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么牵个小正太去喊“爸爸”;要么就送新娘一根黄瓜,然后再用无比沉痛的语气告诉对方:“一切都会好的,祝福你们!还有,如果在张医生那一直瞧不好的话,还是换个泌尿科大夫吧。”
但事实证明,现实往往比你想象的更狗血、更离奇。夏浅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在这样的场合、以这样的方式听闻何之隽结婚的消息——
此时此刻,夏浅就正坐在何之隽对面,听其老婆宁萌喋喋不休地说着:
“……我们婚宴总共有六十桌,时间定在下个月八号。长盛酒店的环境、菜品、服务我都很满意,可就一点,在价格上他们死活都不肯让步。按理说,我们有那么多桌,宴席套餐也是选的他们那儿最好的,可他们一点折扣都不肯给我们,夏小姐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夏浅望着宁萌那双晶莹透亮的大眼睛,面上端着笑,心里却默默腹诽:哪里过分了?要换成是她,直接就将这对狗男女踹出去了,还想打折?呵!
宁萌见夏浅不说话,只对着自己皮笑肉不笑,轻咳声,话锋一转娓娓又道:“我以前也没接触过砍价师,不太清楚夏小姐你们的操作模式和收费标准,如果……夏小姐有什么要求或者想法直接说就是了。”
夏浅闻言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得疼,偏偏在宁萌面前还不能显露半分。
没错,她是砍价师,顾名思义主要工作就是帮人砍价。因为熟悉婚庆行业,夏浅大部分业务都围绕着婚宴、婚纱、婚庆几大块展开。前两天闺蜜乐颖说她老公有个客户想请夏浅帮忙杀价,有生意送上门岂有不接的道理?夏浅欣然应允,在约定的时间到了对方约定的咖啡厅,这才发现冤家路窄——彻底杯具了!
不过唯一让夏浅满意的是,眼下最如坐针毡的不是自己。抿了抿唇,夏浅转睛看向何之隽。他今天穿着做工考究的纯黑色西装,里套雪白熨帖的衬衫,衬得整个人清贵俊朗。不过,比衬衫更雪白的还有何之隽的脸,只见其神情恍惚,坐立不安,一双黑眸东瞟西晃,却始终不敢朝夏浅的方向看一眼。
何之隽,你也会有心虚的一天?
这头宁萌看不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当夏浅稳坐钓鱼台是为了自抬身价,干脆亮明底牌道:“其实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让长盛酒店给我们打八折。如果能谈成,我给夏小姐差价的70%作为佣金。”
哟呵,夏浅挑眉,还是个不差钱的主儿啊~
“萌萌……”何之隽当然明白问题关键不在于出多少佣金,开口正想阻拦,就听对面传来清冽如泉水的声音。
“佣金的事咱们下一步再谈。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我需要了解长盛酒店的婚宴价格体系以及他们酒店本身的定位。只有了解清楚商家的情况,我才敢说能否砍到你们想要的价格。唔~两位看这样行不行,我先回去做功课,最迟明天上午给你们最终答复?”
宁萌闻言当即笑逐颜开:“专业的就是不一样,那我们就等夏小姐的好消息啦。”话毕,宁萌的手机铃声也恰好响起,宁萌看了眼手机屏幕,就笑眯眯地跑出去接电话了。
霎时,座位上只剩下何之隽和夏浅,气氛凝结。
“真爱啊。”夏浅打破沉寂,一开口就满是讥讽,“刚听说你们俩在一起那会儿我没少诅咒你们俩,乐颖也说像你这样的渣男能出轨一次就能出轨第二次,可事实证明,你们俩是真爱,这不都喜结良缘了嘛,恭喜啊!”
一时间,何之隽的脸色更难看了,挣扎良久这才道:“夏浅,我不知道今天的砍价师是你,不然我不会……萌萌那边,她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更没见过你,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乌龙,你别往心里去。”
听了这话,夏浅的火气噌噌噌地就往头顶窜,拳头也在不知不觉间攥紧。宁萌和何之隽暧昧不清、互认蓝颜红颜的时候就是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可让夏浅万万没想到的是,何之隽居然从来没在宁萌面前提过她的名字,就更别说她的照片了——所以今天宁萌才会认不出她!而当年自己却像傻x似的,在看到两人亲密合照时哭得肝肠寸断。
何之隽啊何之隽,你到底是有多厌恶我才会连我的名字都不愿意在人前提及?!
