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升起来了,唐小软听着骡车行进时木板不断发出的咯吱声,怯怯地看一眼从离开小木屋到现在,半个小时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沐槿衣,终于鼓起勇气问道:“沐姐姐,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做?”面前这个一言不发的女人,带着一身青霜,从容淡然地永远让她感到深深的迟疑与无力,月光下她努力地看着她灵秀洁净的侧脸,很多话却问不出口了,这个聪明机警几次带她死里逃生的女人,这个能杀蛇杀豹子又能眨眼间杀死一个大活人的女人,她真的,仅仅是太奶奶花钱雇来的一个普通的保镖吗?这样简单的称呼与身份,于她根本不合衬,她手染血腥,眼底却清澈如冰,她的到来,于目下这乱成一锅粥的一切,到底是保护,还是,杀戮?
沐槿衣握着缰绳,并不回答,只眼神静默地望向了远方。起风了,树林间阴影起落,风声簌簌,偶有野鸟掠过,夜空中划出冷厉的弧线。唐小软心头微动,联想起刚才那一番变故,忍不住又道:“打老婆孩子虽然是可恨,可……”
她本想说可也实在罪不至死,不曾想沐槿衣却蓦地收紧缰绳,猛然转过脸来:“不止是这样!”
“沐姐姐……”
“这种禽兽不如的男人,卖妻鬻女,还……糟蹋自己的亲生女儿……”沐槿衣咬了咬嘴唇:“你可以认为我心狠手辣,可是这种人,遇到一个我就会杀一个,我不在乎你怎么看。”
唐小软一怔,又如一记惊雷自头顶哄哄炸过,幡然醒悟:“那他可真是该死!”
她激动起来,沐槿衣倒是微微地不适应了,讶然地望着她一脸激愤:“你……”
“沐姐姐,你做的一点都没错,那种人杀一个少一个,真的,他就是该杀。只是,”唐小软拉住沐槿衣的手,认真地说,指尖一触及那凉凉的皮肤,她心头便是一颤。“他不配你亲自动手,沐姐姐,那样的人渣太多,我们可以想别的方法弄死他们,不必要脏了你的手。”
沐槿衣淡淡垂眸,没说什么,只默默抽回了手。
唐小软低下头,沉寂片刻,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常常杀人吗?”
“必要的时候,是。”沐槿衣冷然应道。
唐小软咧了咧嘴,看你都问了个什么蠢问题!隐隐觉得自己或许太不懂事,触动了沐槿衣的忌讳。虽然她仍是对她过于嫉恶如仇的行为有些小小的不解,可,她杀的是坏人,她保护的是好人,这不就够了么,做什么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呢?看着忽然便竖起了防备的沐槿衣,她心中懊恼,只觉好不容易才和她拉近了些许距离,却又因着自己不懂事的追问给搞砸了。心中如滚水翻腾,再想要解释几句,却又怕说多错多,只好讷讷沉默。
她一沉默,沐槿衣自然更是冷如冰山,于是夜色中便只听得骡车行进的嗒嗒声规律地响着。唐小软吃了一点干掉的饼子又喝了两口水,被那规律的嗒嗒声催眠着,渐渐有些犯困,沐槿衣余光瞥见她偷偷打哈欠的小模样,轻声道:“困了就进去睡吧。”
“不困,我陪着你。”唐小软揉揉眼睛,固执地说。
沐槿衣也不生劝,却在唐小软又要开口时蓦地眼神一凛,手指抬起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唐小软一怔,以眼神相询:怎么了?
前方的小路口,两侧树林里忽然露出两道身影,疏影摇摆间隐约可见弓箭一角急晃而过。应当是一早便听到骡车的动静了,沐槿衣只听耳边风响,那藏身树林中的人影已然悄悄在引弓搭箭。她不容多想,一把便将唐小软向车厢里推去,纵身跃下的瞬间一支白毛翎羽啪一声便钉在了木板上。匆促落地后听到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想也知道是唐小软在企图爬出车厢,她头也不回地喝止:“不准出来!”就势一个翻滚便钻入了树林中。唐小软缩身在车厢里只来得及看到白影一闪,跟着便是利落地两声钝响,那藏身树林中的两个弓箭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砰砰倒地。
“沐姐姐!”她心中着急,忍不住压着嗓子喊道。
沐槿衣很快回到车上,望着她一脸担忧却又碍于她的命令不敢出来的模样,眼底微动,须臾,温声道:“没事了,出来吧。”
唐小软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手脚并用地爬出车厢:“他们是什么人?”那个女店主不是说东边是安全的吗,为什么还有人埋伏,难道她在骗她们?
