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冷了下去,薄凉中透着阴森,这阵突如其来的晚风激的柳色不由自主打个冷颤,身子抖了几抖,衣领处雪颈上冒出一片细密的小颗粒,随着那片突起,连细微的汗毛也跟着根根炸起,浑身上下透着渗骨的寒意。
走廊上纷乱的脚步正迅速的向闺房门口走来。
“这才什么时辰,你们两个兔崽子就在这睡上了,耽误了公子正事,非扒下你们的皮。”粗嘎的怒斥声响起,到了两个护院身前又朝每人狠狠各踹一脚。
两人痛的闷哼一声醒了过来,看到来人赶忙从地上爬起,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求饶道:“小的也不知为何会突然犯了困,昏睡过去,请公子恕罪。”
另外一个护院听了,也急忙点头连声附和乞求,“就是就是,公子饶了小的吧,下次再不敢了。。。。。”
“我看你们是偷喝了花酒,这会儿酒劲上头,犯了迷糊。。。。”
屋内两人听到门外动静,即时紧张起来,那声音就像一道催命鬼符,敲打着他们的耳膜,撩拨着他们全身每一处神经。
付宏宇被这份突然而至的嘈杂声,压迫的透不过气来,心跳骤然加速,失了频率,快的让他几乎感觉就要蹦出胸膛。
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躺在床上僵了身子,全身肌肉绷紧,甚至连骨骼都僵硬的疼痛起来,呼吸变的越发粗重急促。
光洁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珠,原本晦暗无光的面庞越发惨白无色,疲软无力的身子,此刻像弱不禁风的树干,与垂在衣袖下紧攥的拳头一起微微颤抖。
嘴唇发干发紧,喉咙略显沙哑,焦急的对柳色低声说道:“他们等的就是来救我的人,现下你已走不脱了,这该如何是好?”
因为他心里清楚,柳色一旦被那些人抓住,会是怎样的下场。
柳色此时也是焦灼的如坐针毡,芒刺在背,手心里捏满了汗水,头皮紧张的阵阵发麻。
然忽闻此言,白皙的面庞猛然变了颜色,心头巨石沉了下去,妩媚的狐狸眼闪过凌厉的寒芒,目光森冷的盯着窗外。
被冷风穿过吹乱的发丝,恣意的在身前纷飞,浑身上下立时浮起浓重的杀气。
手指慢慢摸向袖笼,扯着袖边,咬牙切齿恨恨道:“想抓了我一起去邀功领赏?做梦!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此夜前来,为了有备无患,连化尸粉也是带全了的。”
付宏宇大惊,心底一沉,脸上更是没了血色。
他深知这是柳**破釜沉舟、大开杀戒了,平日里看着是个手无腹肌之力,弱不禁风的单薄少年,柔美腼腆,含羞视嗔,但料谁也想不到,他真正动起怒来有多可怕。ωωω.χΙυΜЬ.Cǒm
那双美手,不仅能弹得绝妙的琴音,更是将一身下毒功夫使的出神入化,但此时此地,就算他能杀光所有进来的陨秋阁杀手,也未必能带走还未恢复功力的他,反而会惊动更多人,越发难以脱身。
“不行,你一动手,就会惊动玉香楼的人,那些找你的人,也会顺藤摸瓜的寻来,还是另想它法。”付宏宇忙按住他摩挲毒药的手,低声阻止。
柳色身子一僵,眼中杀意微敛,心下仍是恼恨,苦笑自嘲道:“难道我们就白白束手就擒,等着他们将我们生吞活剥了不成?”
“他们要的是我,不过是想揪出同党,你不必为此大动干戈暴露身份,而且,就算被他们擒住,也未必不能脱身,只怕会多吃些苦头。”
付宏宇一口气说完,喘了喘,眼睛瞄一圈屋内物件,想看看有没有暂时可以藏身的地方,但屋内陈设一目了然,就连床下也堆放了上锁的箱笼。
随后又向屋顶望了几眼,虽然房顶梁柱可以藏人,但柳色不会轻功,自己又没有恢复体力,自是无法将他送上去的,看了几个地方都不可行,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门‘嘭’的一声,被一股大力猛然踹开,默了片刻,急促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
付宏宇越是着急,越是束手无策,头上密密的汗珠也跟着滑了下来,现下真恨不得给自己一针,免得害人误己,自己深陷囹圄不说,还连累了柳色。
懊恼之余,用力掀了被子,挣扎着想翻身下床,可还没撑到坐起来,又躺了回去,心中更加悲凉,此刻他就是一个废人!
柳色见状灵机一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来不及了,赌一把!”