念及此,夏浅猛地抬头,刚好撞进何之隽那双乌黑清澈的眼眸里。犹如被蓦地浇了一桶冰水——转瞬即逝间,夏浅就又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曾几何时,她是那样迷恋这双眼睛,就像他的名字:清隽透彻。可当初,也正是这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站在雨里,任她哭得死去活来依旧不闻不问。
斯人已逝,又何必因为曾经不小心踩过的一坨狗屎而生气长眼角纹呢?
夏浅呼吸再深呼吸,待调整好情绪这才弯眼冲何之隽甜笑道:“何先生,按照不成文的规定,这顿下午茶应该是由你们来付的。您不介意我再点五十份提拉米苏打包吧?”
何之隽:“……”
最终,夏浅因为要等五十份提拉米苏慢慢打包留在了咖啡厅,而何之隽则在付款后,拽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宁萌离开了。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夏浅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五十份提拉米苏是值不了几个钱,更解不了当年的恨,但何之隽要跟宁萌解释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还是需要费些口舌的。
不过还好,他最擅长的就是撒谎,根本无需替他操心。
等待打包的过程漫长又无聊,夏浅索性给乐颖去了个电话。手机接通的瞬间,那边就被接起,接着便传来乐颖爽朗清脆的笑声:“夏大砍价师这个时候来电话,那肯定是我家亲爱的给你介绍的生意谈成了,你要请我们两口子吃饭了。”
夏浅哼哼:“饭没有,提拉米苏管饱。”
“提拉米苏?”
夏浅嗯了声:“五十份。”
“你买那么多?”乐颖惊讶至极,“不怕胖啦?”
夏浅望着窗外行人幽幽舒出口气,换了只手拿手机,撇嘴道:“知道你家亲爱的把谁介绍给我了吗?”
乐颖微微迟疑:“你认识的?”
夏浅笑:“不仅我认识,你也认识。”顿了顿,这才说出那个深恶痛绝的名字,“何之隽。”
话音刚落,夏浅就听电话那边传来阵阵抽气声。乐颖弱弱道:“不会那么巧,新娘是那个……”
夏浅又嗯了声,吞了口唾液,一字一句道:“就是那个宁萌。”
话筒那头突然静默下来,三秒过后夏浅才听那边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妈呀妈呀!这盆狗血真是淋得我……哎呀,我都找不准形容词了!不行不行,我必须把这个情节记下来,回头写进我的新坑里。”
面对职业作家的敬业,夏浅哭笑不得:“大姐,你是不是先安慰安慰我,再想你的新坑?”
乐颖呃了声,亟亟道:“亲爱的你等着,我这就给我家陈浚打电话,让他帮你把这事推了。你不用再亲自出面——”www.xiumb.com
“推了?”不等乐颖说完,夏浅就截住话头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推了?”
乐颖有些琢磨不定:“那你的意思是?”
夏浅垂下眼眸,用银勺将面前的芝士蛋糕戳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渣,直至其彻底体无完肤,她才抬眸轻笑道:“百分之七十的抽成呢,我得攒多少运气才能遇到这么一对冤大头?干吗不接?”
……
夏浅和乐颖讲完电话,服务员也刚好过来,告知她提拉米苏已打包完毕。夏浅便起身跟随服务员去取,谁料刚走到走廊,一熊孩子就猛地从后面窜了出来。刹那间,夏浅只觉身后被谁用力推了掌,身体陡然失去平衡,微微摇摆间就见一小男孩嘻嘻哈哈地从自己身边一晃而过。
“嗳!”夏浅刚出声,身体就已往前倾。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却只抓到一大把空气,眼见自己就要这么硬生生地摔下去,夏浅却觉腰间陡然一沉——她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捞住了。
怔忪半秒,夏浅回头,可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模样,斜立在地面上的细高跟就又是一滑,她的身体再次往右丨倾倒。对方亦是猝不及防,就这么半搂着夏浅一块摔了下去。
顿时,咖啡厅内只听清脆声一片。
——不幸中的万幸,两人被走廊中间的置物架挡住,这才幸免于难没有真的摔下去。
——万幸中的大不幸,因两人这么一扑,摆放在置物架上花瓶、小绿植、各色摆件碎了一地。
夏浅站定,盯着满地狼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领班就已神速而至,焦急询问道:“两位没事吧?”
