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有吉光片羽闪过,她记起来刚认识冯韵文的时候,他给过自己一个地址,当时他还说,“以后要是找不到我的话也可以来这儿。”
但是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呢?去哪儿了?应该还在以前租的房子里!纪飞扬拦了辆出租车,报了小区的名字,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开过去。到了之后纪飞扬冲下车,“司机你在这儿等我,我一会儿就下来!”
那套小公寓已经易主,纪飞扬没有钥匙,知道这扇门其实不是很牢固的,急切之下抄起门口的一根铁棍就向门上砸去!xǐυmь.℃òm
工作日的关系,整幢楼几乎没什么人,大门被砸开后她直接冲进去,不管不顾地翻箱倒柜,最后终于在床底下找到那张小纸条。
纪飞扬拿到纸条之后奔去小区门口,喘得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将纸条给司机,让他去那个地方。
出租车在一片海域边停了下来,司机对纪飞扬说道:“小姐,这是私人海域,进不去的。”
纪飞扬付了钱,“谢谢,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她下了车,直冲大门,本以为会有保卫来拦,没想到保卫室连个人影都没有,纪飞扬一口气就跑到了海滩边。
傍晚时分,夕阳覆盖下的海水显出些苍茫,浪花不大,偶尔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浅水处一艘帆船停靠在那里,白色的帆在风中轻轻飘动。
纪飞扬一点点走过去,看到海滩边确实坐着个人,穿着白色的羽绒服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地望着海面。
“韵文。”纪飞扬低低叫了一声。
冯韵文听到声音,背部有一瞬间的僵硬,然后他慢慢转过头,看到她的时候带些惊讶,随即笑道:“飞扬,你来看我了啊。”
他裹着很厚的衣服,脸看上去比之前见到的时候更瘦,精神不是很差,但是面色苍白,声音也低低的。
纪飞扬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着不说话。
许久,她突然转过身将冯韵文一把抱住,再也忍不住大声哭喊:“冯韵文你混蛋!你骗我说再也不想见我,生病了也不告诉我!冯韵文,你要是敢出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冯韵文愣了几秒,随即回抱住她,脸上挂着最常见的那种微笑,语调却极是平淡,“我偶尔才这么矫情一回的,你至于么?”说着抬手去擦她的眼泪。
触手冰凉,纪飞扬一把抓住他瘦弱的手腕,上面正带着她上回给他的佛珠,颗颗温润剔透,显然是保护得很好。
冯韵文收回手,“就是觉得挺好看的,闲来没事就戴着。”
纪飞扬突然心痛到难以附加。挺好看的?闲来没事才戴的?她当时在城一买一大把的佛珠,回来几乎是见人就送,本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别人或许连“闲来没事就戴着”也不会。也就只有这个冯韵文,吃好穿好用好什么都讲究排场的冯大少爷,才会把它当个宝贝似的放在身边。
她忽然很怀念以前那个冯韵文,怀念他开着跑车对她吹口哨、怀念他嬉皮笑脸地对她耍赖、怀念他孩子气地要她给他揉胃……那个气她逗她的冯韵文、那个像牛皮糖一样粘人的冯韵文、那个不会让她难过到想哭的冯韵文。然而人就在眼前,又哪来的怀念呢?
冯韵文忽然说:“飞扬,我有个愿望。”
“嗯?”
冯韵文指着大海,脸上还是那种骄傲到近乎不可一世的微笑,“你站起来面对大海,对着它喊,冯韵文我爱你,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你!”
纪飞扬愣在原地,思考着要不要的时候,听到冯韵文自己忍不住在那儿笑了起来。
“你耍我呢!”
“就是耍你怎么着?你咬我啊?”
纪飞扬看着他,好像……那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冯韵文又回来了。
过了会儿,冯韵文道:“飞扬,我真有个愿望。”
“又玩什么花样?”
“在这儿多陪我会儿成吗?”
纪飞扬点点头,拿出手机关机。
他们坐在海滩边,海风阵阵,说了很多很多漫无边际的话,这些话,任纪飞扬后来怎么回忆都没有想起来。
海风不大,但是极冷,几个小时过去,纪飞扬的脸冻得通红,而冯韵文的脸越发惨白。
冯韵文躺在纪飞扬膝盖上,小睡半会之后醒过来,有些迷糊,“飞扬,我冷。”
纪飞扬说:“你在这儿等等,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冯韵文安静地看着她,微微笑着,“嗯。”
海滩边上就是一幢小别墅,纪飞扬去冯韵文的卧室拿了件最厚的大衣,又从床上抱走了被子。
回到海滩的时候,冯韵文不见了。纪飞扬心里一凉,大衣和被子都掉在地上,她四处望去,冰冷的大海,已然昏暗下来的天空,哪里还有冯韵文的影子。
“韵文!韵文你出来!”
纪飞扬在海滩边来回跑着,海风吹得她泪水直掉,“冯韵文你给我出来!冯韵文!不准再耍我了,你出来啊!我数到三,你不出来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一!二!”
她没能数到三,因为她看到脚下的沙滩上,他们刚才坐着的地方,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下次我们再遇到的时候,不要太早,也不要太晚。”
纪飞扬蹲下身,轻轻抚过那行小字,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
城最西面的那片私人海域,最早一次出现在新闻上是十多年前,一个美丽的母亲为救自己的孩子而溺水身亡。后来那个孩子长成了一方的传奇人物,会吃、会玩、会气人……市长叹息着说,五十年内都不会再见到这么让人头痛的人了。
但是没有人知道,他曾经细心照顾过一百多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十多年后,他们中有人成为了为人类造福的科学家,有人游走世界各地搜集奇闻异事,有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开一家花店,也有人加入国际佣兵团、制造出了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想象的武器……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冯星星,二十多岁起便踏足政坛,四十六岁成为城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市长……
而现在,所有传奇的种子还没有开始茁壮成长,只有纪飞扬孤零零站立在岸边的沙滩上。她向远处望去,只看见一片漆黑漆黑的海水,和天空合为一体,像是被浓雾锁住。
什么叫再遇到的时候?再遇到是什么时候?
冯韵文,你说啊,你告诉我,再遇到是什么时候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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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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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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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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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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