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卿命,贵不可言>五十八
  卿命,贵不可言,沿着布满青苔的石阶蜿蜒而上,泥土的清新,草木的芬芳,枝繁叶茂曲径通幽。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下点点光圈,衬着叶子映在地面的片片灰影,明暗相交斑驳有致。

  山脚的房屋较多,密密麻麻的横行绵延成片,大多是竹屋,简单易造耗费少。越到上头竹屋越少,更多的是土坯房。石屋也能见到一些,但相对土房还是少的。

  连房子的材料都要划分等级,平家人果然傲气自恃身份,清芷暗忖。还不晓得平氏族长性子如何,毕竟在他的地盘,一不小心惹毛人家可不好。

  从山脚一路向上,碰到的人不多,即使有人无意经过看到平素庆后也会立马改道。想必事先平家人就已经有所交代,这也算是对赵谨煜的礼遇吧。

  “想什么呢。”耳畔传来低沉的轻喃,呼出的热气吹得清芷耳根子发烫。

  “没什么。”眼角扫了扫其他人,清芷有些心虚,大步朝前走,却被赵谨煜一把拉住。

  “慢着,前面有深沟,跟着我走,不然容易掉下去。”

  赵谨煜提醒道,难得严厉的声音将清芷从神思恍惚中拉了回来。

  清芷这才正视起周遭的环境,青石板路到眼前没了影,一行人正往前行进到一座山谷。山谷一旁便是深涧,仅瞧上一眼足以让人心生恐惧,不敢随意乱走一步。路已不算路,只有长年被人踩在脚下以致枯黄不再生长的小草形成的小径。

  路势高低不平,时而下行时而上爬,就是路途不长,也够人累得直喘。尤其是清芷这种久未运动的人,抚着胸口喘着粗气。赵谨煜见状,叫住前头的九霄,拿过水壶给清芷喂水。大有在此停歇片刻的意思,不欲再前行。

  平素庆有些着急,父亲早就命他将赵谨煜带上山,他却拖到今日。只想赶紧回去复命,哪管得了这些。女子就是误事,还不如将人留在客栈里。反正他们要的是煜王,煜王妃只会增添麻烦。

  清芷喝了口水缓缓喘劲,靠在一块大石边调整气息。赵谨煜双臂圈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不舒服别忍着,日头尚早,晚些再出发也没不迟。”

  清芷摆手,笑道:“好多了,还是走吧,我能行。”

  赵谨煜掏出汗巾给她擦拭额头,略带宠溺的口吻道。

  “就喜欢逞强,要是坚持不住,一定要说与我听。”

  清芷频频颔首,举着手再三保证后,赵谨煜才重新动身,一行人继续前进。

  平素庆万分憋屈,明明是他的地界他说了算,怎么就被赵谨煜的意愿轻易左右。赵谨煜一眼瞪过来,自己话在嘴边都给吞了回去。对赵谨煜此人,他总是有所忌惮。此人天生气势十足,令人不知不觉间听命于他,拒绝不得。

  又走了一段路,到了山谷尽头。尽头处是一段铁索桥,桥面桥身皆由根根铁索组成,连着对面另一个山谷。风吹过,山谷间看似单薄的铁索左右轻晃。颤巍巍的看得清芷心惊,揪着赵谨煜衣袖的手不禁紧了紧。

  赵谨煜担忧的看着她:“铁索摇晃,若背着娘子,恐怕更难攀行。不如送娘子回山脚借住农妇家中,待我办完事再来接你。”

  “不必,我能行的。”清芷瞅了瞅桥面,强装镇定说道。

  虽然铁索上铺有木板供人踩踏,可那单薄的木板能容得下这多人的脚踏否。清芷表示怀疑,担心自己踩上去时不小心一脚踏穿,到时什么都不需想,直接闭眼见阎王爷。

  平素庆任务在身,根本不想送清芷回去耽搁时间,于是一再保证道:“这铁索桥我走了二十多年,如今还不是好好的分毫未伤。而且经常有人修索换板,结实得很,王爷放心就是。”

