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卿命,贵不可言>二十二
  卿命,贵不可言,几场雪过后,天渐渐放晴,朗日高挂,万里无云,碧空如洗。

  陶景之立在院内,仰首望着天际,似是等待着什么。直到一记尖锐的啸声传入耳中,方才扬了嘴角,抬起系着皮套袖的手臂,目光如炬望向声源。

  只见一身形娇小如雀,通体雪白的鸟儿划破长空,如利箭般向他笔直俯冲下来。翅疾如风,爪利如锥,恍然一刹那就稳稳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陶景之解下鹰隼爪上的布条,将脚边小筐内的野兔放了出来,“将军,觅食去吧。”

  鹰隼发出状似欢快的啸声,噌一下便冲了出去直取猎物。

  陶景之打开布条细读,末了,神色颇显无奈,俊容微愁。

  “老头子不回来也就罢,还尽给我出这等难题。报恩法子多了,没必要搭上爷一辈子的幸福吧。说来也巧,为何偏偏就是她,难道这就是缘份。”

  陶景之支着下颚,浓眉微蹙,陷入沉思中。

  “爷。”

  突然一张木讷的大脸印入眼帘,陶景之身形一弹微后仰,不厌其烦的念道:“九宵,你这习惯一定得改改。平时咱俩个大老爷们随意些,爷不计较。可假如爷一时想不开,给你讨了一个女主子回来。你这见门不敲的习惯就大为不妥,要是瞧了不该瞧的,让爷吃了亏去,爷可不会轻饶你。”

  “爷,宁国公府欲与容侯府家结亲,求娶二房嫡小姐。”

  “哦~~~”陶景之仍想继续教育九宵几句,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发现不对时,忙问:“你确定没打探错,是二房的容清芷?”

  九宵只是点头,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怎么是她,这可不好办了。”陶景之拍拍额头,难得出现烦恼之色,“朋友妻,岂可戏?”

  九宵依旧面无表情,眉头也不见耸一下,酷酷道:“爷,八字还没一撇,高兴就好。”

  陶景之抓着他臂膀拍了又拍,喜道:“九宵啊,这般随性的言语也就你能说得出来。自古忠言逆耳,可爷向来贤明,不能因为逆耳就拒了忠言。既然话出自你口,事情也该由你去办,国公爷那边就交给你了。你办事,爷放心,哈哈。”

  “三哥,三哥,大事不妙了。”陶焕之火急火燎的冲进了院。

  这个小四,都快成家了,行事作风仍是这般没轻没重慌慌张张,真该扔进军营好好锻炼一番。

  “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小事都能成大事。想好了再说,不是大事,小心哥揍你。”

  陶焕之抓住陶景之胳膊,抹了把额上泌出的汗珠,急急道:“太尉府派人去宁侯府家提亲,说要求娶二房谪小姐。哥,快想想法子。那样的妙人儿,要真许了李瘸子,这辈子就毁了。”

  还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事态索性糟糕到底。陶景之锐眸扫向九宵,警告意味十足。

  “回爷,据暗卫来报,容太夫人并未应下这门亲事,已想了私招解决此事,不足为患。”

  “不行不行,就算现在解决了李瘸子,没准下回蹦出个孙瞎子,下下回又冒出个王哑巴。”陶焕之一联想到容二小姐所嫁非良人的可能惨状,心里不由打了个突,摇头甩掉脑中不好影象,抓着陶景之一顿摇晃。

  “哥,你如今单身一人,连个侍妾都没,外貌人品皆是上选。你娶了她吧,我看你俩挺般配的。”

  陶景之甩开胳膊上缠着的手臂,吹了声口哨,唤来饱食后正摊着小肚皮晒太阳的将军。帮它顺着羽毛揉着胸背,抚其翎理其羽,过后拍拍它的小脑袋,语气宠溺。

  “吃饱了就到上头飞几圈,要是长了一身肥肉飞不动了,爷就将你炖了做下酒菜吃。”

  语音还未落,将军就腾的一声,直奔高空开始画圈圈。

  九宵仿若未闻,双眼漠然,身形闻丝未动如立柱般持久。陶焕之则浑身一颤,每回三哥用这般亲热的语气说些冷情的话,他总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个三哥,有时候真让人看不明白,猜不透他心里想些什么。

  “三哥,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就说说而已,你别生气。”陶焕之声音低了几档,不敢像方才那般大呼小叫了。

  “小四,你要弄清楚一点,我和你是一样的身份。你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强加在我身上。你这样做,哥很为难的。”

  “可是,只要三哥想做,就没有办不到的事。”语毕,陶焕之抓了抓脑袋,郁闷道:“要是没有婚约在身,我一定会争取的。可如今我给不了她正室名分,以她的烈性,也定然不会委屈自己做妾。”

  “你可以毁了婚约,娶她为正室。”陶景之凉凉建议。

  陶焕之眼眸一暗,闷闷道:“这样胆大的话只有三哥说得出来,皇家所赐婚事,岂是说毁就能毁的。别说家里头不答应,单单这事传了出去,损的可是两家小姐的名声。这种自私之举,实非君子所为,不妥不妥。”

  陶景之敲了弟弟一记脑门,摇头直叹。君子君子,你就是榆木脑袋,这辈子也别想开窍。

  “所谓君子之道,实在是迂腐。你这样前后顾忌思虑太重,注定得不到真正想要的。”琇書蛧

  “所以我才说三哥能做到啊,”陶焕之从衣襟内掏出一条绣帕,递给陶景之。

  “金屋夜夜独垂泪,不如草屋欢作田。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君心与吾同。”陶景之读出帕上的诗句,又见帕角绣了个“芷”字,眉头微锁,若有所思。

  “这帕子你可有给人看到?”

