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铜镜中红光满面的自己,笑而不答,她不会明白,名分于我如浮云,两个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这比什么都重要。
盖上红盖头,我被禁锢在狭小的红色天地里,拜别完纳兰揆叙和耿氏,我踩着花盆底踉踉跄跄出了府,被喜娘搀扶着上了轿子,随着轿夫的一声叫喊,“起轿——”轿子便摇摇晃晃的抬了起来,我手里握着一个红彤彤的苹果,寓意“平平安安”。
心情异常的忐忑,比等待高考下榜时还要紧张,我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忽听见一阵马蹄声,有人策马疾驰而过,紧接着“吁——”的一声,轿子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轿外一片混乱,人声鼎沸,满人居然有这么奇怪的成亲风俗,耍弄新娘子玩。由于惯性,我的额头撞到了轿沿儿上,手摸上去,竟是一片殷红,大婚之日,我居然受伤流血,难道是有什么凶兆?
透过盖头,正前方出现一片明亮,有人掀了轿帘探进半个身子,把我抱了出去,手本能的抓住他的手,却猛然间发现,这只手冰冷似铁,没有十三爷的温热,这不是十三爷?
我一把掀了盖头,面前的人让我心惊胆战,竟是十四爷!不等我有所反应,他把我抱上了一匹马,开始策马狂奔。下意识的挣脱他,“你放我下来,你这是要做什么?”,扯过他的胳膊狠狠的咬下去,唇齿间渗出咸涩的液体,他只冷吸了一口气,仍死死的抓着我不放手。担心争执间我俩一同从马上跌下去,我终究还是松了口,呆呆地望着他臂上深深的齿印。马背的一起一伏,颠得我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一样,绵软无力的伏在马脖子上。
来到城外的一片草原,他才把我放下来,是星星点点的新绿,我却无心欣赏。我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他俯下身来,手指温柔地抚过我的额头,带走一些血迹。
我忽的站起身来,使劲全身力气把他推到,颤抖地指着他,“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我们离开这儿,箐儿,你跟我走,我不要这荣华富贵,不要当什么狗屁皇子,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他落寞的望着我,眼里盛满悲哀。
“跟你一起走?你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你要不要荣华富贵,当不当皇子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给我听好了,我喜欢的人不是你!”我欲哭无泪,长声嘶喊,“这是我的婚礼,一辈子就一次的婚礼,以后都不会再有了,你居然生生地毁了它!我恨你,我恨你——”
他抓住我的胳膊,眼里的愤怒似是要冒出来,“那你喜欢谁?我十三哥?嫁给他正如了你的意。年前头几天,我想额娘开口要你,额娘支支吾吾的敷衍我,我当她是为难,毕竟你是惠妃娘娘的侄女儿,额娘不便先把你的婚事提出来,也不苛求,只想着寻个好机会,让皇阿玛高兴了,再向他讨这个赏,谁知道我额娘竟故意找了个宫女把我支开,那小太监说府中有事让我先回府,就在年宴上把你许给了十三哥,前几日又帮我告假,在家中养病。府里、额娘宫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瞒着我,我这几日心跳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适才听到外面敲锣打鼓,这感觉原来越重,把管家逼到了墙角,又以性命相胁他才告诉我,原来是你要嫁给我十三哥。那可是我的亲额娘啊,也这么算计我?脑子里像是着了魔,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如果我不这么做,我就会永远与你擦肩而过了。可如今,我这么做了,却只是把你越推越远而已,终究,还是失去了!”xǐυmь.℃òm
他笑得惨淡,“哦,不对,我本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呢!”拍拍身上的灰,狼狈的站起来,目光空洞,没有了焦点。
心疼的感觉淹没了我,“你——唉,其实德妃娘娘也是为你好,可怜天下父母心,你怎能怨她呢?我不恨你了,咱还是朋友,只是你别再整这些幺蛾子的事了,我胆子小,经不住吓!”
我伸出小拇指,又从他攥紧的拳头中把小拇指掰出来,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他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了一些,我指指兀自在一旁吃草的马,苦笑了一下对他说,“送我回去吧!”
