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何必呢。齐文浩不怪姜越,三十而立,他早就明白牵涉到利益的朋友也是朋友的一种,人至清则无徒。
几分钟后姜越出现在门口,两手提着打包袋,“牛杂汤、煎饺,还有咖啡。”
真有你的,齐文浩轻轻给了姜越一拳,“进来吧。”
牛杂汤里加了不少胡椒,两人吃得额头上都是汗,吃完了各自握着杯咖啡发呆。
姜越白天在外面,一边忙公务,一边被人追着问齐文浩落脚的地方。齐家的员工知道他和齐文浩的来往,跟他说得很透。齐家仨兄弟,老二齐文浩是带进齐家的油瓶,这次在国外出差时一声不响跑掉,没回公司,也不接电话。他的亲妈段玉芳大动真火,让老三把他找出来。
“拿老板的工资,替老板解忧。帮帮忙,他们总是一家人。”
有钱人家的八卦,少有人不爱说。姜越随便问了几句,对方一五一十全倒给他听,段玉芳的前夫早逝,她带着家产和儿子再嫁到齐家,又生了个儿子,还把自己的大儿子也改了姓齐。时间一长,不知道的人以为齐老板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三像爸,老二像妈。
姜越早就听人说过一点,正因为齐文浩算得上富贵闲人,他才觉得挺适合袁可遇:长得好,有钱,随和;而且亲爸不在了,亲妈有事业,又有两个儿子,应该不会对媳妇管得太紧。
女孩子,遇上合适的人嫁了也好。
姜越迷迷糊糊地想,下一秒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天里车子跑了八百公司去了七家客户,他本来想跟齐文浩在当天把话说开,免得存下心结,谁知道肚里有食就扛不住睡意的来袭。
既然这么累,还过来干什么,齐文浩看着面前小呼噜连绵不断的姜越,啼笑皆非。他摇摇头,取下姜越手里的纸杯,拿条被子替他盖上。琇書網
齐文浩也困,却睡不着,躺了会决定爬起来做船模。
夜深人静,齐文浩小心翼翼地给船身主体上木蜡油,生怕厚薄不均匀,毁掉作品的完美度。
他直做到凌晨五点才休息。
而姜越歪在沙发上,拥住被子裹成一团,从始至终睡得十二分香甜。
真服了他。齐文浩也就不管了,自顾自漱洗上床睡觉。醒过来已经下午二点多,姜越早走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沙发上,留了张条给他,“多谢!”
晚上还好,随便找点事就能打发时间。白天日头明晃晃的,照得站在窗边的齐文浩特别无聊。他绝对不回公司,段玉芳调开他,找了个岔子赶走他的助理。关键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凡是她认为不妥的,她从不听他的想法,直接出手处置。他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可以选择不做应声虫,反正她身边围满愿意听她话的人,不缺少他一个。
可人与人聚在一起,有小部分因素是作为群居动物的需求,如果得不到满足,自然而然生出寂寞、惆怅、……之类难以细述的感受。齐文浩发了很久的呆,在继续做船模和出门之间,最终决定去找袁可遇。他想起昨晚她被胡子茬扎到时的笑容,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这样子天天见面,实在太密集了,太好吃的东西一口气吃得太快就有点没意思-希望他早点走出低落期,袁可遇心想,脸上却没露出来。毕竟,今天齐文浩打扮得很齐整,站在夕阳里颇为招眼。
袁可遇惊讶地发现,她一直觉得齐文浩的形象略为……无业游民,然而剪短头发、刮净脸颊后,他露出了有棱有角的一面。
比起坐在后面看打牌的好好先生,袁可遇更喜欢锐利一些的。她默念,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恶趣味,善哉善哉。
“我常去的只有那几个饭馆,你都吃过了,这次轮到你定地方。”总不能老是让她来安排在什么地方吃饭干什么,也该他花点心思了,袁可遇推得一干二净。就算他人生地不熟,也可以想办法,用不着她心疼他样样替他着想。
齐文浩记起有个地方也许袁可遇没去过,那里比较偏僻,一般人找不到,开发区用来招待投资客商。东道主看他很喜欢,特意把那里的客户经理介绍给他,说以后想去的时候只管打电话给她,肯定会给他安排好。
果然电话打过去,八面玲珑的客户经理迅速认出他的声音,飞快给他一个包间号。
袁可遇看他有露出诧异的神色,等通话结束后问他,“怎么了?”
“记人的本领一流。”齐文浩想起自己的弟弟,齐伦浩也能做到,新进员工他只要见过一次就记得住,第二次见面能喊出名字。不少职员为此喜欢最小的小老板,认定他最看重员工。
齐文浩很实诚地承认,“我不行,起码见过三四次,每次都说过话的人我才能记住。”和段玉芳、齐伦浩不同,他不喜欢任何事亲力亲为。一个人能想到做到的很有限,一层管一层、适量放权,才不会被有限的视界限制住。
他一直和家里的人想法不同。齐文浩不想对着袁可遇诉苦,而且说起公事未免太突兀,和这么一个可人儿见面,正是良辰美景的时候。
吃饭的地方在湖中央的小岛,客人上岛得先坐船,有快艇和手摇船两种选择。
夜空朗朗,席席,齐文浩理所当然选手摇船。
湖水清澈,但挺深的,船随着波浪起伏,船上的人也有一些晃动。他轻轻揽住袁可遇,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晕吗?”
袁可遇摇摇头。
湖心的岛屿在夜色中轮廓模糊,也不知哪里传出的古琴声,清清淡淡似有还无,一弯眉月冷冷清清印在夜空。此时此景仿佛在哪里经历过,袁可遇无声地叹了口气,握住齐文浩的手,他手心的温暖无声无息带热了她的。
上了岛是另一番景象,三五个服务员前前后后拥着他俩,在花树间左转右转,到了一处亭台楼阁。袁可遇听到水声,打开东面的窗,果然眼前不远处是一挂水帘,联珠一般缀在山石间。
隐秘而优美,袁可遇笑而不言,这里的所在果然好,银子打出来的说话地方。她从没问过齐文浩工作职位什么的,看情形他该是吃过猪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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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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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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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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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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