仿佛是看出她脑中所想,沐槿衣沉吟道:“是寨子里的人,不过,不像是埋伏,只是歪打误着撞上了。合该他们倒霉。”
唐小软想想也对,埋伏的话就不会只安排两个弓箭手了。对付沐槿衣这样身手的人,除非一圈弓箭手360度无死角包围起来把人射成刺猬,两个弓箭手?就是再多两个,想要制住她也纯粹是来搞笑的吧?她眼见风波平定,从骡车上跳了下去,鬼鬼祟祟地便去查看仰面向上躺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伸脚踢了踢见毫无动静,不由一惊:“他们……不会是死了吧?”
想是听出她话中的余味,沐槿衣睨她一眼,眼露不满:“我又不是杀人狂。”顿一顿,她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声道:“刚才那个男人,是除任务以外,我第一个主动攻击杀死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唐小软说这些,似是解释,却又觉得荒谬。本是任务中合约关系的对象,她误不误会有什么打紧?然而她仍是解释了,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眼底波澜微惊,转瞬便恢复平静。
唐小软脸色一松,伸手去握沐槿衣的手,见她只是轻轻一挣,却很快屈服于她的坚持,她心头更是无比欢畅,欣然喊道:“沐姐姐……”
沐槿衣挑眉望她,她一时心悸,只觉满心满眼皆是她云淡风轻的淡淡一瞥,月光落在她周身,恍如花树堆雪,她茕茕孑立,却谪仙一般飘然。迎视着她疑问的眼神,她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好半晌才莫名其妙蹦出一句:“我想要他们的弓箭。”
沐槿衣略略哑然,看一眼脚下躺着的两名弓箭手,腰间红色的木弓倒是雕得精细,成色上佳。她弯腰捡了起来,递给满眼放光的唐小软:“你能拉得动吗?”
其实沐槿衣这话问得纯是疑问句来着,并无歧视某人的意思,可急于在沐姐姐面前有所表现的唐小软一下子不高兴了,接过弓箭在手中使劲拉开,摆开射雕英雄传的开场pose,一头热汗地叫道:“小瞧我了吧?看,帅不帅?”
沐槿衣双臂环在胸前,见状只是轻轻摇头,一步上前便站到唐小软身后,轻轻按住了唐小软拉弓的手:“这样不对。”
“呃……”唐小软只觉后心一热,跟着整个脑子都有些迷糊了起来,隐约感觉沐槿衣柔软的前胸轻轻贴在了她的后背,微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口中还在轻声地说着话:“左手握紧弓身,手臂要伸直,右手食指和中指弯曲扣住弓弦。头不要乱动,左转九十度,稳住,对,这样拉动弓弦到耳下。”
静默,仿佛淹没一切的静默,铺天盖地就席卷而来。唐小软脸颊热烫耳朵通红,注意力早已完全不在拉弓一事,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与身后那令人心折的柔软近些,更近一些!“咳……”她不无尴尬地动动颈子,仿佛只是无意地侧首,一道温暖的气息便悄悄打上了脸颊。
沐槿衣比她高了约莫半头,此时正仔细地指导她拉弓的正确姿势,哪里提防她忽然地侧脸,她闪避不及,嘴唇将将便在她颊侧定住。
一时沉默,沐槿衣默默后退一步,眼神微微闪烁。唐小软转转眼珠,挤了粲然的笑意:“嘿嘿,我会用了,谢谢沐姐姐指导。”
沐槿衣屈起手指压在唇上,轻轻咳了一声,见唐小软小心地把弓箭背了起来,又弯腰去摘箭筒,不禁微有诧异:“你真要带着?”
“是啊。”唐小软一脸正经地点头,“我很喜欢弓箭,可惜平时没什么机会玩……这把弓蛮漂亮的。”xiumb.com
沐槿衣默然不语,两人很快并行着回到车上。唐小软将捡来的弓箭收起,心情大好。“沐姐姐,咱们走吧。”
沐槿衣点点头,骡车又行进半小时的样子,估摸着也快有十点钟了,她将车子靠在路边上停下,放了那骡子自去吃草。“今晚在这里将就一下,天亮再想办法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为什么要杀这个男人,这里给解释到啦。女店主说的苗语小软糖听不懂,那个男人不光卖女儿,还糟蹋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沐姐姐直接让他gameover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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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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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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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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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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