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狐用前蹄刨了刨松松的泥土,歪着脑袋也像是在想什么。
何刀莫走进屋,将剩下的草药一股脑儿抱出来摊在众人面前:“都在这儿了,每样都有剩的。”
“村长,我识得草药,让我看看。”一人身披麻布,黝黑面膛,留山羊胡子,双眼贼精,跨上两步,恶狠狠瞪了玞雅一眼,蹲在草药旁细细查看。
过了片刻,这人起身,抓起一把黑褐色药物,悲愤地说:“村长!他们果然没安好心!附子本是镇痛的药物,放了那么多只会置人于死地,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吗?村长!你别犹豫了,将他们交给巫师处置,留在这儿只会遗祸一方!”
村长紧蹙着眉头,盯着那人手里的附子沉吟难定,突然,他回头朝童翟说:“我帮不了他们,你还是选择那样吗?”
童翟今日不知怎的,并没有发狂,此刻听到村长的话,只是讷讷不知如何作答。
“你认真考虑一下……”
“我……村长,不管怎么样,我坚持!”童翟低下头,不看焰丫头,也不看何刀莫和玞雅,就连他们疑惑的询问也不作回答。
“哎!发生这种事,我感到很痛心,各位的做法实在是不光彩!”村长悲痛地摇摇头,领了童翟离开。
村民再次沸腾,势头比刚才更疯狂。玞雅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昨天并没有发现这么多附子,这会不会是有人栽赃?
想明白这点,她疾呼村长,无奈却被再次暴怒的村民团团围住,别说声音难以传出去,就是要看到村长的影子也难得很。这些只有蛮力的村民,又不能用法力打他们,要是一个控制不好只怕会酿成大祸。
这边几个蛮横汉子已经抡起膀子往何刀莫的身上招呼,直打得他哀叫连连,却还要分身护着瘸腿的焰丫头。
玞雅急着解释,眼前只是一张张悲愤的脸。突然,适才检查药的那人拾起一根棍子就往玞雅身上打来。玞雅一边抵挡着妇人们的推推搡搡,一边想着往何刀莫那边挤过去,一时没防备身后有人攻击。
一声闷响,下手好狠!
玞雅只觉脊椎都快断了,五脏六腑一阵乱搅,一口鲜血喷出,歪倒在地。她撑着肘爬起一点,又被人撞趴下了,眼看着好多脚就要踩上她的背,只有将头牢牢护住。
过了许久,却没有等到预期的踩踏,她微微抬起头,正好瞧见那猫狐右臂上的那个胎记。心中一紧,猫狐已叫一声张开嘴往一人肩上咬去,玞雅吃过它的苦头,大叫一声:“不要!”
那猫狐闻声转头看她,未加防备被人一棒子打中了头。它惨叫一声,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回头愤怒地盯着打它的那人,一摇头疾跃而起。力量腾空之时突然被人拧起,四蹄在空中一阵乱蹬。刚要反口咬那手,耳边传来熟悉却冰冷的声音:
“齐因!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那手一松,猫狐落地成人形,背对着玞雅不发一言。
马蹄得得声响起,玞雅怒哼一声,突然飞身入了包围圈,将焰丫头拉了出来,疾奔到道旁。看准时机,将马上那人撞了下去,焰丫头被好好安置在马上。“你先离开,在路尽头等我们!”
“哎!玞雅,你们……”焰丫头死死抱住马脖子,还待说什么,玞雅一拍马股,那马一声长嘶,撒蹄儿就跑。
被撞下来的那人倒在路边草丛里,破口大骂,看到那边的情形却也呆住了。
玞雅送走了焰丫头,回来却见齐因正一手一个打得兴起,村民们被打死了不少,心下大怒,一挺身上去就是一掌,结结实实打在齐因背上。
齐因闷哼一声,回头见是玞雅,一愣神间被一黑影一阵风似地带走。玞雅正在气头上,见其被人带走,很是不忿,反手抓住何刀莫:“还不快跑,你想被他们打死啊?”说完急忙运起灵息,脚底生风,一会儿便将那群可怕的村民落得不知踪影了。
“累死我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哪?”玞雅喘着粗气靠在一根树干上,“对了,你那表哥呢?”