  “我哪里敢,要是传了出去就是私相授受,岂不是害了人家小姐。这帕子是那日相撞时,从容小姐身上掉下来的。我怕别人捡了去拿来做文章,索性自己捡了收着,想寻个好时机再还给她。”

  “你毕竟有婚约在身,不好私藏别家小姐的物件。我先帮你收着,以后再还了小姐。”陶景之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的将手帕放入衣袖中,然后掸了掸身上衣裳,大步往院外走去。

  “哥,你去哪里?”

  “进宫,请旨赐婚。”潇洒抛下一句话,转个身便没了影。

  “这么说,他答应了?”

  陶焕之愣愣看向九霄,九霄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就这么简单?”

  陶焕之再问,仍然没缓过神来,九霄再点。

  “我不会在做梦吧,”陶焕之在自己脸颊上狠捏了一把,“哎哟,疼!”

  九霄嘴角不着痕迹的微微抽了抽,纵身一跃,转个眼也没了影。

  容太夫人宁氏今日在清晖园内摆了戏台,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过来唱戏。一是想着如今已到腊月,将府中女眷聚到一起热闹热闹,给侯府添点喜气。二来也是感慨最近府内事多,气氛压抑,把她们叫来看戏权当散散心解解乏。

  看着各房都到了个齐,宁氏自是开心,眉开眼笑道:“想听什么戏,尽可以点,都别拘着,一定要过瘾才行。芷姐儿,你是第一回来这家宴,你先点。”

  清芷笑着应诺,接过丫鬟送来的戏单,心里犯了愁。她一直就不爱听戏,在湖州时张氏即便自己爱看,也不会迫着她随同。这单子上写着的,她全不知道,什么搜神传,长平乐,西厢夜话这些的这些,看着就头痛。索性随便报了一个戏名,就将单子递了出去。

  “囍相随,”清玉一听戏名,蛾眉微皱,“没想到芷姐儿喜欢这类戏文,还真是喜好独特。”

  “既然是戏单上写的,应是没有禁忌。我看这戏名喜气,衬着这月份,倒也合适。怎么,难道有什么忌讳么。”清芷疑惑不解的笑道,自动屏蔽掉清玉那嫌弃的神情。她不生气,她大度,不与小人计较。

  “没什么的,”清兰一直不喜欢清玉那傲娇做派,这时自然帮着清芷说话,为她详尽该戏内容。

  “这出戏说来也颇感人。讲的是一个家道中落的秀才,进城寻找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女方父亲官运不错,做到了一方知州,自是看不上穷酸秀才,便强行悔了婚事。秀才和知州千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不甘就此分离,便相携一同私奔。结果还没出城,就被知州派人给抓了回来,秀才遭了一顿毒打后被赶出了城。秀才回乡后发愤图强,一心只想入了仕途,让知州刮目相看。可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实力不够,考了多年都未及第,而小姐早已另嫁他人。后来知州因犯了重罪判了死刑,知州小姐夫家怕惹上祸事,硬是休了贤惠的妻子。知州小姐无处可去流落到乡间野地,正好遇到往田间劳作的秀才。两个有情人多年未见,执手相看,感慨命运沧桑叵测,重新走到了一起。”

  “多年后竟然还能相守,倒是一段难得的缘分,呵呵,”宁氏眯了眼,又问道,“这戏既然在单子上,怎么从来没有人点过呢。”

  宁姨娘守在一旁,为宁氏桌上摆上点心添了香茶,笑应道,“兴许戏名短,又掺杂在一堆戏中,看到的人少。没听过的多,估摸是怕不好听不敢点,久而久之,就更无人注意了。我从前其实也想点这戏来着,怕大家不爱听,就消了念头。”

  杨氏拿过戏单,连着点了几出戏,然后抬头撇了宁姨娘一眼,语气不屑道:“又是私奔,又是下堂,说的还是乡野□。这般粗俗不堪的内容,哪家正紧府上会点。就是戏单上有,也是摆在那晾着。要真点来听,还不晓得怎样被人笑话了去。”

  杨氏说话素来扫兴,大家索性不听,各说各的,自发笑开。

  清玉则拉着杨氏,和她说笑,调开话题。虽然母亲说得有理,但那些人都是规矩不全体统不分的,多说无益,只会平白添了心烦。

  台上戏子“咿呀”唱个不停,语调缠绵起伏,一波接着一波,突地掺杂进了一个高亢的声调。

  “圣旨到。”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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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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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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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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