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汇之所以会到林墨这边来,也确实不单单为了报恩,甚至可以说,他想得更多的是,为了妹妹徐莹的安定。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报恩。他原本的想法是慢慢来,毕竟他现在身无长物,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父亲的仇要报。
其实那一年,他父亲的去世,对外说是上山采药摔死的。但是事实上,却是被悄悄潜入了这一带的倭寇害死的。当时官府的人验尸的时候就发现,他父亲身上的伤,是日本刀造成的。但是由于官府并没能及时查出那些倭寇的藏身之处,因此便嘱咐徐家人不要声张,再次派了人去暗查,希望能诱出这一伙倭寇。而官府的人也确实成功了,那群倭寇的藏身之地暴露,被官兵围剿。只是他们已经杀红了眼,血拼着,冲出了一条道,跑掉了大半。当时,徐汇还小,县老爷并没有允许他随着队去杀人。但是最后,县老爷还是如实告诉了他这个情况,表示让倭寇跑了很是愧疚,并且掏出了几十两银子给他们母子,让他们安分生活。
徐汇并不怪县老爷和官兵们没有尽力。因为他们去剿灭了之后,他一早就在城门那地方等着,等着传来捷报。可是,他也等来了一群伤兵和狼狈不堪,手臂也受了轻伤的知县。他们已经尽力了。
之后徐汇也只能回家去,照顾母亲和小妹。有一段时间,家里还是过得很不错的,母亲虽然不如父亲那样知道医术,却晓得怎么净制和炮制草药,一面自己做事。一面教导他们兄妹――更多的,是教妹妹怎么炮制,而徐汇,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更多是想以后参军,打倭寇。因此也没有勉强他。附近的药铺也因为和他们父亲的交情而按照市价收购他们家的草药。日子过得很是安稳。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母亲忽然间病倒了,延请诸多医师,都没有什么效用。而家里的主心骨都倒了,妹妹要照顾母亲,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了徐汇身上。徐汇不得不也开始学着炮制草药维持生计。但医药可是耗钱的大项目,久而久之,家里就渐渐支持不住了。
母亲死后,家里自然是一片愁云惨淡。自从想去当面向林墨和那个陈四姑娘道谢却被人误以为是找事的轰出来之后,他便没有再去找他们了。只是心里想着以后再报答。带着妹妹处理了母亲的丧事,在家休整了一段时间后,他和妹妹又鼓起勇气,重操旧业炮制草药。但是他们毕竟一个年纪还小,一个半路出家,能从母亲那里学到的东西也不多。而且这个时候,长期收购他们家草药的那家药铺搬走了。
这个时候,倒是林墨家的佃户老王。又来看他们了,得知他们这个情况,先是责怪徐汇不懂事。哪怕被赶了一次,也该第二次去,至少要见到管家的锦夫人。然后又是让他们去投奔林墨――因为老王就觉得,林墨和陈四姑娘都是大度又慈悲心肠的人,想来是不会计较的。而最近,林墨那边也有事情要忙。徐汇有些犹豫。因为他并不想卖身,因为他想参军。老王便把他骂了一顿,要他想想他妹妹现在要怎么办。他这才带上妹妹,跟老王走了。
徐汇带着妹妹去投奔林墨的时候,林墨他们已经前往海疆了,因此也就见到了锦嬷嬷而已。锦嬷嬷倒也清楚林墨的和陈婧的心思,知道他们不太喜欢让良家子卖身为奴,因此也没有让他们卖身,只是让他们当佣人,留在家里帮干活罢了――那个时候,一季稻就要收割,可是锦嬷嬷识的字不多,理帐不方便,徐汇来了,正好帮她打理。
而这段时间,林墨他们虽然回来了,但是家里扩招,徐汇又是已经得用了的人,自然是要让他继续担个掌事的职位了。
不过,徐汇却隐隐约约觉得,林墨和陈四姑娘看重他,却不只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徐英的缘故,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因为徐英也算是会些炮制手艺的缘故。