“哦,他家里出了点儿事,早就回去了。”
玞雅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腕被撂了一下,低头才发现是那条蛇形镯子,心下一窒。曲起双腿,默默想着那条痴情的毒蛇。
何刀莫知她在想心事,却不愿看到她悲伤的样子,小心道:“焰丫头在哪儿等我们?还有童翟怎么办?”
玞雅定了定神,皱眉道:“焰丫头,我叫她找个路口等我们的,歇会儿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可以找到她。童翟为什么会和村长在一起?今天也没发疯,怎么不理我们?”
“我也不明白,他应该是怕自己再动手伤了那些村民吧!”
“可是疯病是怎么治好的呢?村长问他是不是还是决定那样,到底是哪样?”玞雅思绪飞转,突然灵光一闪,划过一道模糊的影子。“巫师!村里有个巫师,一定是的!”
“你在说什么?”何刀莫疑道。
“快跟我回去!我们得去救童翟,晚了就来不及了。”玞雅顺顺气,焦急道。
“为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何刀莫大为不解,却不得不被她拖着往回赶。在玞雅有一句没一句的叙述下,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怀疑童翟去找巫师自杀,想想这一天童翟的不正常,连最后离开都没敢看他们一眼,铁定是他做了什么决定瞒着他们。
“现在去会不会又被村民赶出来啊?”何刀莫不时望望路口,心里有几分焦躁和期待,期待着焰丫头的身影会再度出现。
这几日的相处,他没有从这个残疾丫头身上看到一丝怨世或者颓废的情绪,反而她很看得开。一个女孩子,失去了正常的走路能力,该有多痛苦,她却处处散发着活力,仿佛这个世界给她的都是美好的东西。
从第一次被她感染,何刀莫就已经将她放在了心里,此刻不见她,更是急切如猫爪挠心。
“快走吧!”玞雅跺脚道:“你有没有修习隐身术?”
“隐身术?”何刀莫回过神来,摇摇头。“这种法术我们很难掌握,一般只有法力高强的人才能同时控制好自身的气息和身形,稍弱一点的可能会让人看到影子,所以我,还不会……”
“算了,我们找找别的办法!”
经过一场浩劫的村落表面上格外宁静,走近了却能感觉到透骨的悲伤。也许这里的人们穷极一生也只想安逸平静地生活,享受天伦之乐。谁能料到世事无常,命运捉弄,偏偏要接二连三的发生这些令人心碎的惨事。
玞雅站在村口,眼圈红了,心道:是我害了你们,若是我没有拿碧龙牙救齐因,就不会让他伤了村里那么多人。
“别内疚了,兽王他只是不想别人伤害到你!”何刀莫看得出来齐因的意思,眼见玞雅又现悲色,定会在心里责怪齐因。却不知齐因帮她挡了多少致命的攻击,他看在眼里也甚是难过。
“不想别人伤害我?哼!哪有那么简单?他做什么不是精心策划的?这些百姓威胁到他的利益了吗?他就可以伤害甚至杀了他们?”提起就来气,玞雅的声调不觉高了起来。
何刀莫张了张嘴,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在心里叹息一声转移话题:“别让人听见发现了我们!走吧!我上次来和村长商量捉童翟时见过那巫师的屋子,大体位置应该还记得,跟我来!”
二人趁着村民忙着收拾残局的当儿,摸索到巫师的屋外朝里探望,果然发现童翟乖乖坐在屋内一张椅子上,独独没见到巫师。
“在这儿!”
