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账大致理完一遍后,眼睛已是酸胀得不行,我信步走到窗边向窗外望去,眼前顿时一片清明,视线所及之处有一个小池塘,岸边尽是些奇形怪状的岩石,显得浑然天成,池子里还种着荷花,正是初夏,荷叶铺开现出满池碧色,偶尔能看到万绿丛中零零星星几个粉嫩的花苞,硕大饱满,含苞欲放。
不知为何,我脑子里却突然现出胤祥带我去过的那个山谷的美景,当时还借用了还珠格格里紫薇和尔康的“幽幽谷”为之命名,现在想起才觉得不妥,名字可以相同,那他们的幸福呢,可是我们永远也借不来的,一时却想不起更好的名字代替,只好就此作罢。
可是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地方的具体位置,我不想忘却它,因为它至少见证了我们那时的欢乐与笑声,我唤来素荷为我准备笔墨,凭着记忆在宣纸上细细描绘,我想起那天的景色:临近傍晚,一轮弯月悄悄地沿着山的轮廓一点点冒出来,山坡上飘起了缕缕炊烟,原来那里还有几户人家。水鸟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叽叽喳喳的嬉闹着,靠近湖岸的地方停着一叶扁舟,远方传来了一阵笛声。
他说过“黄泉枯,日月融,未能止相思。”可是现在我不在你身边,你还会永远记得我吗?一滴泪顺着脸颊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片疏色,只留下淡淡的墨痕。画毕,我已然搁了笔,却仍忍不住久久的注视着这幅画,明明把脑海里的景色都画了进去,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呢?我索性闭了眼睛在心中一点点回想那天的经历,我惊异于自己的记性竟在胤祥身边变得那么好用,以至于说的每句话,每个眼神我都记忆犹新,只有我自己知道,是因为爱,所以关注,因为关注,所以忘不掉。
少了些什么呢?我仍在冥思苦想,似乎是天公作美,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把方才搁置了好久的毛笔再度拿了起来,在画卷的右下角用一行清丽的小字提了一首诗:“片月衔山出远天,笛声悠扬晚风前。白鸥浩荡春波阔,安稳轻舟浅水边。”琇書蛧
是胤祥当日作的诗句,一字一句都无比应景,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他作诗,居然只听一次就记住了,还有我们一起唱的那首《当》,我轻轻哼着它的调子,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
不能和你分手
你的温柔
是我今生最大的守候
当太阳不再上升的时候
当地球不再转动
当春夏秋冬不再变换
当花草树木全部凋残
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散
不能和你分散
你的笑容
是我今生最大的眷恋
让我们红尘做伴
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让我们红尘做伴
活得潇潇洒洒
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对酒当歌唱出心中喜悦
轰轰烈烈把握青春年华
绮梅此刻正在堂屋旁边的茶水间沏茶,我都能听见茶水烧开时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我大声唤她,“绮梅,去把管家找来。”
“福晋,这……”她看了看沸腾的茶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道,“让素荷替你吧。”“哎。”绮梅应声出了门,素荷走过去接下她的差事,顺便给我倒了杯热茶,管家和绮梅一块儿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窗前百无聊赖的一下一下撇着茶沫子。
管家一进屋便向我打了个千儿,“奴才给福晋请安。”
“起吧,在我这儿不讲究那么多虚礼。”我斟酌着该怎么样开口,手下撇茶沫的动作略微慢了些,“今儿教您来是有一事相求。”
“福晋请讲。”他微微站直了身子,但头还是低着的,格外恭敬有礼。
“我想请管家帮我寻个地方。”我未及等他答话,就转过身去把桌上的卷轴展开,让素荷拿了给他看。
“这儿是……”他抬了头,因年迈而略显浑浊的眼睛里透着一股子迷惑。
我呷了口茶后把茶盏撂在桌上,瓷釉碰着那上好的花梨木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我漫不经心的道,“旁的您也不必问,只管帮我找到这地方,事成后我自然不会亏待您。”
他略一沉思,“奴才明白。”
我另外叮嘱他一句,“别忘了找到后立刻过来知会我一声。”
他点头,“那奴才即刻就去给主子办事儿,奴才告退。”
“诶,等会儿。”我出声叫住他。
他迅速转过身来,“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把那画儿带上,省得你们找错了地方,到时候再叫我白高兴一场。”
“是。”他仔细把卷轴收好抱在怀里,才慢慢转身退了出去。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已经有些不耐烦,正想派个人到管家处问问,却碰上个小太监过来报信儿,还未等他行礼,我便急不可耐的问道,“可找到那地儿了?”
他忙不迭点头,“费了奴才们不少功夫呢,把这周边郊县绕了一个遍儿,跑的腿都细了。”
“瞧把你精乖的,跑到我这儿邀功来了。”我已是喜不自胜,顾不得与他讲究什么礼数规矩,谁知竟吓的他变了脸色,刷的一下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我望向一旁站着的素荷,笑嗔道,“你瞧他,也活了这么大,竟听不出好赖话来。”我又转向那个跪着的小太监,“我又没怪你什么。”
“是奴才会错主子的意了,奴才该打。”他说着便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一下子。
我看不惯他这样作践自己,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太监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愣愣的看着我听候差遣,我道,“你去备辆马车吧,我要去那地儿看看。”
“福晋……”素荷忽然扯扯我袖子,满眼全是顾虑,“您这样出去不好吧,等一会儿爷回来……”
“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儿就成了,就说我出去散散心,有人跟着呢,叫他不要记挂着。”打发了素荷,我便跟着那小太监出去,他去交接事宜,我站在廊下的后院儿里等着。
终于上了路,我坐在马车里不时张望沿途的景色,开始的路还很平坦,后来便渐渐变得崎岖不平,我在马车中难免要上下颠簸,颠得我肠子都要断了,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我感觉到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干脆停了下来,我一脸疑惑的撩起帘子,问道,“怎么不走了?”
小太监面露难色,“福晋,昨天下了场雨,路上积了水,坑坑洼洼的,后面的路马车走不过去了,所以……所以……”
“那我自己下来走吧。”我并不熟稔的从马车上跳下来,“还有多远?”
他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查看我的脸色,“倒是不远了,可福晋是千金之躯,怎能让福晋自己走这不平的路,奴才疏于思虑,心中有愧。不如等天晴之后,奴才再带福晋前来。”
“无妨,我自己走便是。”我冲他一摆手,稍稍提了衣摆,踮起脚往前走,那小太监见劝我不住,只好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还不时问一句,“福晋,您累不累?”
我笑着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可他显然不信,还是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一次他干脆跑到我面前蹲着,把我生生吓了一大跳,他转过头来,似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要不,奴才背着您过去?请福晋怜惜奴才,回头要叫爷知道了,奴才这条小命可就难保了。”
我也停下来瞪着他,“你这小猴崽子怎的畏手畏脚的?你若怕罚,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其余你都不用管,我自然不会让你蒙受不白之冤。”
他只好苦着脸在后面跟着我,的确是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我站在山谷口却踌躇不前,明明怀念却害怕再一次面对这份感情,我想我永远是矛盾的,一边期盼着,一边抗拒着,害怕失去、害怕受伤,原来我不过也是个怯懦的人,即使它近在眼前,我往前一步就能再次看到,却迟迟的不敢踏出这一步,受不了触景生情。
思虑半晌,我终于毅然决然的转身,身后的小太监一脸疑惑,“福晋,您为什么不进去?”
我苦笑着回答他,“你有过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吗?它叫作‘近乡情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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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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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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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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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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