陈四姑娘回来了以后,便把徐英叫到了她跟前。徐英今年也才十一岁,比起陈四姑娘和锦双姑娘,她也不过只小了一岁。因此锦嬷嬷也算格外优待她,让她跟在自己身边,学烹调和理家。而陈四姑娘把她叫去之后,却是问了她好些关于药材方面的问题,而且还拿出好多张画片来给她看,让她辨认是什么草药,怎么炮制。而徐英也都回答上了。陈四姑娘很高兴,便让她跟在自己身边,说是叫她做个女书僮――这陈四姑娘,似乎在研究草药。此外,四姑娘还问徐英家中有没有医书之类的,并且说可以按市价的两倍跟他们买,或者只是借阅。只是,他们家确实是没有什么医书的。
初春的天气,寒意料峭,佃户们都起得很早,徐汇自然也要早起。穿好衣服,随着同院的下人们一起,各人拿了毛巾和牙刷青盐等走到西院的热水房,烧锅炉的大叔早已准备好了热水,照例给每个人一壶的量,够他们刷牙洗脸,然后各房伺候的人也来了。直接拎着几壶回房里去,和主子一起用。陈四姑娘房里的人照例多要了几壶,而林墨那边的人又是只拿了自己的量。想到林墨和陈四姑娘那层不明不白的关系,徐汇不由得摇摇头――这一家就这点不好,按照那些读书人文绉绉的说法,家风不正。
不过,也说不定他们已经是定下的名正言顺的夫妻,只是陈四姑娘年纪太小,还不能正式成亲罢了。小夫小妻,又是青梅竹马的,感情都这么深了,以后肯定会像爹娘一样恩爱吧。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不应该想的东西,徐汇不由得暗自笑笑,摇了摇头。
洗漱完了,各人也就开始准备吃饭,干活了。这东家毕竟是个宽厚的东家。大早上的,连给下人吃的都是香香的皮蛋瘦肉粥和嫩白菜,对于穷人来说,真的是很奢侈的伙食了――往常一年到头,几天吃得到肉?
而徐汇也算是个管事。便直接去了账房吃,账房的伙食还有额外的点心和小菜。吃完了,也就开始和账房的人商量着今天要做什么了。
前几天账房的人就让他把佃户们家里的人口情况给报了上来,还特别记了一下干活的劳力――据说今年春耕,估计要给禾苗挫泥了,东家觉得要给各户准备些手套――外面有皮子。不让水和泥冻着手的那种。之前东家也是经常发东西的,不过这个东家就是比别人要聪明许多。就连那些纺不了布的粗线,都能用跟筷子一样长的“毛衣针”打成衣服。只是陈四姑娘还嫌这东西硬,保暖效果也差。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羊毛,叫针线上的人打成粗棉线。然后用“毛衣针”打成毛衣、围巾、毛鞋子……也是照例发给下人、管事和佃户们。xǐυmь.℃òm
这样一来,这一家东家的“慈悲”名声就不胫而走了。只是,虽然做主的似乎大都是林墨,而他和陈四姑娘说的也只是“我们家”,并不说姓氏,锦嬷嬷说他们是“陈家”的,却也不得不对外面称林墨为家主。于是这里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户东家,只得随着锦嬷嬷说是“西街陈家的”或者“林家主”。
不过。这名声出去之后,倒也招来了不少并不怎么让人欢迎的人。
今天账房的人终于把东家吩咐准备的手套给拿了出来,而且是一脸惋惜地拿了出来:“这么好的皮子手套。光是拿给佃户们干活了,想想都心疼,东家要花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你告诉他们,干了活记得要把手套上面的脏东西给用水擦掉,保管好些,保准能用上几年;这里面是毛的。不干活也能给家里的小娃儿穿,穿着不冻手。还有啥来着。对了,天气好记得把里面的给翻出来。也洗洗晒晒,好东西能用久的。手套上面有布条绑着,上面写着佃户的名字,你和小厮们一个一个送去,别漏了。”
徐汇听着,点点头,和小厮们扛起那两个麻袋,出去了。锦嬷嬷这时候也施施然走进了账房的院子,见到他们,便问:“这是干嘛去呢?”
