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师兄,你们二位怎么居然一道来了?”慕晓净不由大为惊讶。
“我怎会是和顾大侠一道来的?”秦若一脸冤枉至极的神情道,“我是在大门口才遇到他的。”
慕晓净不由微微一笑道:“原来这么巧。”
秦若便又忙着问道:“慕姐姐,我三哥好些了么?”
慕晓净便道:“他刚刚退了烧,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他还没有醒来。”
“啊,终于退烧了么?”秦若大喜,忙对顾子曦道,“顾大侠,那你和慕姑娘先说说话,我去看看三哥。”
略施一礼,便急急忙忙地往季少为房里赶去。
慕晓净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想到她急着找季少为多半是为了她的婚事,不由叹了口气。
“好端端的,又叹什么气?”顾子曦略有些好奇地看她一眼。
慕晓净回看他一眼道:“你不知道,那位秦姑娘这两日急着找他,原是为了自己的婚事。”
“哦?她要成亲了?”顾子曦微微一抬剑眉,问道。
“是啊,据她说,那人似乎人品不怎么好,她不想嫁给人家。”慕晓净道,“可是这种事,莫非季少为也当真能帮得了她什么不成?”
顾子曦微一沉吟,终于微微摇头道:“只怕不容易。以她父亲的官阶,她又是嫡女,对方定然也有些来头,这样的亲事哪里是说不算就能不算的呢?”
慕晓净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
顾子曦又摇摇头道:“倘若当真嫁个人品低下之徒,倒也可惜了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子。”
慕晓净不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欲言又止。
不料顾子曦却道:“你也猜到,我是又想起我姑姑了,对吧?唉,倘若当年不是因为她那一场婚姻,只怕你我也无缘相识了。”
慕晓净心头一跳,竟没有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不过,二人抬头看看,却已到了慕晓净的房门口。
慕晓净推开门,请顾子曦进自己屋子坐下,又沏了茶给他。
顾子曦轻轻啜一口清茗,微一迟疑方道:“晓净,你在这里还好么?”
慕晓净不明白他此话何意,不由略感疑惑地看他一眼,方点点头道:“还好。”
心下却暗暗猜测道:莫非师兄以为我会在这里有什么不舒心?不不不,说不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还差不多!
看顾子曦的神情,却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启齿说一件事。
慕晓净一下子想起娆姬说他身边有个甜美可爱女的事情,莫非他要跟自己说的就是这件事了?诶,不对不对,那个明明是娆姬编了来骗我的!不过,也许师兄自己却当真遇到这种事了也说不定。
她吸一口气,一咬牙,突然道:“师兄,你可是要跟我说说你我的婚事?”
顾子曦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怔了一下方道:“不错。”
慕晓净便不等他再说下去,截口道:“师兄是另有心上人了对吧?不要紧,你不必担心我会死缠着你不放,其实晓净一直知道师兄是很讨厌我的。我——”
不料恰在此时,就听到隔壁房里秦若蓦然惊喜地叫道:“三哥,你、你醒啦?”
随即那房里就又是一片惊呼,却似乎并不是因为喜悦,倒像是又出了什么大事!
慕晓净心里“咯噔”一下:他昏迷了三日三夜,今晨蓦然醒来,别是回光返照吧?
一下子觉得后心蓦然一凉,忙对顾子曦道:“师兄,我过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人就已经冲出屋子,一把推开了季少为的房门。
看时满屋子愁云惨淡,众人一片低泣之声,秦若伏在他床前已是泣不成声。
慕晓净一个箭步奔到床前,才看到床前一片血迹,而季少为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唇边亦是血迹殷然,不由惊道:“怎地一醒来就又吐血了呢?”
宋诚本也正自老泪纵横,此即蓦然睁大了眼睛道:“我明白了!”
慕晓净大为诧异:“你明白什么了?”
宋诚已奔到床前,伏到季少为耳边,轻轻地道:“公子醒醒,慕姑娘来了!你看,她真的来了!”
慕晓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宋诚已急急地转过身道:“慕姑娘,我家公子方才本来醒了,可是他睁开眼睛环视一圈,却蓦然吐了一口血就又晕过去了。我想,他必是醒来之后看到你不在,方又因为伤心过度而吐血的。慕姑娘你忘了么?那娆姬说他当日见你被卷入洪流,立即亦纵身扑了进去。他之后再没有醒来,想必方才醒来没有看到你,还以为你已在洪水中遭遇不测。慕姑娘,你快叫叫他吧,好叫他知道你也已经安然无恙。”
慕晓净想想确实有理,于是连忙伏到他耳边轻声唤道:“少为,我是晓净啊,快醒醒?”
果然见他眉尖微微蹙了一下,似乎又有醒来的意思。
慕晓净忙继续唤道:“少为,是我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晓净啊。”
就这样唤了片刻,他眼皮才轻轻动了动,果然又悠悠醒来。琇書蛧
睁开眼,却不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微微蹙着眉尖,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慕晓净忙道:“少为,我是晓净啊,你不认得我了么?”
他却重又闭上眼睛,顿了片刻,方又睁开,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气息微弱到几不可闻。
慕晓净忙将耳朵凑上去,却惊讶地感觉到他似乎轻轻嗅了一下,然后才声如蚊蚋地问道:“我还活着?”