又是一阵策马奔腾,到了十三爷府邸前的一个巷口,我就让他把我放了下来,我和他一起回来总归是不好的,远远地看见十三爷站在府门口张望着,我向前跑去。一直沉默着的十四爷突然开口:“你知道我们刚才去的是什么地方吗?”我停了脚步,却并未回头,声音从后面传来,“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那片草原,那是我第一次自己骑马出去。”见我没有回头,他又说,“你知道徐慕卿是什么意思吗?”我站在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自问自答,“‘慕’是‘喜欢’,‘卿’是‘你’。”我点点头,继续向前跑去,红色的嫁衣,构成一道亮丽的风景。“徐慕卿”?果真如此,和沈亭潇猜的一样。
十三爷看着我一点点走近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这事搁那个男人身上也是无法接受的吧,自己的新婚妻子还没过门,先被别的男人截了去,这男人还不是别人,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也许我有一天能彻彻底底地原谅十四爷,可他们的关系应该是再也修复不好了,外面的人该怎么说他?这是奇耻大辱啊。他麻木地转身迈动步子,我跟着他往里面走,院子里空荡荡的,宾客都被遣散了,这倒好,连宴席钱都省了。
他走进一间华丽的屋子,里面边边角角全是鲜艳的红色,这就是我的喜房了,吉时早就过去,什么仪式也不用依了。他突然打横儿把我抱起来,放到床上,俯身压在我身上,吻密密麻麻的落下来,手也开始解我的衣服,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外衣、中衣一件件滑到地上,他喘着粗气,“箐儿,我爱你,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他停下了动作,受伤地看着我,眼里的温柔快要把我溺毙,“为什么哭了?你不愿意?”
我泪眼婆娑,声音颤抖,“如果你不爱我就别说这些违心的话,我很傻,会当真的。”
他愣了一下,吻又铺天盖地的落下来,屋内□□旖旎,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我悠悠忽忽的醒了来,却并未睁眼,依稀听到耳边有人说话,“那日皇阿玛要将你赐给四哥,我知道四哥定是不愿的,一来他心坎里的人是蕴秀,可四哥绝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违背皇阿玛的旨意。但四哥又万万娶不得你,你是惠妃娘娘的表侄女,也就是大哥的人,四哥现在跟着太子爷做事,太子又素来与大哥不和,若是四哥娶了你,他必定会对四哥心生嫌隙,四哥以后做事就困难了。你也不能嫁给八哥……”
我睁开眼睛一瞬不瞬的瞪着他,“我知道,站在大阿哥的立场上,我嫁给八阿哥是最好的选择,八阿哥曾被惠妃娘娘抚养,两人也极为亲厚,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把我嫁给八阿哥,就得罪了八福晋,八福晋出身显贵,母家势力不容小觑,即使有朝一日他辅佐八阿哥做了皇上,皇后也未必会容得下他。所以你就当了回中间人,折衷是非,两害相权取其轻,却没想到十四爷对我有意,使你丢了脸面。原来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他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我打断了,“我原本以为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自由自在天地间,只想在这风起云涌的皇宫中觅得安静一隅,简单快乐的活过,永远不会深陷权力的纷争,谁知道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竟早已沦落成了一颗棋子,被你们这些人中龙凤成日里算计着要将我下到那里才能物尽其用,我何其有幸?”我冷笑着,浑身寒毛战栗。
他把我的身子扳正,迫使我面对着他,“我是分析过利弊,可我也有我的私心,让他们鹬蚌相争,我正好从中渔翁得利,娶到我心爱的女人。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栽倒在我身上,说了些什么‘十三爷,我没想非礼你!’这些不讲礼数的话,当时我就奇怪,这宫女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她阿玛额娘有没有教过她什么叫礼仪廉耻。那次中秋宴会上,我酒喝得有些多了,就出来透透气,不知不觉就走到我放了琴的那片竹林里,远远就听见你的歌声,宛转悠扬,正陶醉其中,你又突然开始大喊大叫,把我吓了一大跳,脑海里就浮现出王维的那首《竹里馆》,心里止不住地想见到你,想和你说话。笑过闹过,你渐渐睡着了,我轻轻抱起你,多么希望时间就在此刻停止,你就一直躺在我怀里,只要能静静的看着你,我也觉得心满意足了。好容易皇阿玛把你指给我,可昨儿个成亲,我左等右等偏偏就是等不来你,心里一下子着了慌,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好怕你会离我而去。迎亲的人跌跌撞撞的跑来,说是十四弟把你劫了去,心里反而有了底,我看得出来十四弟喜欢你,所以就算他再冲动,也会顾全你的感受,我知道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果然是不出我所料,十四弟又把你送了回来。总之,我想对你说,若是有一天你不愿跟我,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留下来,哪怕……哪怕你心里有了别的男人,我也不会干涉,只要你快乐就好……”
他说了很多,我静静地听着,心情渐渐地平复,他伸过胳膊揽过我,我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只想就这么过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我微笑着转身,望向他清俊的面庞,他笑得张扬,笑意一直没进了眼里,眼神中是满满的、掩不住的宠溺,我轻轻唤他:“胤祥。”他有片刻间的失神,因我从未这样叫过他,“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清晰的看见他一泓清泉似的双眸中,映出一个坚定的我。他温柔地握住了我的手,带给我无限勇气与力量。
他缓缓的开口:“君当如磐石。”我明了,“妾当如蒲草。蒲草韧如丝。”他接过,“磐石无转移。”我们相视而笑,朝阳的薄雾笼罩着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影,我们的眼中仅有彼此,再也容不下其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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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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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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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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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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