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晓净不由语塞,顿一顿方道:“季公子,我方才那是关心则乱,一时出言不慎,得罪勿怪!”m.xiumb.com
季少为颊边那个小酒涡儿却又突然浅浅一现,“噗哧”一笑,轻轻重复了一句:“哦,关心则乱啊?”
慕晓净一怔,随即唰地一下就连耳根子都红了,忙端过茶杯,借机低下了头。
对面坐着的顾子曦,唇边也不由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星辰般的双眸第一次那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季少为亦含笑看了他二人一眼,放下茶盏,方又继续道:“顾兄不必担忧,那女子给你下的倒也不是什么□□,不过是些催情之药而已。一路行来,我们每日所饮的茶,其实都是左少配的解药。倒是少为,因为路途遥迢,怕打草惊蛇,故而隐瞒至今,确实有违朋友之义,今日一是将实情告知,二是特来请二位谅解的!”
一言至此,他就立起身来,对二人一躬及地。
顾子曦忙起身还礼,一边道:“季公子客气了,一路仗你暗中相救,愿该我们道谢的,焉能再受公子如此大礼?”
慕晓净其实十万个不情愿,可也不得不还了他一礼,心下却暗暗恨道:“这帮臭男人,一个个就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哼!”
三人重又坐下,顾子曦便又问道:“不知季公子如何知晓,她每日给在下下药的?”
季少为淡淡地道:“顾兄莫非忘了,这一路每日给你端饭的人是谁?”
顾子曦不由暗吸一口气:一路并未留心这些,此即经他提起,再一回想,可不是么?一路上自己的每一餐饭,不都是那女子端给自己的?
不过,却又起了一个新的疑问:“那么,季公子又如何知晓,她给在下放的是什么药?”
季少为笑了:“拿住她,叫人搜了全身,不就晓得了?”
说着,便将手中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顾子曦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字:阴阳合欢散。
他有些好笑,将那张纸条随手放在手边的小几上,抬眸又问道:“依季公子方才所言,那女子已在掌握之中?”
季少为点点头道:“不错。”
顾子曦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季公子是如何拿住她的?”
季少为微笑道:“就是‘味之轩’那一碗百味羹。”
顾子曦心下只余感叹了:此人不会武功,却原来竟有这样的本事。
季少为又扬了扬手中另一张纸条,正色道:“顾兄,慕姑娘,这一张是左少飞鸽传书给我的消息。我家那个真正的丫头拢月也已找到,就在冀州城外一座荒庙里。她是预备独自上京时,被人套了话,又被迷晕换了衣裳的。”
“啊,还好她平安无事。”慕晓净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声。
季少为微笑着瞟她一眼,又道:“如今那个假冒拢月的女子还在我家里。少为不是江湖中人,既无从知晓她的身份来历,亦不知该如何处置此女,因此今晚才厚颜请二位留宿寒舍,想将这样一个难题推给二位了。”
“季公子客气了,在下还正想一睹此女真容呢。”顾子曦笑道,“至于处置么,能问清她来历与企图最好,不能问清也不打紧。在下正好将与东侠同赴江陵,‘千鹤山庄’邱老爷子德高望重,到时少不了各路人马前往贺寿,将她交由大家公审处置便是。”
季少为颔首微笑:“如此甚好。那么便请二位移步,同少为一起去瞧瞧此女真容如何?”
顾、慕二人对此事都十分好奇,当下立即欣然随行。
管家宋诚点起灯烛,众人便看到那女子委顿于柴房一角。身上还穿着拢月的衣服,可是去了里面填塞的易容之物后,身形看着比拢月稍微纤细一些。脸上的易容之物自然也已被除去,容颜竟比拢月更加娇俏妩媚,尤其一双净黑的眸子,清澈明亮得叫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顾子曦倒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当下淡淡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眉。”那女子的声音柔和圆润,竟是十分悦耳。尤其她说话的口气,分明便是初次见面客套寒暄的语调,半点也不像是被逼供审讯的阶下囚。
季少为虽说早已知道实情,可是见到她的样子,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却也同顾、慕二人一样,都是首次。此即见她不卑不亢,倒不由添了几分好奇,于是微笑着问道:“阿眉,你为何要对顾兄下药?”
阿眉嫣然一笑,更是容光照人,只听她不紧不慢地道:“我本是打算嫁给季公子的,可是谁知见了顾少侠,觉得他更加俊美风流,于是就转而对他了。”
季少为“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顾子曦轻咳一声,略显尴尬之色。
唯有慕晓净瞠目结舌:天下还有这样恬不知耻的女子么?
不料季少为随即就转脸望着她,似笑非笑地道:“慕姑娘,看人家多聪明,你得学着点儿。”
慕晓净勃然大怒:“季少为,你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割了你舌头?”
季少为呵呵一笑,右颊边那个小酒涡儿怎么看怎么觉得讨打。
他笑完了,复又转向阿眉,满眼戏谑地挑挑眉道:“阿眉,你怎的如此目光短浅?我季少为虽没有顾兄俊美风流,可是比他有钱得多啊,保管你一世不愁吃喝的。”
“咳咳!”顾子曦咳得更厉害了。
慕晓净望着他,完全愣住。
阿眉听得此话,也是微微一怔,随即便又咯咯笑了,撒娇道:“你这人坏得很,不如顾少侠稳重可靠。”
季少为哈哈大笑,略一停顿又逗她道:“你看你看,你这又不长眼了吧?我季少为虽然喜欢说说笑话,可至今还不曾娶妻成家,也没有什么婚约羁绊束缚,你本可以轻轻松松就做这个家里女主人的。你钟意人家顾兄,却不晓得人家早已有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哪里还有你的份儿呢?”
