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一朝错>24 第二十三章 险脱困荣辱皆不计
  不料他们还未及开口,却见娆姬脸色突变,身子蓦然一晃。说时迟那时快,季少为的双手突然奇迹般脱出束缚,一手推开已是摇摇欲坠的娆姬,另一手蓦然一扬,两枚黑色的物事便直奔妙姬与蜜姬而去。

  蜜姬与妙姬早听魅姬说过他当夜曾经如何对付“傲天盟”,因此一看那黑色的物事飞袭而至,都知必是厉害之物,不敢硬接,齐齐飞身跃起,便已掠上院墙。

  那“随风倒”在空中爆裂开来,刺鼻的气味立即弥漫院中,随即便听到“咕咚咕咚”的声音连响不绝,陆远达那些手下一个个都栽倒在了地上。

  而慕晓净则在季少为脱出束缚的同时,已然清啸一声,挥动绝素,劲气如山,便以雷霆之势杀将过来。魅姬被她攻了个措手不及,只觉冷冽的刀风令人遍体生寒,不觉惊呼一声,立即飘身后撤,掠上了院墙,与妙姬与蜜姬会合一处。

  而慕晓净却只是虚晃一招,刀光霍霍,已是连环劈出,挥向陆远达去了。

  陆远达不及思索,忙提刀迎上,只听“叮”的一声轻响,手中的朴刀应声而断,绝素的寒光就已劈到眼前!

  他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好锋利的刀锋!好凌厉的身手!

  “艳蛊门”三名女子看着陆远达仰面倒地,一道刀痕从他头面正中直到胸腹,便知大势已去,也顾不得先前不知何故突然软倒地上的娆姬,径自飞身逃走。

  慕晓净先前已服过季少为给的药丸,因而“随风倒”的药力对她便全无影响。此即她还刀入鞘,终于长吁一口气,对着季少为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季少为倚在一根粗大的廊柱上,回了她一个笑容,便又软软地倒了下去。

  慕晓净惊呼一声,扑到他身边看时,他果然已再次晕厥过去。连忙摸摸脉象,发觉应是失血疲劳加上昨夜的内伤,才会导致他虚弱昏迷,倒不是十分要紧。

  而宋诚等一干下人同陆远达的手下一样,也都中了“随风倒”,一个个软倒地上昏迷过去。

  看来没人能给自己帮忙了,慕晓净只好叹一口气,将他抱扶起来,靠在廊柱上勉强坐着,给他颈中的伤口上了金创药,又撕了些里衣的软布为他包扎好,接着拉起他两只手欲给他输些真力。可是不知怎么回事,鬼使神差一般,偏偏就想起先前他取笑自己手上有茧子的情形来。

  那时早已没有了彼时的怒意,倒是多了些许好笑:一个大男人,竟来笑话人家女孩子手上有茧子,说出去还真是有悖常情。

  但是偏也不由多了些好奇,想看看他手上到底有没有茧子,这一看居然令慕晓净几乎笑出声来:啊,怪不得会嘲笑别人呢!原来这家伙的手竟生得如此好看,十指修长骨肉匀称,泛着健康的淡淡粉色的指甲,修得又干净又整齐,肌肤细腻温润,手心手背,甚至都找不到一点可能起茧子的痕迹。

  看了一时,突然省起自己居然抓着一个年轻男子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慕晓净既觉得十分好笑,又觉得不可思议。不过,管他呢,反正周围的人全都昏迷不醒,除了自己,只有天知地知,有什么了不起?

  于是与他双手掌心相对,缓缓输入真力,一边关注着他脸色的变化。

  不料这样看着,竟然慢慢就变成了对他的细细端详:咦,原来这家伙不仅身材比他父兄高挑许多,脸型五官也跟他们完全不像呢!

