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木胆怯的看着主子,生怕主子再次暴怒。
慕容轩似乎并不介意下人对院中娇客的怠慢,无视他的心虚,只脚步不停的向厢房里走去。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就着窗外月光穿过的薄薄轻纱帐幔,隐约可见帐中的人影。
慕容轩放轻脚步走到床前,抬手慢慢掀开纱帘,绷紧了脸,用冷漠的目光久久凝视着云儿。
扎木不敢出声打扰,只轻手轻脚的点燃了案上灯烛,识趣的退了出去。
慕容轩默视良久,正欲抬脚离开,就听见睡梦中的云儿,嘴里发出痛苦的低低呻吟。
回眸,只见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睫毛轻轻抖动,眼窝深陷,眼底泛着明显的青晕。干裂的嘴唇透着暗紫,紧紧抿住,一张明艳亮丽的鹅蛋脸瘦的只剩下尖尖的下巴,蜡黄的面庞不带一丝血色,在明暗不定的烛光下,整个人都显得娇弱无力,憔悴不堪。
一双玉手骨瘦如柴,死死抓了被角,覆在身上的丝被随着绷紧身子的微微颤动,口中不时的喃喃念着:‘轩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慕容轩听见低喃声,微微动容,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温情,冷漠的面容带了暖意。
云儿,若是能重头来过,你还会那样做么?那我们今天是不是可以。。。。
慕容轩苦笑着摇头,将心底的酸涩压了下去,坐在床边,手抚上她消瘦的脸颊,摩挲了几下,轻声唤道:“云儿,云儿?”
云儿听到唤声醒了过来,蒙了一阵才看清来人,暗淡无光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惊喜的望了他,凄美的一笑,颤声问道:“轩哥哥,你来了?”
慕容轩轻点点头,眼睛望着房顶黑乎乎的承尘,嘴角勉强扯出一丝淡笑,哑着嗓子,低沉的问:“嗯,好些了么?胸口还痛不痛?”
“咳,咳!已经好多了,只是偶尔还会感觉喘不上气,不碍的。”云儿闷咳两声,柔声说着坐了起来。
慕容轩忙拿了枕头塞在身后,让她靠的舒服一些,又轻轻拉起被子为她盖好,这才佯怒道:“吃了药么?屋里灯也不点,外面更是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看他们是知道今儿我不在,才躲了懒!”m.χIùmЬ.CǒM
看着他责备的眼神和关心的话语,云儿面上带了欢愉,身子离开床壁,慢慢的靠了过去,依偎在他怀里。
慕容轩怔了怔,欲将她推开,手在半空中僵了好一会,才又放在了她腰上,轻轻的搂着。
他在不在府里有什么关系?她还不是一样见不到他?也许他忘了,但她却记得很清楚,他已经许久没来过了。
还是那双深炯的褐瞳,永远闪着璀璨的光芒,像深潭里的琥珀,清亮盈泽;坚毅的脸庞依旧带着孤傲桀然,曾经带着爱意的薄唇,令她此刻只想再次深深的吻上去。
她怀念那唇上的温度,怀念这久违的温柔,和与他紧紧相拥痴缠的瞬间。
痴望许久,云儿才回过神来,微仰了头,忽闪着倦怠中含了绵绵情意的大眼睛,专注而忧怨的念道:“吃不吃还不都是这样?何苦劳烦下人跟着受累,身子困乏,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是我不让他们伺候的,轩哥哥莫要责怪他们。”
慕容轩轻抚着她的细腰,摩挲了好一阵,才又收了回去,眼中略带一丝怜惜,加重了语气,“云儿不好好吃药,什么时候才能痊愈?你一直这样病着,婶婶只怕会怪罪于我!”