“童翟!童翟!”何刀莫趴在窗户上压低声音叫唤。
童翟回过头,身子却是动不了,开口急急回答,奇怪的是只能看到嘴型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在说什么?”何刀莫问玞雅。
“快……走,快走……呀!他在叫我们走。”玞雅蹙眉不明其意,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是笑。
“走什么?来了就得留点东西!”
“呃?”
玞雅和何刀莫面面相觑,对望一眼不明所以。却都生出了害怕之意,眼前这人分明就是他们口中的巫师,浑身都散发这一种诡异之气。
“不懂么?你们不是要救人么?哪有白白将人送给你们的?谈生意总要有个价钱!”巫师笑眯眯地说,那模样就像在拉家常。
“谈生意?你居然把人当做交换物资?”玞雅惊讶道。
“嗯?有何不可?只要能交换的东西都有价值,难道姑娘不愿意为了朋友舍弃一点儿什么吗?”对方依然笑眯眯,却盯得玞雅全身发毛。
“你、你要什么?”
“碧龙牙。”
“什么?”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玞雅却提起了兴趣,好笑道:“哈!你凭什么那么自信,就直接说出了你要什么?你真的以为我会给你?”
“哦?难道不会?”巫师十指交缠,一道幽黑的气息从指间飞出,笼罩住身前的房子。顿时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空荡荡的只留下童翟“唔唔”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玞雅二人吓了一跳,谈笑间将某物直接消灭,就算这屋子只是障眼法,自认还没有这份功力击败巫师抢走童翟。见巫师又举起手指,玞雅咽咽口水,缩头道:“哎!慢着!有事好商量嘛,急什么?”
“那么姑娘是同意咯?”巫师道。
玞雅看他一眼,果决地摇头。何刀莫又疑惑又焦急,却不知该说什么。
巫师收起笑容,讽刺道:“哼!原来你的朋友连一颗小小的碧龙牙都不值!看来你们也不是真心想救他……”
玞雅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碧龙牙,放在掌心滴溜溜滚了一圈,立马将走到童翟身边的巫师给吸引了过来。“想要?先放人!”
巫师略一思忖,并不吃亏,考虑到这三人加起来也不会是他对手,就算把人交给他俩他们也不一定能从自己手中逃了。于是解了童翟的禁推他过去,伸手去拿玞雅掌心的碧龙牙。
瞧这小东西多可爱!有了它,不吝于如虎添翼,再有谁敢瞧不起他,便让谁吃点儿苦头。想到这儿,不禁愈发得意。
玞雅托着碧龙牙,表面无所谓内心却紧张得很。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死死拽着何刀莫,后者吃痛偏偏还不能叫出声,真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巫师的鬼爪伸过来刚要拿起碧龙牙,玞雅突然缩回手,“等等!我可没说给你哦!”
巫师大怒,举掌便要拍来。玞雅心里早有计较,掌中的碧龙牙又开始灼热起来,她一脚踹过去,巫师退后闪避,自然打不中他,却赢得了空间。几步的距离,足够何刀莫施法,三个人的手掌贴在一起,顿时形成一个气旋中心。巨大的破坏力扫荡着外围的事物,巫师不得不举起手臂定住身形,强行维持着不倒不退后,心里却越来越觊觎这件宝贝。
碧龙牙爆发出的力量终究是难以抵挡的,巫师住的地方虽然偏僻,但方圆十丈内无一不受到波及。翻起的草皮残渣四处飞舞,有的灌木竟被连根拔起。愈来愈强大的风力使巫师再也支持不住,终于脱力倒飞出去。
三人看准时机,收势便跑。玞雅回头望一眼破败不堪的一片土地,心里泛起一丝内疚,这东西不能再用,如此破坏力,迟早会惹出大祸来,捏捏手心,发力飞奔。
废墟中,淡淡的身影渐渐回转,嘴角露出一丝阴笑。抛了抛手中碧绿色的事物,心满意足地隐没在空气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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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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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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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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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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