重重的打在了方向盘上,两边耳朵里嗡嗡嗡的乱响,人伏在方向盘上,救生气囊弹了出来,将她夹在其中,闷得徐烟透不过气来。
车门被人从外边拽开,有好几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和脚踝,将她从驾驶室里拽了出来。
不管她是不是会疼,像是拽出一具尸体似的,把她从驾驶室里扯到了外边草地上。
徐烟被丢在了地上,眨了眨被额头上的血所模糊的眼睛,她看到上方出现了一张脸,戴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果不其然是倪光。
他颠倒着,她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看到了他的倒影。
“还没死?哼,臭丫头,你的命还挺硬。”
徐烟狠狠的喘了一口气,她胸口痛得抽气时都像是有人拿了刀在往她肋骨上戳似的。
她一笑:“不如你所愿了。”
“那小子呢?”
徐烟喘着气:“你说谁?”
倪光劈手给了她一耳光:“还敢耍花样!”
“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耍手段,你是第一个!”
徐烟本就眼冒金星,被他这么打了一个耳光,更觉得自己像是半死了过去似的,她舔了舔满是血的嘴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耍手段?呵!倪光,你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也就算了,敢做不敢当,还要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我真是瞧不起你!”
倪光森森的冷笑:“死到临头还要嘴硬!”
徐烟到这会儿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倪光会反悔,明明昨天晚上他的态度是肯定的。
“殿下,何必跟她多费口舌呢?兰亭已经察觉不对劲,咱们尽快安排下去,才是正理。”
徐烟听到这声音,她眼睛猛的睁大,脖子费劲的转了一下,往声音来源处看过去,竟看到林溪穿着一身黑,和那些保镖一个打扮,走过来,站到了倪光的边上!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已经拿了兰亭给的钱,去一个陌生的国度,重新开始了吗?她怎么会和倪光搅和在一块儿?
倪光撇了撇嘴角:“你下来干什么?”
林溪就道:“殿下知道我跟这个女人之间的恩怨,我来看她怎么死的。”
一边说,一边对上徐烟惊异的、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到我很惊讶吗?”
“也是,我现在应该隐姓埋名,拿了钱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灰溜溜的讨生活。”
倪光瞥了林溪一眼,往边上走了走,是给了她面子,让她跟徐烟对话的意思。
林溪恭敬的道了一声:“多谢殿下。”
便蹲下来,欣赏着徐烟的惨状:“你以为,你让兰亭给我钱,放我一条生路,我就会感谢你吗?”
她说:“你这个蠢货,我那天在机场是故意的。”
她说着,笑出声来。
徐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得意的女人,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点儿善念,竟也能被人利用。
“你故意在我面前装腔作势,就是为了让我以为你已经有了悔过的心,为了让我劝说兰亭,放过你?”
“没错,你现在知道了?”
林溪脸上的笑瞬间收了起来,眯着眼睛盯住徐烟,压低嗓音,以只有彼此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管我爸是怎么死的,徐烟,你都是罪人!你的出现就是原罪!我要你死!要你给我爸陪葬!”
到这会儿,徐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倪光突然反悔,也和她脱不了干系!今天这一场混乱,根本就是林溪从中搅弄!
她要报复她!不惜代价的要报复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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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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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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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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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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