在燕国,慕容和贺兰是两大家族姓氏,更是名门望族,到了慕容轩祖父一辈,曾因支持现任燕皇慕容楮起兵造反成功而得了亲王的爵位,摇身一变,从世族晋升成了皇亲。
贺兰家当时也参与了逼宫,因此与慕容两家均是有功之臣,为了巩固地位,便决定结盟联姻,永世修好,遂将嫡长女贺兰娜叶嫁给了慕容湘,也就是慕容轩的父亲湘亲王。
而次女贺兰娜婷则嫁给了他的弟弟慕容璞,生了现在的云儿。
云儿闻声一凛,脸上收了笑容,有些慌乱的望着慕容轩,难道母亲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稳稳心绪,过了良久才又开口:“母亲她。。。。”
“婶婶不知,但你若再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只怕神仙也救不了你。”慕容轩沉下脸,收起难得的温情,声音瞬间转了冷,眸中带着怨。
云儿不敢顶撞,低头默了一阵,又抬脸看他,“轩哥哥可是还在怪云儿?当初云儿并不知那是邪物,只以为是能保平安的普通玉牌,而那道人又说开过光,所以才为轩哥哥求了来,我也是为了。。。。”
云儿不提还好,一提玉牌慕容轩的怒气就冲上了头顶,猛然站起了身,冷脸盯着她,“你不知?你以为你一句不知就能将一切罪过推的一干二净?要不是你私心作祟,能被那道人哄了去?因为你的任性愚昧,我成了人人得以诛之的恶魔,而我们差点就,就。。。。而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拜你所赐?”
云儿听他这么说,也火了,坐直身子,恼怒的捶捶床头,“轩哥哥以为我想么?云儿现在又能好到哪里?若不是当初你伤我至深,我何至于做出这种事?”
“你还敢说。。。。那我问你,这事是不是你给皇上放的消息?”慕容轩点了她的鼻子,怒意不减。
“不是我,当时皇上要下旨把淰洛公主嫁与轩哥哥,而她又对你一直有意,我怕。。。。就把这事悄悄告诉了王妃,不知何故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嘶~’慕容轩倒吸口冷气,一双褐瞳骤然收紧,脚底生出了寒意,一直蔓延到全身。
这个该死的贺兰云,她竟敢把这么重要的事说与王妃听,这不是为他催命么?
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她口中被称作王妃的那个女人,心里的怒顿时转成了恨,他想不通,很多事都想不通,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如果不是她把消息送给了皇上,自己怎么会成为燕晋两国结盟的垫脚石,做了质子?
而现在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自私、任性、疯狂的蠢女人。。。。
慕容轩盯着云儿的目光越来越冷,眼中渐渐泛出了杀气,褐色的眼眸瞬间黑了下去。
阔袖下的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捏的十指关节‘卡吧卡吧’作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他真怕自己会一个忍不住,出手杀了这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堂妹!
咬了牙,寒着脸,死死瞪住她,恨声道:“那皇上让我贩买海盐的事是不是你们做的?”
云儿见慕容轩动了真怒,突然感到了害怕,瑟缩在被子里微微颤抖。
忽又听他问起海盐的事,猛然间楞住了,好半天才打着牙颤,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之前只听娘亲对王妃曾提起过负责运盐的军官和两百将士被杀之事,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说完,裹紧了被子,死死的抓在手上。
这事慕容轩也是最近才收到的消息,两个月前,一直靠从越国购买才能保证海盐供不应求的燕国,突然断了盐路,往年负责前去采买运送的官员、将士,也三番五次的在两国边境被贼人所杀,先是偷袭杀人,再是抢盐,抢夺不成就一把火给烧个干净。
燕皇派人查了数月,也未查出名堂,偶尔抓住几个,不是一问三不知的小喽啰,就是还未等严刑逼供就成尸体的死士。
直到盐仓即将告罄,燕皇这才慌了神,随即发了道密函,让他秘密贩买私盐。
目前北燕和东齐仗正打的火热,能干这事的,除了齐国那帮人,他再想不出还能有谁!
