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了一个木柜,凑近去仔细看,子夫终于发现柜子的侧壁上刻着一排小字,写着一系列天干地支的排序号,心下猜测这文档该是按着年月归序的。于是运足了脑子去想窦婴的那封遗诏会是什么时候入的库——遗诏,遗诏的话,就该是景帝后三年,庚子年的事情。
子夫一边摸一边瞧,因光线很暗,那柜子上的又全是难识难辨的小篆,速度非常慢。建元三年、建元两年、建元元年……一路找过去,终于找到了庚子年的柜子。
可是好大一柜子的档案啊!子夫抬起头看着足有两米高的木柜,心中又是漏跳一拍。一份一份看,照着自己认字的速度,就是十天也未必看得完。忧急之下,拼命动着脑筋,该如何才能最快捷的找到那份遗诏呢?
一定不是竹简,圣旨必是绢帛制的,而且必然会上封保存,会有火漆封口。子夫几乎在一分钟内理了很多条思路出来。既是遗诏,就不会放在最顶层,应该在景帝崩驾之前不久,就该在下层柜里。
身随心动,子夫跪伏在地,伸手就去摸,凡是封了口的软绢袋都取来看。抽出一封来,看上面的标示,不是,赶快原处放好,又抽另一封,还不是,再放好。子夫边找边竭力记住每一份绢袋的位置,一定要哪里拿出来就到哪里放好,否则让人知道了自己私翻档案,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摸了大概有十五六封,累到两眼发花,心里却是越来越急,难道窦婴的那封遗诏当真是没有存档的?莫不是景帝故意整他?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不由快昏倒了。
晕眩间,手指触摸到了一个很里面的东西,使劲绕着上面的丝带,抽出来,又好像跟什么缠在一起,费了半天劲才成功。子夫换口气瞅着手里的这个绢袋,火漆上封,颜色为黑色镶红边,正是皇家的象征,急忙定睛看上头所绣的小字——景帝庚子年,诏于窦婴!
这几个字,让劳苦半天的人吃了好大一颗定心丸!一定是了,一定就是它了!果然是有存档的,不是窦婴骗人,景帝是有密诏给他的!窦婴这下有救了,疲劳、晕眩瞬间就烟消云散,子夫兴奋得连忙把绢袋收入怀中,放好了柜子前面遮盖的布帘,站起身来。只要把这密诏收好,到时候交给刘彻,窦婴的命一定就能保住了!
“丞相,您怎么来了?”耳边突然听到门口细微的声音。“我……来找些东西,太后让我过来的。”果然是田蚡的声音。子夫一怔,手里的东西差点落地。田蚡竟真的来了,他必是知道密诏的事情,来探究竟的。当下便朝四处看了看,猫腰闪到了木柜后头——要是被田蚡发现了行踪,相信手中的密诏还没送到刘彻手中救窦婴的命,自己的小命都难说了。
黑影憧憧,子夫发现有个人慢慢往这里过来,方向感非常之好。心想田蚡对尚书署可真是轻车熟路,连忙控制呼吸,小心翼翼的隔着几排柜子,往他反方向移动。幸好殿中柜子众多,其间不少缝隙和空间,子夫在两个柜子的中间行走游刃有余。
摒气碎步走了大概二三十米远,终于见到刚才入内的隔间,子夫松了口气,又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吓得几乎一蹦三丈高。wWW.ΧìǔΜЬ.CǒΜ
“您找到了么?”是门口那执事官,非常客气。子夫心头怦怦跳,只略略点点头,便快步离开。
小心翼翼揣着怀里的绢袋,几乎一路小跑回到了寝宫。跨进门,子儿便迎了上来,见到子夫脸色通红,还不停的大喘,分外不解,忙来这是怎么了。子夫摇头,也不多说,想的片刻,让子儿退了,自己提了口气一刻不停跑去刘彻的寝宫。
小唐守在门口,见到子夫,满脸的宽慰。子夫摆摆手,没有力气说一个字。
刘彻居然还没回来,太后真拉着他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么?进去关上门,子夫愣愣的紧捏着手里的东西发呆,不管怎么样,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变数呢?