这一回,慕晓净又是微微一怔:啊,他倒是说到做到,还真是一直在帮着撮合自己与师兄了。
那阿眉却把小嘴一撇,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因为顾少侠尚不曾与我欢好,自然不晓得我的好,否则,便是十个心上人也弃了。”
呃,这可当真是越说越不堪了。
顾子曦的脸都有些红了,毕竟身旁站着的是他青梅竹马的师妹,又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谁知季少为的脸却蓦然一沉,冷冷地道:“你如此自信,怕是修习过媚术了吧?”
屋里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阿眉眼中终于闪过一抹慌乱,强笑道:“季公子又说什么玩笑话?什么叫、叫媚术?”
季少为颊边那个小酒涡儿却又浅浅一现,似笑非笑地道:“你现在假装连什么叫媚术都不知道,岂非欲盖弥彰了?”
阿眉不笑了,漆黑的双眸死死地盯了他一眼道:“阿眉算是知道了,其实还是嫁给季公子更加划算些。”
季少为“噗哧”一下又笑了:“你现在后悔了,急着来巴结我,可也嫌晚了些。”
“阿眉?媚术?”顾子曦轻轻重复了一遍,终于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姑娘想必是蛊娘门下的魅姬了吧?”
原来如此!慕晓净不由又打量了那女子一眼:难怪如此娇媚入骨,原来竟是大名鼎鼎的妖女魅姬。
说起那蛊娘,其实江湖上她的绰号全名叫做“魔音蛊娘”,位列江湖四极之一。
这江湖四极,分别是东侠、西蛊、南阁、北楼。
东侠楚星扬,少年成名,武功卓绝,行侠仗义,是江湖上一众少年侠客竞相模仿的榜样。
西蛊“魔音蛊娘”林妙缇,乃是西陲“艳蛊门”掌门,因澜沧江一战挫败苗家毒王而成名,兴起虽然才不过短短数年,却早已是江湖上人人避之不及的邪魔。传说她与门下女弟子专挑俊美强健的青年男子,习练采阳补阴之功。可是她们行踪诡秘,难得见在江湖上走动。
南阁全名竹溪阁,阁主就是慕晓净与顾子曦的师父慕书棋了,那人清静淡泊,不问世事,见过他的人也没几个。
北楼全名靖平楼,一直不遗余力地对付契丹血盟“傲天盟”。近几年据说换了楼主,接连重创傲天盟,可那楼主实在神秘至极,除了靖平楼中身份极高之人,其他人对他则是一无所知。
想不到今夜竟在此处见到蛊娘门下得意弟子魅姬,众人自然都甚感惊讶。
再一想,她竟对顾子曦下□□,背后的隐情可够顾子曦难堪的,也够慕晓净气愤的。
季少为望望两人都有些微妙的神情,轻咳一声,打破僵局道:“顾兄,慕姑娘,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先回房去歇息。余下的事,明日再做打算,可好?”
“好。”顾子曦点点头,然后又转向慕晓净道,“师妹,走吧?”
慕晓净先是对他突然的关照感到一丝意外,随即就觉得心下暗暗好笑:你又没做什么,心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这几日或许因为季少为的关系,顾子曦对她,比以往似乎确实多了些在意,心下于是不由泛起丝丝甜蜜的滋味。但她向来性格沉静,因此面上望去却仍是一如往常般平静,径自随着他转身出门。
出了柴房,看到管家宋诚与两个小厮恭恭敬敬地候在门口。
季少为对宋诚道:“宋管家,此女非同小可,门口还是不要放人守着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都大感意外。
顾子曦忍不住道:“季公子行事当真特立独行。越是不同寻常之人,旁人越是严加看守,怎么季公子反而要撤了守卫?”
季少为略一沉吟,方道:“顾兄有所不知,此女如今身中左少独门迷药‘恋卧红尘’,没有解药绝无可能动弹半分。若无人来救她,明早她必还乖乖羁押在此。可若是有人来救她,那就另当别论了。我这里那些家丁护院,拿个小偷小摸的寻常盗贼也还罢了,蛊娘门下个个手段非常,若给他们遇到了,只怕是连呼救都来不及,何必叫他们白来送死?”
慕晓净不觉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这官家少爷虽然心计深沉,心地却还善良。
许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季少为忽然也着意地瞧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这一眼居然看得慕晓净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移开了目光。
随即却听季少为道:“慕姑娘,我还有个惊喜给你——只是不知你打算现在就随我去看,还是等到明早再看?”
慕晓净意外地看着他,就再次对上他的目光,却见他面上一抹高深莫测的浅笑,右颊边那个小酒涡儿若隐若现。
这家伙心计深沉,也不知又搞什么鬼。慕晓净望望他那个不怀好意的小酒涡儿,垂下眼皮儿微一沉吟,复又抬眸道:“今日天色已晚,我有些乏了,明早再说吧。”
于是如愿以偿,看到他眼底似乎隐隐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还是失望——哼,你想吊我胃口,偏不教你得逞!
慕晓净心下好笑,于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季少为多看了她一眼,终于摇摇头微笑一下,吩咐管家宋诚叫人服侍他们去客房休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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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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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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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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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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