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一声清亮坚定的嗓音划破沉寂:“孩儿知错,但,不后悔!”
顿时抽气声此起彼伏,若非这一阵骚动,谁能知晓这空荡的大厅竟林立了上百人。真难想象这么多人是怎样保持鸦雀无声的。
阶上老人猛转身,气得用发抖的手指着阶下的青年说不出话来:“你……”
一人眼神阴鸷,缓缓从老人身后踱出来,冷冷接口:“那么你是承认圣女的确是你放走的咯!”
种候“哼”一声侧头不语。唐鲁温和地笑笑,不以为意。他是迷域尊贵的第九长老,怎会很小孩子一般见识?
可是身为此次祸首之父的十二长老种齐却甚是无颜,不安,甚至有点暴跳如雷:“你胆子倒是大了啊!你知不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稍有差池就会万截不复,你!啊?居然再次放走了圣女,还说什么不后悔!全部洲将会因你的举动毁灭殆尽,你让你爹拿什么去赔天下人,啊?”种齐背后,唐鲁眼中锐光一闪,随即笑着上前劝慰:
“种齐莫气坏了身子,你儿子也是无心之失,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不会意气用事,事以至此,现在先冷静下来想对策才是……”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呼报:“神将已到!”
众人心神尽乱,都垂手站立,面面相觑,脸上均有焦急之色,望向种候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埋怨和怨恨。种齐到底理智尚在,脸色变了一瞬马上恢复,与唐鲁一对视,双双走下阶去。
殿门洞开,百道目光齐刷刷望向门口。只见骤光中天神般的黑影缓缓近了,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像是步步踩在所有人的心上,给人以无形的压力。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每个人都对这神话般的人物有着深深的敬畏。
“种齐长老,唐鲁长老!”低沉稳重的嗓音传来,巡礼问候了几句,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种齐心里一惊,深吸一口气,和唐鲁一起躬身施礼,“神将远道而来,辛苦!”
杜覃铎抬眼略一环顾,微微有疑,狭目一眯:“两位长老可曾准备妥当?”
种齐心神巨震,没料到他马上就问,登时慌乱,硬着头皮准备先行缓兵之计拖一拖。谁知种候突然冒出一句:“将军在上,小人有一个疑问想请您赐教。”种齐大惊,想喝止已来不及。唐鲁闻言,眸中精光一闪,抱着看好戏的姿态冷眼旁观。
杜覃铎出乎意料地细细打量了一眼这个大胆的青年,沉默半晌,在众人快受不了这压抑气氛时终于开口:“说!”
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必定要空手而回了。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有好什么解释!
“小人不明白,为何要以一个活生生的生命为媒介,去尝试不一定能办到的事情?”种齐面对着人人尊若神祗的杜覃铎,毫无畏惧,目光灼灼。杜覃铎暗赞了一声却皱起了眉头,近五百年了,还没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他不禁冷笑一声:“你是在为你的失职找借口么?”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种齐更是脸色煞白,唐鲁却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种候被他一句话哽得愣了半天,心下怯了,却仍是倔强地挺胸道:“将军,您说的没错!是我放了玞雅,我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整个部洲的利益,更连累了父亲,但是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一番话说得人人悚容,种齐心里更不是滋味儿,然而面对儿子的大胆坦诚,他却不知该怎么办。
种候顿了顿,接着说:“将军,这件事与父亲无关,要罚就取了种候的头吧!”
“取你的头?有何用?难道能换了圣女回来么?”杜覃铎冷冷道,心里却已佩服这敢做敢当的男人。
种候抬起头,再次望着这个无人敢直视的男人,薄唇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果然,杜覃铎将军作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带着种候上路,言曰将功折罪。种候对玞雅一往情深,并不惜牺牲自己来拯救身陷囹囫的她。此人深情可见一斑,杜覃铎自然不愿这等血性之人死于一个荒谬的预言下。m.χIùmЬ.CǒM
更重要的是,他向来喜欢冒险,任务的难度越高,就越能激起他的兴趣,而且,他似乎已经确定了目标。想到这里,他被阴影遮住的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如同猛兽嗅到了猎物一般。
“玄音”是腓约南岛上古流传的高深法术,只有长老才有权力涉猎。为了弥补过失,种齐提出以“玄音”之术传递消息,令各部洲警惕并做好防备。一通下来,唐鲁尚好,种齐却有些气力不支,看来那一次的损伤仍然无法恢复。
滞留了一晌,一行人便马不停蹄地离开,直奔沐城。
如果预计无误,那么齐因该是现身了,只是那女人……杜覃铎甩甩头,不对!也实在不像。
百年前的那次会面,齐因昂然立在穹焰之巅,桀傲不羁的身影轻易就给人孤霸的感觉。但最重要的一点,齐因是兽王的弟弟,绝不是那个面色苍白如纸的冷傲女人。
而且虽未见过玞雅,但凭自己的目力,灵石化身的美丽女子散发出来的气质一定瞒不了他。若在那酒馆里碰到的人真的是这次逃跑的主角,那么自己该是犯了多大的错误啊!
不!还是不对!那红衣少女显然不认得自己,若她是玞雅,怎会如此反常?传说中的她不是应该文雅温柔,静若婵娟么?怎么会有那么活泼灵动,生气十足的笑声?
杜覃铎心绪紊乱,只好先打住猜测,凝神行路。
“大人,父亲得到消息,玞雅……圣女正在前往金湖的路上。”内心挣扎半天,种候终于还是决定把自己得到的消息告诉他。虽然放走了她,但她是在追踪过程中被人截走的。虽知对方根底,但仍然无法得知她现在是否又处在了危难之中,真恨不得插了翅膀马上飞到她身边去。
如今,将军虽然是去抓人的,但他可以看出这位外表冷严的大人不噬杀,而且并非不可亲近。若是能让他改变主意,另谋它法,不再将那不人道的希望加诸在玞雅身上,那么事情将会完美得多。
若是能早日见到玞雅,在她身边保护就更离不开将军的帮助。想到这里,他才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和盘托出。
“让人截了?当时是什么情形?”杜覃铎一边专心脚下一边蹙眉问道。
“嗯,深夜眠城禁军在河边发现了昏迷的玞雅,正要带回。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紫袍人,毫不费劲地将她抢走。”种候有些惭愧。
紫袍人?杜覃铎的心狂跳不止,却仍是平淡地问道:“有没有看清那人的容貌?还有,圣女的服色……”
种候摇摇头:“看到他容貌的都在瞬间毙命了,不过真是骇人!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霸道又强悍的力量,从他身形来看却分不出男女。嗯……玞雅全身穿的都是红色……”
紫袍!红色!杜覃铎一阵狂喜,对自己被摆了一道根本已无所谓。齐因,原来你以此来分散我的注意!不过,圣女天真活泼的样子的确误导了他。他面具下薄唇微扬,一时间计上心来。
“啊……大人出来了!”忠实的神奴正在门口等得不耐烦,搓着手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看到熟悉的身影,一个箭步奔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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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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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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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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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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