紧张和忐忑互相交织着在心头打着对垒,子夫瞅着书案上的烛火明灭跳动,心下十分疲累,而刘彻又一直没见到人,惶惶然的合了双眼,朦胧欲睡。
“咣当”一声推门响,瞌睡虫立刻被赶走了泰半,子夫睁眼去看,竟是刘彻,脸色有些潮红,紧抿着双唇不吭一声。子夫慌忙扶着案边站起来,“阿彻,你回来了。”“怎么在这里?”刘彻显得惊讶,“不去休息?”“我……等你有事呢。”子夫道,看着刘彻的异样神色,“怎么了?太后还对魏其侯发脾气么?”
“母后她不肯放手,”刘彻道,“我从母后宫里出来,就去了都司空监狱……”“你去看魏其侯了?”子夫这才想起了长公主的嘱托,“他……说什么?”脑中蓦然想到窦婴可能跟他说的话,心中猛地一搐。
“他……”刘彻看了看面前的人,欲言又止。子夫不得要领,不好再问。难言的静默,忽然在空旷的房间里晕开来。
“禀皇上,丞相史张汤奏见皇上!”小唐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很是吓人。“宣。”刘彻却丝毫不惊讶,高声回复。一面容消瘦、身材高挑的文官模样跨了进来,子夫因没想过刘彻会在寝宫召见臣子,朝后退去,立于木柱旁。
“怎么样?去过尚书署了么?”刘彻问。“陛下,臣去了。”“怎么样?”“陛下,没有找到魏其侯所说的密诏档案……”子夫一听这几个字,心中“咯嘣”一下,窦婴果然跟刘彻说了!刘彻竟也真是快速,这就遣人到尚书署查档案了。不过,档案却在自己的怀中,自然是找不到的。
“没有?”刘彻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什么意思?”“臣的确没有找到。”那张汤低言,又凑近了头,在刘彻面前说了几句。隔的远了,子夫听不见张汤在说什么,但是却发现张汤言语期间,几次瞟过这边,心上又怦怦跳得厉害,不敢作声。
“行了,朕知道了。”刘彻抬头,“挥了挥手,你暂时退下,到外头去候着,朕自会传你。”“臣领旨。”张汤作揖,退了下去,带上了寝宫的木门。
子夫靠着木柱,突然觉得书案前的刘彻,陌生的有点怕人。
“子夫,”刘彻回身来喊,声音温柔软绵。子夫又见他伸出手来,便配合的走了上去,“你……去过尚书署了?”依旧温柔,却平白带着几分肃杀之气。
子夫想过千万种坦白情形,不过就是没料到刘彻会如此开门见山,愣怔中很是听话的点头,“嗯。”“去做什么?”刘彻好整以暇,摩挲着子夫纤长的手指,“真奇怪,今天怎么都这样有兴致?你也去了尚书署,舅舅也去了?你们……说好的么?”
跟田蚡?脱线哦要么!
子夫连忙摇头,“我自己去的,出来的时候,才听到丞相也去了。”“听到?”刘彻挑眉来看,“他没有见到你么?”“没有!”子夫认认真真,想着刘彻会不会生气?
“告诉我,你去做什么?”刘彻又问。“我去找东西。”“什么东西?”
子夫不及多虑,从怀里拿出了那个一直小心保护的绢袋——揣在身上,温温的都热了,“拿这个……”将绢袋递过去。刘彻只是看着,没有伸手来接。子夫道,“就是你让那个张汤去尚书署找的东西。”
刘彻突然一震,急切抽了过去,拆开封口的火漆印,从袋子里抽出了黄底白面的一方绢帛。
绢帛展开,上面只写着一行字,字迹略显绵薄无力,跟刘彻的笔迹完全不同,子夫原就揣测这是景帝病重时所写的遗诏,此刻一看字迹空阔乏劲,还有好几处余了墨渍,料想不错。因看小篆的速度比较慢,逐字看下来,口中轻念——
事有不便,以便宜论上,钦此。
“真的有。”刘彻喃喃,手中紧紧抓着那方绢帛,脸上是看不出是喜是惊还是愁,读了好几遍,反反复复,“父皇……真的留下遗诏……”
子夫眼看一切,心中暗喜,真的是那道密诏,辛苦没有白费,可让刘彻见到了。这样来说,窦婴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死了?历史……原来可以改写的。
“子夫,你怎么知道这道密诏?”刘彻突然抬眼来看,认真严肃。子夫一时嗫嚅,暗忖自己总不能说是因为从史书上看来,知道窦婴会因为“矫诏”的罪名而送命,所以这是故意去救他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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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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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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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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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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