随即,飞快的跳上床榻,扯过付宏宇身上的锦被,连头带脚蒙在自己身上,裹成一团,贴着墙壁偎缩在床里,一动不动。
他的身子瘦弱,只要趴伏着不动弹,不抛开被子,一时间也难以发现。
付宏宇被他的冒险行径,惊的魂飞魄散,当前也顾不了许多,忙配合的放软身子,减缓了气息躺好。
眼睛露出一条细缝,透过屏风望向门口,睨到插屏后闪过的衣袂,身子一震,已然知道来者是谁,一颗‘嘭嘭’乱跳的心,即时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田玉郎迈着谨慎的碎步,一点一点向床边靠近,目光朝着室内、窗户各个角落仔细搜寻,确定并无人藏身时,才在榻前三步处停下,将目光转到了付宏宇身上。
此时的付宏宇依旧昏迷不醒,微弱的烛光照在他暗无血色的面庞上,越发显得整个人奄奄一息,毫无生气,密密的羽睫垂敛在眼窝上,随着深沉轻缓的呼吸而轻轻颤动,清冷的薄唇泛着红紫,身上还是穿着来时的黑衣短打,被子团成一堆丢在身侧床里。
田玉郎细细的看了几眼,心下满意,挥手示意手下亲信上前,用漠视冰冷的神情吩咐:“武子你去弄醒他,顺带梳洗更衣,如此佳人,我看谁能得了去,外面的贵客们已经在摩拳擦掌等着美人出场了。”
说完,冷哼一声,勾起唇角,微微冷笑着欲转身离开。
柳色蜷缩在被中,闻言死死捂了嘴,才没发出声来,顿时心脏紧紧绞在了一起,痛的无法呼吸。
额头冷汗直冒,将牙关咬了又咬,一口银牙几乎被咬的碎去,身子却是一动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黑乎乎的被子,慢慢红了眼眶,他已经清楚千面郎君的下作意图了。
付宏宇在田玉郎转身的瞬间,睫毛轻轻一颤,也不敢睁开眼,微微抖了下嘴唇,依然装作昏迷不醒。
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柳色快点平安离开,不要再管他,那样不堪入目的情景被看到,只能是在他刚刚结疤的伤口上又撒了把盐。
这个单薄少年,经历过的所有痛楚他都一清二楚,那是想死,却不能死,不管如何屈辱,如何的生不如死,只能和着血泪生生忍着,那种痛到极致荒凉的绝望,他曾亲眼目睹。
永远忘不了,那悲鸣般压抑的呻吟声和那双冷漠空洞的眼底深处,是极力隐忍的痛苦,所以他恨,恨那些高高在上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更恨自己,恨自己到现在依然不能护他周全,甚至累他陷入险境。
原本以为,几番周折到了公主府,就能在晋安的庇护下平安活下去,谁知。。。。以他的性子,他不会放弃他,他又怎会弃他?
“是,二当家!”武子应诺一声,待田玉郎走后,从怀中摸出药瓶,拔掉瓶口木塞,放在了付宏宇的鼻子下。
付宏宇感到有冰凉的物体触碰到鼻间肌肤,心知是何物,立刻屏住了呼吸,直到药瓶拿开,才缓缓透出了气。
武子收了药瓶,立在床边等他醒转,过了好一会,还不见付宏宇有任何动静,心中蹊跷,奇怪的‘咦’了一声,正准备让他再嗅药时,人慢慢睁开了双眼。
付宏宇痛苦的蹙了蹙眉,嘤咛一声,欲抬手抚额,又无力绵软的垂下了。
片刻之后才佯装看到武子,双眼无神,目光呆滞,木讷的盯着他,喃喃不语。
武子嗤鼻,瘪嘴一笑,幸灾乐祸的在付宏宇身上睨了睨,开口嘲笑:“想不到付大侠也有今天,可惜本大爷不能参与,不然。。。。咱也能风雅一回。”
付宏宇听了,依旧木呆呆面无表情望他,不做回应。
‘哼~你也有今天,为了抓你,死伤了我多少同门兄弟,今儿算是便宜你了,过了今晚,爷再好好招呼你。”
武子说着,转了仇视的目光,恶狠狠的瞪上一眼,心里怨恨的直想将他撕碎。
咬了牙握紧拳头,手指关节被捏的‘啪啪’作响,说完,也不再理会,唤了随从上前扶他起身去外间换洗。
柳色皱了眉头,死死咬住嘴唇,心中憋痛,终于再也忍不得,指甲抠了药沫,正欲掀被挥弹而出,被提前察觉异动的付宏宇用手紧紧压住了被角。
直到随从靠近床沿,扶付宏宇起身,他才又按了按拱起的被子,示意柳色莫要轻举妄动,顺从的由着两个人架去了外间。
一番装扮过后,武子亲自领着几人向玉香楼大厅走去。
听到关门声,柳色抛开被子下了床,用丝帕抹掉脸上的汗水,打理整齐衣衫,用丝带将发丝从新束回。迈着沉重的步子,避过来往的小倌,坐回了自己的包厢里,等待着付宏宇的头次挂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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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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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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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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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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