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佛罗伦萨的基督山伯爵府有一个漂亮的小后花园,花园被一人高的爬满绿色蔓藤的围栏圈住,不去费力拨开那厚厚的枝条和大叶子,是很难看到院内景色的。可如果你能看到或者进入到那个美丽的园子,一定会舍不得离开。
园中立着一架白色的木秋千,秋千旁是一个木头搭成的小凉亭。此时正是下午两点,阳光明媚。亭内坐着两个人,伊林放下手中的报纸,哼着歌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爱德蒙把手中的报纸放低,看着心情愉悦的伊林,“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查理十世终于下台了~”伊林用小勺拔着茶水上的花瓣消遣。要不是这个倒霉的昏君制定了那个倒霉的条款,她怎么会入狱呢!
爱德蒙把报纸完全放下,也端起茶杯,“你用了‘终于’这个词,就你好像一直在盼望这件事一样,又好像你早就知道会发生一样。”
“没错。”伊林说,“我是女巫,我能遇见未来,你怕了吗?”
“不怕。”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卦?”
“要是你算的不准我可以考虑。要是你算的很准就不用了。”
“为什么?”伊林问。
“都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了,活着不就没有意义了。”爱德蒙说。
“我不同意。我觉得结果没有过程重要。比如我们去埃及旅行,我们知道目的地是埃及,也知道那里有金字塔,难道就因为我们知道了,所以就不去了吗?”伊林拨动着茶叶,抬眼看爱德蒙。
爱德蒙放下茶杯,“你是不是在变相提醒我该带你去旅行了?”
“没错~伯爵大人,天气已经这么暖了,我们是不是该去下一站了呢?”伊林已经在佛罗伦萨住了几个月,因为爱德蒙不想在法国呆太久,而他的爵位也属于这里,所以在这儿买了房子。伊林刚刚来到佛罗伦萨时觉得像在度假,一切都是新奇的,现在呆久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又跑了起来。
“现在法国在闹革命,我想很快就会蔓延到其他国家。”爱德蒙说,“我们要旅行的话,还是去东方好一些。”
“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附近这些国家基本都走遍了。”伊林说,“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中国。”
“一定会去的,你对那里有那么深的情结。”爱德蒙微笑答应她,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她。
伊林满怀期待,虽然这个时代的中国还在清朝阶段,与她曾经的生活相差甚远,但她也好想回去看看,只怕他们两个‘洋人’不好混进去。不过,有爱德蒙在,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在前几天得到消息。是关于费尔南多的,是我那个仇人,你应该还记得吧?他在被派到希腊期间,出卖了他本该协助的亚尼纳总督。我要去调查这件事,伊林,你愿意陪我去吗?这可能不算一次真正的旅行。”
“我当然愿意。不过,这次我不想坐马车或者坐船,我想要试试骑马走。”伊林说。
爱德蒙答应了伊林。他们决定从佛罗伦萨出发,沿途向东走。
伊林在佛罗伦萨也开了一家分店。因为这里的皮革质量好,她还经常把皮革运送回法国做原料。距离伊林的分店不远的地方有一栋老房子,据说是达芬奇曾经住过的地方。这样的遗址在当地屡屡可见,佛罗伦萨最辉煌的时代是文艺复兴时期,等到伊林来时,虽然已经风光不再,但文化底蕴依旧可寻。
伊林要在出发前再运一批上等皮革回马赛,于是和店员一起来到码头押送。她是找的货运公司运货,只要把货送到码头交给货运公司就可以。办理完手续后,伊林准备回店,就在她要转身登上马车的时候,一个人影晃到到她面前,伊林吓了一跳。
“威玛夫人?”伍德摘下帽子,犹豫着盯着伊林的眼睛,好像要确定自己的疑惑。
伊林顿时觉得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但她并没有把慌张表现出来,“您认错人了。”
“恕我冒昧,不过我认为您就是威玛夫人,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力,这世界上不会有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您说是吗?”伍德笑着说,“而且虽然您现在说话的语调与在马赛时不一样,但嗓音没有变。”
伊林好像认命似的闭了下眼睛,“伍德先生。”
“我就知道是您,夫人。您的头发颜色变了我还真有点怀疑,不过我是不会忘记您那双美丽的眼睛的,而当我听到您的声音时就更肯定了。”伍德一点没问伊林为什么刚刚否认她的身份,好像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给忽略了,“您还欠我一幅肖像画呢。”
“呵~伍德先生,您的记性真好。”伊林尴尬地说,“您在这里做什么?”