  季少康她没见过,但是现在细想起来,季少成却简直就像一个年轻了二十岁的季正廉的印模:长方脸型,下颌线条坚硬,额头高而阔,眉毛和胡须都粗黑浓重,厚重的双眼皮儿,宽宽的鼻梁,嘴巴闭上的时候,嘴唇好像也是四方四正似的。他们父子,都是那种一看面相就知必是性格坚毅行事方正之人。

  可是季少为脸上的线条就要柔和清秀得多了,尤其他下颌的线条,连着修长的颈项,更是显得格外柔和,叫人觉得唯有“清雅”“优美”这样的词语方能形容。双眉远没有父兄那样粗黑,可是那种远山入画般的清秀,却比他们好看多了。鼻梁也不是那样岩石般的宽阔刚硬,虽也是挺拔笔直,却偏有一种如玉般的柔和。尤其眼睛更是不像,此即微微闭着的时候,睫毛显得格外浓密纤长,却又不似漂亮的女孩子那样根根弯翘,而是直直地覆下,在脸上投下两排长长淡淡的阴影。他的眼皮是那种很单薄的感觉,上面有一道仿佛淡墨轻扫的弧痕,与他微微上挑的眼角梢渐渐重合,睁开的时候却看不到。可能是此时离得近的缘故,再加上满院的灯火,眼珠不像顾子曦那样是明净到毫无一丝杂色的漆黑,似乎颜色略微淡些,看起来居然是琥珀色的?

  原来这家伙的模样细细看起来,其实还颇算得上是好看。嗯,他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是时候收功了。

  慕晓净这样入神地想着,一边缓缓吐纳收气,撤回了与他相对的双掌,却突然发现一点不对:咦?晕厥过去的人,眼睛不是闭着的么?我怎地看到了他眼珠的颜色?

  蓦然犹如五雷轰顶,一下子清醒过来:谁说那人是闭着眼睛晕厥过去的?他明明大睁着双眼,直直地瞅着自己!

  于是季少为眼中便看到慕晓净缓缓收手回去,吐纳完毕,却突然一下子抬起眼睛,满面惊愕地看着他,瞠目结舌半晌,方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不觉他嘴角一弯,颊边那个小小的酒涡儿就现了出来,失笑道:“明明是你在盯着我好不?”

  岂料慕晓净一下子勃然大怒,纤手一扬,一掌就往他脸上掴来。

  季少为倚在廊柱上,虽因她方才渡入内力恢复不少精神,但毕竟还是甚觉疲弱,哪里想到她会蓦然翻脸,扬手就打,何况彼此不过咫尺之间,如何躲得过她这一掌?当下唯有一脸苦笑,一咬牙闭了双目,等着硬挨她这一掌。

  但是慕晓净蓦然看到他苦笑一下,然后咬牙闭目,一脸慷慨赴死般的壮烈,心里突然变得清明,那一掌便打不下去了:其实人家说的本是实情,自己分明便是恼羞成怒!又欺他不会武功,方才这样说打就打,简直便是恃强凌弱的行径!

  如此一想,竟是不由生出几分羞愧,于是那明明已然扬起的手臂,便有些讪讪地又收了回来。

  季少为没有想到她竟然又莫名其妙地收回手去,不由睁开眼睛,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慕晓净给他灼灼的双目看红了脸,忙轻咳一声,清清嗓子,避开他的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个,他们都中了你那‘随风倒’昏迷过去了,我、我不知道解药在哪里。”

  季少为略偏了头,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淡淡地道:“不需要什么解药,拿些清水来擦一把脸就好了。”

  “啊,就是如此简单么?”慕晓净回转脸,飞快地瞟了他一眼,便又躲开了他的眼神。

  “嗯,就是这样。”季少为的声音亦是没有一丝涟漪,平静地道,“只是,我现下手足都没有力气,只能辛苦你去提些水来了。”

  “那倒没有什么,提两桶水而已。”慕晓净飞快地起身,逃也似的飞奔去了厨房。

  一口气灌了好多冷水,慕晓净终于平静下来。想想方才的事,还是觉得羞愧难当,幸好,方才那一巴掌没有打下去。相处了这么久,说实话她还是没有摸清季少为那个人,不知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有时觉得他满口生意经,标标准准就是个生意人;有时又觉得他懒散闲适,分明便是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有时觉得他性子温和,仿佛一个不会发火的老好人;有时偏又觉得他其实心计深沉,嘴里的话怕是没有几句可信,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死在他手里了。