夏浅瞥了眼眉头紧皱的领班,微微呼出口气,释然。其实,他们有事没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地损失怎么算。念及此,夏浅轻启红唇正欲说什么,身后就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多少?”
夏浅循着领班的目光回头,这才终于有机会看清“恩公”的容貌。乌黑修长的眉,深邃濯黑的眼,高挺俊朗的鼻梁以及棱角分明的下巴。夏浅只看了对方一眼就迅速做出总结:嗯~这一定是老天爷可怜她今天踩到何之隽这坨狗屎送来的大福利。这帅哥模样、身材、打扮都不错,就是现在的脸色实在太难看——黑得都能直接当墨汁使了。
这头,领班显然也为男人的样貌所惊艳,红脸结巴道:“您、您说什么?”
男人皱眉,低低又说了两个字:“赔偿。”
夏浅当即顿悟,心底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这人倒直接,明白领班的用意,干脆连弯子都懒得绕了。奈何领班还是不太明白意思,愣了半天只茫然地“啊”了声。
男人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指了指地上,又道:“算账。”
夏浅狐疑地盯着对方,这人什么毛病,怎么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冒?
这边,领班终于反应过来,眼眸陡亮道:“这个啊……麻烦两位稍等下,因为每样东西的价钱不一样,我需要算一下。”一边说,领班一边就蹲下道,“这个玉蝶80,老爷车模型360,咖啡壶120……”
夏浅听到一半就听不下去了,拦住领班道:“等等等等,你再说一遍,这个玉蝶多少?”
领班面不改色心不跳,重复道:“80。”
“80?”夏浅提声,莞尔道,“大姐,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种多肉植物我在青石桥一抓一大把,都不超过30元一盆。”
领班露出为难的神情,“多肉也分很多品种的,而且这个玉蝶我们确实买成80一盆……”
夏浅双手抱胸,拿出十足的砍价范儿来:“那是你们的问题,跟我没关系。我撞坏你们的东西,的确该赔偿,但我只赔偿符合市场价的价格。玉蝶加上摔碎的盆,我只能给你50。还有这个老爷车模型,怎么可能要360,淘宝打个对折价都有多。咖啡壶……啧,你自己看看它的材质,既不是骨瓷又不是水晶,居然要120?”
夏浅突然发难,领班始料未及,只能傻呆呆地僵在原地,但她没想到的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评估完一堆碎片的价值后,夏浅又转眼看向领班:“还有,麻烦你找到刚才那孩子的家长。”
领班咂舌:“啊?”
夏浅挑眉:“刚才这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了,我是因为那孩子突然撞上来才摔倒的。所以如果要赔偿的话,就应该三方一同赔偿,而且他们才应该是主要承担方。另外,你们身为店家,居然纵容小孩在走廊上乱奔乱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一席话,说得领班哑口无言。
按照夏浅这个说法,她不仅不应该赔偿,孩子家长和咖啡厅还应该倒给她钱才对。一时间,领班急得汗都出来了,偏偏却找不到理由反驳,正手足无措,就听头顶一道男声道:“不找。”
话毕,就见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从钱夹里掏出一叠钱来搁在桌上,然后,转身离开。
见状,夏浅亦是一愣,想要开口阻拦,男人却已大步流星地出了大门。霎时,只剩下夏浅和领班面面相觑。夏浅抿唇,看了看领班,又再瞅了瞅那叠钱,按照这个厚度,应该不低于两千。
所以,这人的意思是……
夏浅歪头想了半天,依旧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最后只能摇头感叹:有钱人,果然都是这么任性!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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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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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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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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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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