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聂明远笑着递过茶杯,“瞧你这模样,好似孩子一般。”
莫无颜望着桌上的一小堆污秽之物,颇为尴尬。什么时候,自己竟然这么猴急,一点都不从容不迫了。她干笑着接过茶杯,手指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手,一股灼热的气息传递在两人之间,他就这般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有种让她回避不了的感觉,一种暧昧正在空气中飘荡。
忽的,一阵敲门声响起,然后他的下属进来了,禀告道,“都督,易太守此刻正在门外。”
聂明远瞥了眼此刻正在喝茶的无颜,皱了皱眉道,“赶快让他进来吧!”语气颇为冷淡,甚至有丝不悦。
无颜本是借着喝茶的动作来驱散方才的氛围,听到他们的对话,知道那人要出现在她眼前了。该来的迟早会来,她会笑着面对过往。
易经纬面带笑容,只是那笑容就像面具一般,并非由心而发。他客客气气道,“明远兄,方才听闻你也在此,故前来叨扰,不会打搅了吧?”
既然知道是叨扰,为何要闯入呢?但他依旧礼貌地说道,“岂会?只是,今日有些不便。”也不知他是故意还无意,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莫无颜的身影。
这般直接的话倒是让易经纬一愣,忽闻到掩盖在菜香下的另一种气味,虽不是很浓烈,但是无疑是女子的脂粉香。这个认知倒是让他惊讶,据他所知,聂明远不好女色,家中不仅无妻,连侍妾也不曾有过。他们这群官员有时总会聚在一起,总有些人爱嚼舌根,说他定是身子出了问题,才像和尚这般寡然一身。他虽不曾开口,但心底隐隐约约认为是如此,也猜测或许是因为心有所属,就像他脑中总会浮现一女子的身影。
如今,他更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使得他要这样挡住他视线。便笑道,“不知是何人有这般能耐能令明远兄如此倾心?”他故意往边上走了几步,便见到一低头拿着茶杯的女子。
聂明远见到他移动了几步,他也不能这样直接地挡住视线,毕竟两人关系并没有好到能够称兄道弟,可以任由他有些孩子行径。且两人同是东州的父母官,虽所掌职权不一样,但这点面子还是得留着的。他回头望见低着头的无颜,只要她像上次那样低头逃避便可。他一直相信她与易经纬定有交集,不想让他们见面。可是若是她真的低着头回避,他又会忍不住难受。她一直是那般从容不迫,若真的不从容了,那说明那人在她心中一定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莫无颜在想此刻该怎么面对,是淡然地装作不认识,还是一脸愤怒幽怨的表情。最终,她抬起了头,脸上绽放着一朵无比明媚的笑容,比起外面的阳光还要明亮。
易经纬看到那女子身影时,总觉得很熟悉,不知为何,非常期待地等着女子抬头,虽然有教养的女子总是站起来低着头轻轻一揖身。但看到那抹笑容时,他惊愣了,像雕塑一样傻站着不动,脸上是那种无法置信的神情,仿佛当年亲自收尸的人又活过来了一般,只是脸上并没有一种名叫恐惧的东西。他是在做梦吗?她,真的是她吗?双手忍不住伸出去触碰,想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只是还没碰到,就被另一只大手给打掉了。
笑话?敢碰她?见到她从没有对他笑得这么明媚的笑容时,他的心就酸酸瑟瑟的,难受万分,现在这人还敢这么大胆?若不是他是个朝廷官员,可不是打掉手这么简单。说不定,一怒之下,将他的手弄折了也是有可能的。
然后他又像老鹰护小鸡一般,站在无颜身前。
望着易经纬,她忽觉这一切原来并没有想象中这般困难。一旦做了,也不过如此。四年不见了,他还是以往模样,胡子还是那般的形状,只是眼睛多了些沧桑,哪有人不变的?
再看着聂明远的后背,原来这人还这么有趣,想必猜到她与易经纬有些联系,但那已经过去了,她忍不住有些感动。只是不要喜欢上她,因为她回报不了他。虽然可以走出过往,但心境已经变了,她已经失去了那种不顾一切的热情。
易经纬因被打了手,神志有些清明了。可是这人长得和珍儿一样,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唇……根本就一模一样,但也有些不一样。脸上画着不弄不淡的妆容,身着说不上艳丽,但绝不素淡,反而平添几许成熟妩媚之味,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风采。她笑得那么美丽,没有一丝哀伤,不见一分羞怯,哪是他端庄简朴的珍儿?
是他看错了吗?若是他的珍儿,怎会带着种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可是世上不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这一定是珍儿,他宁愿相信是他的珍儿回来了。
“珍儿,是你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神情仿佛怕是一场梦,被吵醒了,就什么也见不到了一般。
“民女莫无颜见过聂大人。”一句话就道出了她的身份。她姓莫名无颜,不是他的珍儿。
是不是他的珍儿因为怀恨在心,所以不愿意相认?
“珍儿,珍儿,你是珍儿对不对?不要急着否认,我知道你一定是,你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那急切的模样倒是出乎了无颜的想象。她本以为他见到她,会像见到鬼一般恐惧,逃得远远的,如今她否认了,他却拼命要她承认,这是哪一出?别说等她死了,他才发现对她的情意还在,不能忘怀,每日活在怀念之中,若是这样,岂不是场大大的笑话?
无颜没有说话,如今的情形倒像是易经纬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聂明远见此,心底隐隐约约猜到怎么回事,脸上满是浓浓的不悦,见到他那么执着的模样,出口便道,“易经纬,你没听清楚吗?她是莫无颜,繁城莫家无颜,人称莫大掌故,怎么会与你有联系?”虽然看情形,她真的很有可能是易经纬口中的珍儿,否则为何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要埋头躲避,为何还要冒冷汗?对于无颜的身世,派去繁城的人终于回来了。虽然打探到的消息不多,但至少也有些了解。繁城是座刚刚兴起的大城,虽一直存在,但极少为人所知。还是最近几年更了名后,名声鹊起。而这一切皆是由于莫家。琇書網
莫家祖籍何处?无人知晓。只是伴随着繁城的崛起而崛起,有人说本是当地人,也有人说是一神童孤儿所建。在莫家,人人都是忽然冒出来的,更确切地说,都是中途收留的无父无母不知身世的孤儿组成。最近,莫家刚公布了莫家成员名单,而莫无颜在莫家排行正是老大,是莫家四大商事掌柜之一,外人给了她一个封号,便是莫大掌柜。她是霓裳坊的主事者,霓裳坊,一家颇得贵妇仕女青睐的成衣首饰铺,即使是宫里的娘娘公主们也非常想要得到霓裳坊的成衣首饰。许多贫家女子以得到霓裳坊的首饰衣物为终生奋斗目标。
无颜听到他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毕竟这里不比繁城,大多数人也只知繁城莫家,对于她,知之甚少。他为何会知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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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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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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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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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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