“我来公司。我们公司就在那边。”伍德说,他今天穿得西装笔挺,和在法国邀请他们时一样,看来他也不是经常那么随意的。
伊林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一块招牌上“伍德梅西公司”几个大字赫然在目,伊林汗死,为什么她来了这里好几次却从来没注意到呢!
“您的分公司真是遍布世界各地。”伊林客气地说,想着怎么脱身。
“这都是我父亲的产业,将来,他也一定会不会把公司交给我呢。说起来,我很佩服威玛勋爵,是他把莫雷尔公司的债务都买走了吧?”伍德说,“我们本想买下莫雷尔公司的,没想到他们公司起死回生了,我想威玛勋爵出了不少力。”
伊林不禁诧异,想听出他是不是话里有话,如果他深入地调查“威玛勋爵”的话,会不会调查出爱德蒙的身份?
“说起来,我怎么觉得还在哪里见过您呢?”伍德皱着眉头,一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修长的食指点着脸颊冥思苦想。
伊林深吸了一口气,生怕他想起拍卖会的事,急忙打断,“不好意思,伍德先生,我还有点事,我们有时间再见好吗?”
“哈!”伍德晃了一下手指,想了起来,“拍卖会,伦敦,您在吧?我当时还没认出您,因为我没有看清您的眼睛,不过您那时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您和那位拍下翡翠的先生在一起。”
“我的神啊……”伊林在心里祈祷,她绝望了,全都被伍德想起来了怎么办?如果不是因为怕暴露爱德蒙的身份,她会很高兴竟然有人如此关注自己,竟然能从眼睛认出她!可现在的状况不允许她像普通女人一样的思考,她要以爱德蒙的安全为前提。
“我记不清楚了。”伊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
“您可以告诉我您刚刚为什么说自己不是勋爵夫人了吗?”伍德终于说到正题。
伊林很想给他的脑子做个透视看看他的脑回路是不是和正常人一样。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她有点愠怒了,大概这种事换做谁都会好奇,但他没有看出她已经很尴尬了吗,说起来他们还没熟悉到那个程度。
“抱歉,我失礼了。”伍德看出伊林的不快,“请您相信,我没有恶意,只是因为再次见到您而高兴。”
“谢谢您,请您理解我不和您详细解释也是有苦衷的。”伊林说着踏上了马车,“对不起,我还有事,不能陪您了。”
伍德对她行了个礼,伊林关上车门,马车载着她离开了港口。
伊林没有回店里,而是直奔回基督山伯爵府,她要马上找爱德蒙商量这件事。琇書網
爱德蒙听后沉默了一会儿。
“没有关系的,伊林,我的身份他肯定查不到的。”爱德蒙说,“你只要坚决地否认基督山伯爵和威玛勋爵是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可以说是帮威玛勋爵一个忙才假扮他的妻子。至于我本人,不担心再次和他碰面。”
“好的,爱德蒙,我当时真是吓坏了。”伊林后怕地说。
“不要害怕,无论任何事都不会比你更重要,即使因为这件事而使我的身份暴露而无法进行复仇的计划,也不要紧,我还可以想其他的办法,我至少还可以选择与仇人们决斗。”爱德蒙安慰道。
伊林听到他说她最重要心里正暖,听到后半句又吓得摇头,“不要,那样也可能伤害到你,他们那种人不值得你去冒这种险。”
“你害怕我会死吗?”爱德蒙极力地让自己不要冲动。
伊林点头,“很怕。”
“为什么?”他的声音充满期待。
“我无法想象,那样一定会像自己死掉一样的痛苦。”伊林无意识地说着,她的注意力全在爱德蒙的身上,今天的他似乎……有些激动?