慕晓净忍不住笑了,直起身子,点点头道:“是啊,你总算是活过来了。”
看他似乎又想说话,便又俯身到他嘴边,听到他问:“你也,好好的么?”
“是啊,我可不好好的么?”慕晓净只觉得心头一热,不知怎么眼圈就蓦然微微一红,却突然又直起身子,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好好的?”
看他脸上略略露出惊讶的神色,慕晓净却又笑道:“我在你耳边叫了你一夜,叫得我嘴巴都裂口子了,你都不肯醒过来,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好好的?”
季少为没有再说话,只是嘴角一弯,勾起一抹浅浅的笑容,颊边那个原本小小的酒涡儿因为他的消瘦,此即已经成个大酒涡儿了。
慕晓净看他似乎又有话想说,便再次俯身下去,听他又问道:“你那天,好像受伤了?”
想不到他昏迷了三天,却居然还清楚地记得她那天被娆姬一脚踢中腹部的情形。慕晓净不由再次觉得心头一热,于是直起身子对他微微一笑,道:“我没有受伤,当时虽被踢疼了,可经过这几日的休养,早已好了。”
季少为的脸上,终于又浮起一抹释然的笑容。
慕晓净回以一笑,这才想起师兄还在自己房里等着,忙道:“我师兄来了,我去跟他说说话,你要快快好起来啊!”
季少为的笑容似乎略略僵了一下,却终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慕晓净回到自己房里,只见顾子曦正凭窗远眺,听到她进门,方回过身来,问道:“季公子情形如何?”
慕晓净道:“他已醒来,应该无甚大碍了。”
顾子曦点点头,方又缓缓地道:“晓净,你方才说我讨厌你,其实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你。你是个好姑娘,真诚直率,聪明好强,我为何会讨厌你呢?”
慕晓净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师兄,在你眼里,我竟有这么好?
顾子曦叹一口气道:“你可能觉得我对你过于冷淡,其实那不是因为我讨厌你。虽然有段日子我确实有些恨你,但那也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不对。你并没有任何过错,你只是,不是我顾子曦真正想要一生一世执手相携的人罢了。”
慕晓净张了张嘴巴,半晌方结结巴巴地道:“有段日子,你恨我?那、那又为何?”
顾子曦却没有回答她,而是背过身去,望着窗外初夏的花红柳绿,沉默一时,方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晓净,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
慕晓净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随即老老实实地答道:“那时候我好像才不过六七岁吧?说实话,当时的情形,我记不大清了。”
顾子曦长长地叹一口气,又沉默一时,方道:“是啊,那时你还小,可能确实不怎么记得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本是江南一个小官宦之家的独子,家里三代单传,他下面也只有一个妹妹。父亲为人谨慎,母亲温和柔弱。
顾子曦还有一个十分美貌的姑姑,因为祖父早亡,与祖母一起跟着自己一家生活。
姑姑的亲事,是祖父尚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那家的父亲当时与祖父官阶差不多,也与祖父性情相投,两家又住得近,便定下了这门亲事。可是后来,那人的官途却比自己祖父亨通得多,渐渐地竟到外地做了知府,两家就来往得少了。
他六岁的时候,那家人来迎娶姑姑过门。
那鼓乐喧天的热闹,身穿大红喜服的姑姑的美貌,他一辈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姑姑嫁过去以后,因为路途遥远,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半月后的回门,一次是两年后,姑姑带着半岁的小表弟回来。
他那时候还小,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姑姑回来,奶奶都会抱着姑姑哭上半天。
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姑姑,直到又过了三年,一人穿着一身白衣哭着来家里,说姑姑殁了。
一家人都大惊失色,父亲便急急地跟着那人走了,谁知这一走,就成了七日后抬回来的一具尸体。
祖母在数日之内连失一双子女,听到消息的当时就一跤跌倒,再也没有醒来。
送父亲尸首回来的人说,看样子是在路上被强人打劫了。
母亲拉着一双儿女去衙门里报了案,可是却迟迟也不见凶案告破。
家里少了父亲这个顶梁柱,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又天生是个柔弱性子,本就已经觉得万事艰难。不想当地一个财主刚刚死了老婆,竟看上了母亲美貌,三番五次差人来提亲,说想娶母亲过去续弦。一来那财主乃是出了名的色鬼,二来母亲出身书香门第,又与父亲情意甚笃,哪里愿意改嫁?
母亲怕他纠缠,却又没有依靠,娘家也是人丁单薄,只有两个姨母和几个堂舅,还都不在本地。母亲想来想去,就姑姑家还离得最近些,何况姑父家里又是做官的。虽说姑姑已经过世,但好歹也给姑父家里留了后,想来他家人不至于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
于是母亲便带了他们兄妹二人,前往姑父家去求告。
到了姑父家,不想就吃了冷脸,姑父一家托口事忙,一连数日竟然都未相见。
母亲又是诧异又是愤怒,不想竟又在无意中听到姑姑死得蹊跷,母亲忙带了他们兄妹回家。
回家的路上,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也遇到了劫匪。
眼看着妹妹和车夫被劫匪一刀一个砍杀,母亲竟然一边叫他快跑,一边就冲上去抱住了那强悍的劫匪。
一向柔弱的母亲不知哪里来那么大的力气,居然死死地抱住那劫匪,任对方怎样也甩脱不掉,直到身中数刀后方终于倒在血泊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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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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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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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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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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