  赵谨煜仍在犹豫,一双漆黑俊眸罕见忧郁的望着清芷。平素庆在旁唠唠叨叨,他却充耳不闻。

  说不如做,与其这样越看越怕,不如索性横下心踏上去。清芷闭闭眼咬咬牙,不待众人反应,先行踏上了铁索桥。

  赵谨煜阻拦不及,只得紧随其后,而九霄则跟着赵谨煜。皆是亦步亦趋,紧盯着眼前的人,唯恐出现意外。

  铁索颤啊颤,承载着一行十来人的重量,左右摇晃就没停过。但好歹只是颤动摇摆,木板却很结实,踏上去稳稳的。

  这样一直晃荡晃荡着,一步步接近桥头。清芷攀着手边的铁链,甚是得意。其实真做起来也没甚么,只要不看下面,眼睛直视前方,一切尚好。

  到桥头时清芷算是松了口气,攀着铁链正要踏上岸。

  “赵谨煜。”

  忽听得前方草丛一声大喝,随即一个身影窜了出来。

  清芷看清来人,是平素瑶。平素瑶来势汹汹,甩开一鞭子正对着她袭来。

  她躲闪不及,惊慌中抓着铁链的手猛然一松。踏上岸的脚还来不及站稳,身子便硬生生的倒向桥边,直直坠入谷间。赵谨煜紧跟着清芷,抓住她的手还未使劲就被带着一起坠下。

  “爷,接住。”九霄大喊,迅速解开腰间的锁钩,大力往下抛掷。

  幸好扔得及时,赵谨煜坠下不久,顺势抓住了铁钩的绳索,沿着谷壁边缘坠下的同时紧抓着清芷不敢放松。

  直到快接近崖底,赵谨煜才抛了钩,牢牢钩住崖壁,抓住绳索缓缓放绳下落。

  总算有惊无险的到了崖底,清芷不禁吁了口气,拍拍胸口后怕不已。谢天谢地,福大命大。念完后突然想到害她坠崖之人,不由埋怨道:“究竟与她有何深仇大恨的,竟然如此狠心致人死地。”

  “娘子莫气,待上去后为夫命九霄把她抓来,要杀要剐随娘子高兴。”

  那也是上去后的事,清芷抬眼仰着脖子望着看不到顶的山谷。安全是安全了,可该怎么上去呢。人生地不熟的,何况这谷底压根就没人影,这可如何是好。

  “既来之,则安之。”

  比这更为惊险的命悬一线赵谨煜都经历过,何况两人毫发无损,实在无需太过忧心。天无绝人之路,南疆在此祖居百年都平安无事,赵谨煜相信一定能找到出谷的路口。

  “这崖底风光不错,娘子,如今我们两人独处,无人打搅甚好。机会难得,愁容锁眉可不好。”

  赵谨煜牵着清芷往外走,沿着潺潺溪水的流向找寻出处。

  走走歇歇,时不时驻足欣赏眼前风景,几里地走下来倒也不算太累。

  走着走着,眼前霍然出现大片马蹄子花丛。此花见于深山涧水流中,在这里出现并不稀奇。不过这么一大片的范围,还是及其少有。小小的黄色花朵,形如马蹄,花开娇艳。

  清芷瞧着甚为喜欢,挣开赵谨煜小跑至其中一丛花间,俯着身子这碰碰那触触。娇小的花朵仿佛害羞般,经清芷触碰后微微颤了颤,好不惹人怜爱。

  赵谨煜静静伫立在一旁,贪婪的注视着清芷的一颦一笑。小媳妇俏皮玩耍模样难得一见,他当然不能错过。看着她开怀,自己也觉知足。

  待她玩得差不多,赵谨煜才上前拉过她,带到花丛附近的石凳上坐下。

  “这里有石桌石凳,想必有人隐居在谷底,我们只需在此等待便可。正好趁此机会,娘子可以将对为夫的不满痛痛快快倾诉出来。不用怕被旁人听了去,让娘子失了贤惠。”

  赵谨煜促狭揶揄的神情,令清芷羞窘万分,嗫嚅道:“夫君多心了,好好的有何不满。”

  “娘子素来懒散,凡事不爱操心,得过且过。若不是对为夫心存芥蒂,哪舍得委屈自己给人绑着,吃不好睡不饱一路难受着到了南疆。事到如今,娘子还打算藏着掖着,不对为夫坦白。”

  赵谨煜几句话道破清芷心事,清芷辩无可辩,一股委屈劲涌上心头,撅嘴道:“你要我对你坦白,你又何尝对我坦白。平常惯爱打马虎眼,一遇到正事三缄其口,只会说些旁的敷衍我。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却把我当做小孩,只会宠着娇着,心里藏着事儿却从不与我分担。我虽帮不了你什么,但有个说话的人为你解忧,心里总会好过些。我们是夫妻,是要过这辈子的,你不愿与我交心,我又怎能安心同你过一生。”