“我答应你,为了你,一定不会让自己死掉,当然,几十年后可不保证。”爱德蒙认真地说,又忽而轻松地说。他都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有种情绪在他心中激荡,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为什么突然给我保证……”伊林的心开始轻颤。
“伊林……”爱德蒙的双手轻轻抓住她的肩,他已经很久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情绪盘绕在胸口,他要告诉她长久以来困扰着他的想法,这几个月以来,这些想法已经在他的脑中飘过了无数次,“当我听到你说见到伍德的时候,我有一丝不安,我也清楚地知道这种不安来自于什么。”
伊林张大眼睛看着爱德蒙,他的话怎么听着越来越像要……
“我一度以为我应该封锁自己对你的感情,让你去寻找其他的幸福,也一直以为默默地守在你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爱德蒙继续说,“可是,刚刚我突然怕了,怕失去这种幸福,我已经离不开它。自从出狱后,我再也不怕任何事,除了对你的感情。有几次,我的情绪差点失控,都是因为怕有谁把你抢走,因为我已经离不开你,一想到哪天你会离我而去,竟然比死更令我难以接受。”
表白!这两个字出现在伊林脑子里,差点把她击晕。她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这个表白来得太突然!此刻的她呆呆的说不出一句话,他说他在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又何尝不是呢?她已经理智得太久,连这种场景都不敢设想,现在的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啊……
爱德蒙微笑地看进她的眼睛,“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我想世界上没人会比你更了解我。因为复仇,我的灵魂已经不纯净,你愿意陪着这样的我吗?”
伊林的唇动了动,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发出声音,“我不是一直都在你身边吗……”话音刚落,两滴滚圆的泪便从眼眶中滑落。
她竟喜极而泣,一发不可收拾。她已经忍耐得太久,等得太久了……
爱德蒙不知所措,这种状况是不在他的意料之内的。
从来都是那么坚强的,在狱中都没有哭过的伊林,此刻像一棵在风中颤抖的柳树,那样柔弱的站在他的面前哭泣,爱德蒙只觉得心如刀割,是他害她哭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不知道要怎么弥补她。
爱德蒙只能把伊林轻轻地拥入怀中,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对不起……我是个懦夫……在爱情上……”
39.心意
感受到爱德蒙怀抱里的温热,伊林哭得更加厉害,她抓着他的礼服,把眼泪都蹭在了他的身上。
“我以为……呜……你永远……永远……都不会……呜……爱谁了……”伊林的嘴抵在爱德蒙的肩上低声呜咽,也不管他是不是能听清,好像只要说出来就舒服了一样。
爱德蒙爱怜地抚着她的背,下巴蹭着她柔软的头发,“我曾经也以为自己不会再为爱神所眷顾……”
伊林哭得越来越凶,眼泪中有感动,有欣喜,哭到后来已经不知道为何而哭,好像这么多年来的泪水都攒到这一刻发泄了。
爱德蒙把她抱起,伊林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地蜷缩在他的怀里。爱德蒙抱着她走出书房,走上楼梯,进到她的房间,把她放在了她那张挂着帷幔的大床上。
伊林趴在床上低低地抽泣着,爱德蒙就默默地守在她的身边,他知道她坚强了太久,该是让她随性地哭一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爱德蒙听到了伊林沉沉地呼吸声,她哭累睡着了。
伊林没有看到爱德蒙此刻眼里的柔情,他心疼地看着她被泪水濡湿的脸,用手帕替她轻轻擦了擦,伊林的睫毛动了一下,爱德蒙怕弄醒她便不再碰她。他帮她把薄毯盖上,自己坐到一旁的扶手椅上,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脸,像守护一份易碎的宝物。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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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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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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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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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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