徐汇急忙道:“是发给各个佃户的手套,我正要给他们送去。”
锦嬷嬷不由得好笑,道:“徐汇你这么一个聪明人,今个就犯了糊涂。这手套上不是有名字的吗?你先把袋子解开,拿个草框子在这整理整理,看看哪一户离我们家远,就放下面,那户离我们家近,就放上面,一路过去,一个一个给就省事多了。你扛着这么大一麻袋,是打算着每到一户翻找一次不成?”
徐汇顿时有些面红耳赤,急忙道:“我是没想清楚。”说着,就让人拿了箩筐过来,在院子里先分拣开了。锦嬷嬷也走进了屋里。只是没过一会,便有个小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锦嬷嬷坐在屋里,只是在听着那些账房报账。见账目没什么问题,便让他们继续干活去,自己则站起了身,打算去看看各房的人老老实实干活没有,尤其得去看看锦双那丫头,让她别吃太多,吃撑了又去蹦哒着练武。看见一个小姑娘慌慌张张地进来,便有些不高兴地道:“大早上的,能出什么事,你这么慌张,是干什么?”
那个小丫头见锦嬷嬷不高兴,便只得赔笑道:“锦嬷嬷,不是,是门房的叫我快些,我也不,我也不是慌张……”
“门房叫你来找我的?什么事情啊?”锦嬷嬷略略皱眉道。
“门房的大叔说,有两个个和尚,说是找主人家有事呢。”
锦嬷嬷一听,却也犹豫了起来,道:“这样,那我去看看吧。你去叫门房请他们到客厅去,叫人上茶。”
小姑娘又是急急忙忙去了。
就锦嬷嬷来说,她对于僧道这类人物,还是很敬畏的,尤其是在出了“巫蛊”那件事情之后。而且就她看来,林墨和锦双都是道衍大师的弟子――虽然这大师好像算是还俗了,但是在还俗之后,还是经常打坐参禅的。而自家姑娘,又是做了道姑的。因此,他们应该也是对僧人道士颇为尊敬的吧。
锦嬷嬷一路到了客厅,却见一老一少两个和尚,早已坐在了客厅,那老和尚大约六十来岁,削瘦脸庞,胡子虽然稀少,但却精神矍铄,见到锦嬷嬷,两人便起身行礼,老和尚宣了一声佛号,道:“夫人,贫僧有礼了。”
“大师客气。”锦嬷嬷急忙笑道,“不知道大师今日有何贵干呢?”
“贫僧乃是城西红鹤寺的僧人,欲与施主结个善缘。”那和尚双掌合十,温和地道,“小寺始建于前朝,历时百年,也算是有些年代了。自来香火鼎盛,香客如云,许愿还愿者,数不胜数。而今年,本地乡贤有意,欲发动多户乡绅捐资,扩建本寺。贫僧代寺中众僧心中感激,自然要上门当面道谢,并也想着,此等盛大善事,应也四处结缘才是,故而冒昧来访。”
这是要化缘啊,而且是为了扩建寺院而化缘。
锦嬷嬷有些为难,这个不知道要出多少钱,才不至于让他们姑娘、哥儿不落面子呢?几百两够了么?
老和尚自然看出了锦嬷嬷的为难,转身从小和尚那里拿过来一本册子:“这是这几天贫僧从各个乡绅处得来的善款册子,请夫人看看。”
锦嬷嬷急忙接过,刚要打开却尴尬地笑笑:“老身不怎么识字,这册子,恐怕还得拿进去给家主和姑娘看看才行。大师和小师傅先坐着,这么大早,想必是还没有进早膳的,还请跟我去厨房,用些斋菜吧。”
原来这妇人只是个管家,老和尚便宣了一声佛号,道:“有劳夫人了。”说着,便带着小和尚跟锦嬷嬷走了进去。(未完待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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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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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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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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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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