  最后一句话着实震撼动了赵谨煜,是啊,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有什么说不开的事。

  他一直不想面对不想深究,只想将她先娇宠着,至于患难与共他从未思考过。他以自己的方式对待清芷,却忘了清芷内心真正的需求。

  想要与他交心,祸福与共。赵谨煜垂眸笑得真切,嘴儿大大咧开,笑意直达眼底心头,双眼灿然熠熠生辉。

  又觉有些失态,连忙握拳咳了咳,微敛容淡笑道:“娘子想要知道的事,为夫这就一一道来。北方边境连着几大镇官民染上恶疾,腹泻呕吐不止,四五日内便会脱力而亡。北关乃我娘舅驻扎要塞,不容有失。又是在我回京不久,联合丞相等人欲立小四为太子之际出事,恐怕不是简单的疫病所致。特意从京中调来几位医术高明的御医,却只能开药缓解病情拖延生存期限,治标不治本。然后赶回京城,娘子又出了事。于是料想此番灾难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南疆难逃其咎,至于二哥和李勋有无搀和进来,尚难定论。即便娘子没有被抓,我也会来一趟南疆。一来寻得解药,二来就是查明平家与李勋有何盟约,是否会害我大永基业。”

  这么说,她来不来南疆,结果都是一样,反正他是一定会来的。清芷不由凤眼斜飞,嗔了他一眼。既如此,那时还装出一副冷漠样捉弄她,嫌她做菜手艺,原来是存心整治她。

  “如果平家真与李勋他们勾结意图擒你,那你这次前来岂不是有去无回。”清芷突然想到这种可能,焦急道。

  “暂时应该无事,”赵谨煜拉过清芷一双玉手,握在大掌中细细摩挲以示安抚,“平乙俟将屋舍建于这样险峻的高山深处,说明此人谨慎小心,对谁都不会轻易相信。他与李勋合作,必是李勋许诺过他事情。而如今他千方百计引我前来,可见李勋许诺他的并没有实现,否则也不会这般大费周章。我回京后曾经试探过二哥和李勋,他们好似对你失踪一事并不知情。这让我更加肯定,诱我来南疆是平乙俟一人决定。目的是要避开京中耳目,私下同我协议。”琇書蛧

  赵谨煜这样分析一通,言之凿凿,清芷略缓心神,脑中又想到一桩,复又问道:“你还没有同我说九霄的事,他与南疆有何瓜葛。”

  “九霄是南疆人,其父是平乙俟手下一员猛将,颇受平乙俟器重。十年前南疆大乱,九霄之父为保护平乙俟被族内乱党暗害而亡。一家数十口惨遭杀戮,只剩九霄一人逃了出来,当时他才不过十三。平乙俟感念其父救命之恩,平乱后找到九霄想将他接回南疆抚养。”

  说到此,赵谨煜叹道:“九霄的性子,娘子应该知道。他既然决定离开南疆,就不会回头。不过是一个伤心地,回来作甚。若不是我,他怕是终生都不会踏足此地。”

  九霄的遭遇竟然同明妈妈这般相似,都是那场动乱下的牺牲品,怪不得平时冷面冷语的。清芷发誓,今后再也不私下非议九霄的棺材脸,若有违誓言,就叫她烂舌失声。

  对九霄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遭受过这样大的家变,对亲情应该更加向往。既然他中意初景,许给他就是,相信他不会亏待了初景。

  这些外事说开了倒没什么,唯有一件事,才是清芷真正在意的。赵谨煜为何一直同赵安铎逆着干,拒亲,殴打权臣之子,在外漂泊五年,彻底藐视赵安铎身为皇帝身为父亲的权威。又为何仅见她两面就执意要娶她,完全不在意他与她地位的悬殊。

  清芷张张嘴,赧颜想要明说,却终是开不了口。开口询问人家为何中意自己,怪羞人的。

  小媳妇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赵谨煜看着难受,拦腰抱过清芷放在腿上,鼻贴鼻面对面。两人呼出的热气,绵绵密密,绕作一团。

  清芷羞得俏脸绯红,想要推开他,却突然听得一声女子娇斥。

  “哪里的野鸳鸯,竟敢在禁地做出这等□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能打开了,秋急得泪奔,榜单要求日更的,哭。。。

  只有今天再出一章,一日双更来补救了。。。

  求安慰,求票,求花。。。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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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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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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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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