  她稍稍想了一时,终于平复了心情,提了两桶水走到前院去。

  老远就看到季少为忙活的身影,他正在为自家那些下人一个个松绑,不时地停下来扶着廊柱拭一把鬓边的虚汗。Χiυmъ.cοΜ

  听到声音,季少为回头看了慕晓净一眼,道:“方才忘了提醒你,应该拿条手巾来,浸湿了替他们擦脸。”

  “嗯,也不要紧,我这里有手帕。”慕晓净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手帕。

  “是啊,其实一样的。”季少为倚在廊柱上微微一笑,便又转过身去替周嫂割断绳索了。

  慕晓净这才突然想起,马车上两人被绑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给自己手里塞进一枚寸许长的利刃,自己就用那个割断了捆缚他的绳索,又将断索的两头塞进他手里,方才能叫他借着夜色掩护出其不意地脱困。不过,他倒是用了什么手段暗算娆姬的呢?就像他曾经对付那些“傲天盟”的高手时一样,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时好奇心起,一边浸湿了手帕,给管家宋诚擦脸,一边问道:“对了,你方才用了什么手段对付娆姬的?”

  季少为回头看了她一眼,略略顿了一下,微笑道:“是涂了迷药的细针,离得近了才有用。”

  慕晓净愕然:“你会使暗器?”

  季少为一边俯身割断王嫂手臂上的绳索,一边摇摇头道:“我不会,那个只是一种十分精巧的机关而已。”

  “你身上有机关?在哪里啊?”慕晓净却越加好奇。

  季少为再次直起身子,又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失笑道:“你把我的底细打探那么清楚,倒是想做什么?”

  慕晓净瞠目结舌,一时竟无言以对,心下暗道:季少为,你就不能有一会儿不叫人觉得讨打么?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好像当真问得多了些。

  于是不再说话,把手帕再次浸入水里,去给拭雪擦脸。

  就听宋诚轻哼一声,醒了过来。

  随着醒来的人渐渐多起来,宋诚就说什么都不让季少为再动了。那老头子固执起来,连季少为也不是对手,最后简直是逼着家丁和慕晓净强行将季少为送回卧房去了。

  慕晓净听他叫那家丁去吩咐周嫂烧些洗澡的热水,便没有急着回房,而是叫住那家丁,叫他先让周嫂烧些粥送来,然后又对季少为道:“你还是先喝些粥再沐浴吧。嗯,我来为你把把脉可好?”

  季少为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坐在桌旁将手腕伸给了她。

  慕晓净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却不由又想起先前偷看他手上有没有茧子的事情,不知不觉脸就又有些发烫,忙收摄心神,专心号了一下他的脉象,发觉只是有些疲弱,内伤似乎并没有加重,于是便放了心。

  她收回手,才发觉季少为满眼好奇地看着自己。

  慕晓净轻咳一声,终于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道:“季公子,今日是我第一天上工,想不到就弄成这样,害得你受伤遇险,甚至险些丢了性命,我、我甚觉不安。”

  季少为看着她认真的神气,却不由笑了:“你已经很厉害了,今日若不是你,我怕是当真没有命了。今日如此凶险,最终大家都能化险为夷,我谢你还来不及,你又何必觉得不安?”

  “你话虽如此,可我、我其实还是深觉对不住你。”慕晓净认真地道,不只是因为自己失职,其实她也很想为先前的迁怒道歉,却终究觉得说不出口,便只好算了,只能是自己心里明白而已。

  季少为偏着头,专注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垂下眼皮,微笑着轻轻摇摇头道:“其实你肯留下来,我已经很高兴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慕晓净瞠目结舌,怔怔地看着他:这话什么意思?

  可是她却直觉地感到,自己心里的想法,季少为似乎都已明白了,他只是没有说出来,或许,也是想给她几分颜面吧?如他所言,从一开始,他只是希望她留下,其他的,他都没有计较,一如当初树林里那一幕,他始终只字不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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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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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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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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