但这贩买私盐的事又怎么会落到了自己头上?
慕容轩不信云儿不知情,死死盯了她,眼睛透着凛冽,凌厉的眼风像刀子般一下下的狠狠刮着她。
倾身向前,慢慢靠近,俯下身,步步紧逼:“云儿不知?真的不知?”
云儿见他黑着脸,磨了牙,紧紧逼视着自己一点点的靠近,吓的顿时面无血色,头皮发麻,浑身剧烈颤抖。
她知道慕容轩这是真的动了杀心,以他的脾气和往日的狠戾,也许真的会一时头脑发热杀了自己。
云儿一面瑟缩着向后退去,一面畏惧的喃喃说道:“轩哥哥,我,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可床就这么点大,她能退去哪里?没过多会,身子就紧贴了墙角,再退无可退。
“呵呵,云儿,你不是一直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弄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爬我的床么?这会怎么倒叫我别过来了?”
慕容轩怒极反笑,邪魅的奸笑着上床,欺身过去,一把掐住她的脖颈,牢牢的卡住,慢慢收紧手指,用力的捏着,令她既感觉呼吸不畅,又不至于窒息。
“最后问你一次,真不知么?”他真的很想杀了这个女人,她害的他这么惨,还有什么理由留她?
可是,他很多时候都下不去手,尤其是出了那件事以后,刚开始对她是置之不理,再后来是发了疯的要她,一次次的把她压在身下,疯狂的掠夺,那一刻,他恨不能将她揉碎了,融在骨子里。
而每次清醒过来,又将她恨的要死,恨她,也恨自己。
从此,他不再碰她,这次带了她来也只是把她扔在偏院,只等着她最后的期限到来,香消玉殒。
云儿憋红了脸,瞪大着双眼,双手死死抠住那只扼颈的手,死命的想掰开,无奈气力不够,始终无法挣脱。
此刻,她真的害怕了,她害怕死亡,更不甘心死在他手上,他明明是爱她的啊!
慕容轩看着她原本就憔悴暗淡的脸,此时更是青紫不堪,忽然心底生出一丝不忍,脑海中浮现出往日的画面。
一个明艳亮丽的女子,一身紫衣,双眼闪着灵动,温柔的拉着他说:“轩哥哥,快看啊,天上的彩云在追月亮呢!”
“轩哥哥,我就是那朵逐月的云彩,你就是那轮被追的圆月。。。。”
想到这里,他微微松了松手,他还是不舍的。。。。
忽又仿佛听到耳边响起那句:“轩哥哥,这是我亲自求来的玉牌,可以保平安的,你一定要日日戴着哦!”
猛的缩紧手指,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大吼道:“你到底说不说?”
云儿费力的吸着气,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我。。。。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楚侨那里有。。。。有私盐。。。。”
慕容轩一愕之后,放开了她,追问道:“哪个楚侨?”
喉咙得到释放,大量空气瞬时涌进胸腔,云儿猛咳了一阵,才气喘着说道:“是南越的楚侨,府里的盐就是从她那里买的。”
是他?慕容轩立时想起那个发束长缎带,一身青衣的俊秀少年。
既然婶婶从他手上买过海盐,看来此事是可行的,那么皇上交代的事也就好办了!
想到这里,慕容轩的怒气慢慢退了下去,也不想再留在这儿看这恶心的女人,最后冷冷的瞥了一眼,头也不回的甩着衣袖离开了。
云儿长长的吁了口气,眼睛深深凝望着离去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
出了房门,坤鲁早已等在院中,上前行了个礼,他刚刚已经听扎木说了主子的安排,“主子,小的何时去公主府打探?”
“今晚就去!”慕容轩思忖片刻,又道:“再打探一下楚侨现居何处!”
也该会会这个南越新贵了!
“是!”坤鲁领命而去。
慕容轩踏着月色,翩然离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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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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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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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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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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