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走几步,侧前方一个声音传来:“你大概并不想见到我,但是很抱歉,我们又见面了。”
淡淡的嗓音,在低沉的夜色中带着些沙哑的磁性,纪飞扬听来却好似惊涛骇浪。
紧接着的那么一个瞬间,不是过往的记忆翻涌而来,而是脑海中突然被抽成了空白,一时间几乎都要忘记自己是谁。
“穿成这样,准备去招蜂引蝶?”久违的声音,陌生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这回,纪飞扬听得很清楚。
有说,世界上的每一次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四年后,当纪飞扬再次见到程绍均的时候,她又一次肯定了这句话。
程绍均站在一旁的阴影中,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很随意地看着前方,面部的线条被夜色勾勒出淡淡的棱角。
纪飞扬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想到他前一刻的讥诮,只觉得周身的冷水像是渗进了肌肤,冷得心里一阵阵发颤。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语调,“程先生真会说笑,我姿色平平,也自认作风清白,只是刚才不小心掉进游泳池里了,才会弄得这么狼狈。倒是程先生您,这个时候不在花园里招呼客人,反而跑到这黑漆漆的地方,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看到,指不定会说些什么。”
纪飞扬拿出平日里练就的沉着冷静,在一长串的话语中,渐渐平复下心中起起伏伏的震颤。
如她所言,此刻自己的确一身狼狈,妆容尽毁、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脚上还沾着泥泞。
然而在程绍均看来,她滴着水的发丝衬得一张小脸愈发娇俏,紧贴着身体的轻薄衣裙之下,动人的曲线隐约可见。光着脚,嫩白的脚趾头因为紧张而不自知地微微蜷缩着,看得程绍均一阵心烦意乱。想到之前冯韵文边对她旁若无人的调戏,心头更是起火。
但他面上只是冷笑,“呵,你在‘雁城’两年,郭引绚就没教过你,慌慌张张的时候要少说话么?你把脸色和情绪都控制得很好,但是这手,怎么就抖成这样了?”他说着已经走近她,垂下眼看着,拉过她的手就往嘴边放。
纪飞扬想躲,却抽不回手,被他一口咬在手背上,疼得龇牙咧嘴,忍不住大骂:“你发什么神经!”
程绍均不理她,俯下身,整张脸几乎就要贴上她的,“你刚才说别有用心,谁是别有用心的人?你么?”他语气极冷,“呵,纪飞扬,你还有心吗?”
纪飞扬见他怒气十足,但是眼睛里分明聚起了什么不一样的情愫。这样近的距离,眉眼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神情似乎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没有心吗?纪飞扬鼻子发酸,要是没有心,现在疼得那么厉害的是什么?
她别过脸去,强行笑了笑,“抱歉,程先生,我想我们并没有必要讨论这个问题。请让我去找我的朋友,晚些时候与贵公司还有个协议要谈,您也不希望影响到生意吧?”
纪飞扬使劲推开程绍均,这就等同于火上浇油。程绍均猛的把她压在墙壁上,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带着些玩味的语气,“生意?你想从羡宁那里得到什么?公司的事情我说了算,你有这些时间,倒不如想想怎么贿赂我……”他的目光垂至纪飞扬几乎透明的上衣,。
纪飞扬气极,“程绍均,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也犯不着这么诋毁我!”
“诋毁?你以为你值钱?”程绍均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她,“纪飞扬,别这么没有自知之明,四年前你就被我玩到一文不值了!”
纪飞扬的下巴被他捏得极痛,双手的推拒没有了任何意义。这是程绍均吗?程绍均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在她的记忆中,这个男人向来都没有什么大脾气的。
手上抗拒的力道加重,纪飞扬大叫:“你放开我!”
程绍均生气起来下手不知轻重,一个使劲,纪飞扬之觉得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疼得眼冒金星,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她半眯着眼睛咬唇的样子媚得撩人,程绍均心头的火烧得更旺,低头就吻了下去。
纪飞扬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着了,愣是停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本能地就去推他。程绍均刚尝到甜头,哪肯放开,任她怎么闹都不撒手,只是放缓了力道,一手安慰似的轻轻抚着她的腰。
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亲近过了?程绍均这么吻着,之前的怒火竟然就无声地退了下去,这么多年,似乎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能品尝到这样来之不易的甘甜。他不由得温柔起来,狂乱的吻变得缠绵。
纪飞扬脑子里晕乎乎一片,恍惚觉得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熟悉又遥远,遥远得近在咫尺。意乱情迷中感觉到程绍均滚烫的手掌探入上衣,略带粗糙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她腰部以上的肌肤。纪飞扬下意识挣扎,难受得眼泪直掉。
程绍均看她小脸发白,轻轻吻去她的眼泪,手掌沿着柔软的身体慢慢往上探去。这小姑娘长高了很多,原本青涩的身子变得成熟,腰部的线条更加分明,柔嫩的肌肤带动了男性最敏感的神经,他轻轻地揉捏,只觉得心头一阵阵色授魂与的动荡。
纪飞扬越发忍不住眼泪,四年前分明都已经闹到那份上,眼下这又算是什么?她咬着牙拉开程绍均刚刚覆上她胸前的手,“程绍均你放开!我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
到手的柔软一下子逃离,程绍均才不依,直接用身体把她压在自己与墙壁之间。他以为自己在见到她之后可以克制,但是,为什么会这样难以自控?原本只是想隔着些距离看她,却忍不住想让她也看到自己;原本以为几句冷嘲热讽就可以掩盖内心的渴望,但是她的三言两语瞬间挑起他所有的□□;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地再度拥有一丝她的味道,可一旦触碰竟然就已经舍不得放开。
不是都已经发誓,绝不会再为她乱了心神吗?不是都已经算计妥当,要让她一尝自己当年的痛苦吗?
纪飞扬的声音带着哭腔,“程绍均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别这样,你放开我!”
程绍均盯着她的眼睛,“放开你?让你再一次离开我吗?”
纪飞扬一时语塞,却在抬头时无意间看到他眼中一晃而过的神色。那样的眼神,说不清楚,似是深情中凝聚怀疑、包容中暗含设计、迷恋中带有狠绝。仿佛在说:纪飞扬,你等着,等着看我怎么让你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周身的暖意一点点消减下去,纪飞扬的脑子立马清醒了过来。
是啊,她怎么可以忘记,当初分开的时候是那么惨烈,他指着她大骂你到底还是不是人,也曾赌咒发誓一辈子都不原谅。他恨她恨得咬牙切齿都不为过,怎么还会在乎?那么现在是在报复她吗?想让自己再次属于他,然后再从制高点将她扔下?是了,一定是这样!她提醒自己:纪飞扬,你只要对这个男人还有一点点感情,一点点,他都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纪飞扬停止了所有的反抗,却是异常冷淡,眼中的光芒也随之隐去,找不出一丝情感。xiumb.com
“飞扬,飞扬,”那人还在耳边呢哝细语,“有没有想我,嗯?飞扬……”
“飞扬……”前一声,是程绍均低缓的呢喃。
“飞扬……”后一声,是——
纪飞扬猛的直起了身子,喜上眉梢,“颜冉!颜冉,我在这儿!”
程绍均抱着她的手臂僵硬了一下,下一刻,他抬起头,一脸莫测地注视着怀中的人。
纪飞扬嫌弃似的推开他,理了理衣服,一脸傲气,“程先生,看来你要先走一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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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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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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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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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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