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会儿,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绷直得像一把弓,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一种沉默而逼人的威压。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几分钟,他才抬起头来,低声道:“他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故人。”
他把照片轻轻往前一推,一个手下低头上前接了过去。
“就是他杀了阿贝尔希伯来先生,的老大埃普罗为他杀了约翰希伯来。这是最近才发生的事,董事会已经非常震怒了。”手下顿了顿,低声道:“对于要不要铲除此人的问题,董事会里也有很大分歧,他们很关心亚当斯先生您的意见……”
亚当斯希伯来看向照片,灰色的眼睛冰冷平淡,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黑色短外套和牛仔裤的年轻男子,亚洲人,生得非常俊秀,正从洛杉矶警局的大门台阶上走下来。风吹起他黑色的头发,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又仿佛带了点微微的笑意,看上去非常的惹人注意。
那个人叫邓凯文,..特警队队长,曾经在东部黑道名震一时的人物。
透过他的脸亚当斯能恍惚看见另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很多年的,记忆深处的故人。
亚当斯已经年过五十,虽然体格很好,保养得当,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壮硕很多,但是他知道自己内心已经非常衰老甚至濒临死亡了。
他心里藏着很多事,深深扎根在他的记忆和灵魂里,原本以为要一直带进棺材里去,谁知道十五年时光悄然而逝,他竟然还能再次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多么让人悲伤的笑话啊。
“……我会跟董事会接触的,”亚当斯希伯来站起身,做了一个谈话就此中止的手势:“关于要不要对这人动手的问题,我一周后再通知你们。”
那手下识相的欠了欠身,“那么我们就敬候您的命令了……”
洛杉矶警局顶楼大会议厅里,此时正处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
“请看你们面前的屏幕,画面上是在东部黑道名声昭著的‘海王星号’特大赌轮,.每年都会在这艘赌轮上举行宴会,招待政界、商界、乃至黑道上的几位巨头。”
分局长调整了一下幻灯片,每张座位前的终端都显示出一艘白底红漆的豪华游轮图片。
“en警官对这条赌轮很熟悉吧?”副局长接口道,带着笑意的声音有点不阴不阳的,“牵扯到的案件,en警官都是解决问题的最佳人选啊。”
众多视线纷纷落到会议桌首座右下手第一个位置上,邓凯文坐在那里,盯着屏幕,面色森冷毫无表情。
“沃瑞克!我们今天的重点不是这个!”分局长低声喝止。
“我没有转移重点的意思,伙计,我只是感叹一句。”沃瑞克副局长圆滑的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咱们警局有en警官在这里,的行动真是方便多了,连人选都不用找,哈哈……”
他那自以为幽默的笑声很快卡在了喉咙里,听起来就像母鸡下蛋时的咯嗒声。
“你……你看我干什么?”他尴尬的收住笑声,“我说错什么了吗?”
邓凯文冷冷盯着他,电脑屏幕惨白的光映在他侧脸上,冰冷而无机质,就像刀锋一样充满了威慑。
会议室里窃窃的私语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每个人都屏声静气,气氛僵硬得一根针掉到地板上都清晰可闻。
“——不,没什么。”邓凯文笑了一下,收回目光,平静自若的望向大屏幕:“先生们,请继续吧。”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半晌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沃瑞克副局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一会儿才重重的哼了一声。
“我听说今天开会时你跟人吵起来了?”中午吃饭时米切尔拎着三明治,再次晃进上司办公室里,跟回自己家一样无拘无束。
邓凯文头也不抬的坐在电脑前:“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在传,说头儿上午开会时跟副局长发威了什么什么的……”
“胡说八道。”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修那几个小子都说他们上午看到沃瑞克副局长,那老头脸色整个都是黑的,活像吃了一斤苍蝇似的!”
“他吃苍蝇关我什么事?”邓凯文平心静气的打开文件夹,过了几秒钟又突然合上,抬起头说:“米切尔……”
米切尔立刻摇尾巴:“亲爱的怎么了?”
“你能不在我办公室里吃三明治吗?尤其还是——”邓凯文厌恶的抽抽鼻子,“吞拿鱼口味的。”
“……”
二十秒后米切尔走回办公室,嘴巴被塞成一个鸭蛋形,说起话来口水四溅:“亲爱的,你和三明治都是我活着的动力!我爱你!”
“多谢,虽然我一点也不觉得荣幸。”
“现在可以告诉我今早都发生了什么吧?老实说我看那个副局长也不顺眼很久了,亲爱的你知道吗,就在我吃三明治的那二十秒钟里外边传言已经发展到副局长对你求爱结果惨遭拒绝了,如果你再不出面辟谣的话,晚上下班时那糟老头就该怀上你的种了……”
“全体滚去特训三个月!”
“达令你不要这样,无事可干的警察比深闺怨妇还要寂寞的。”米切尔眉飞色舞的一屁股坐在邓凯文身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早上警局高层为什么突然召开紧急会议了吧?”
“……”邓凯文叹了口气,说:“为了‘海王星’号。”
“——海王星号?”xǐυmь.℃òm
“发出邀请函,请了东部几个黑道巨头去海王星号召开年会。据说一些政界要人和富豪也收到了邀请。另外有个传言之外的传言,是说希伯来家族也有人会去,九成的可能性是亚当斯希伯来。”
米切尔不知道想起什么,脸色突然变了一下:“你——你该不会想趁着这个机会……”
邓凯文一言不发。
“别开玩笑了,别这么轻易上当!这条消息现在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米切尔霍然起身,绕着办公室转了两圈:“可能是埃普罗故意放出这条假消息,目的就是引你上钩,也可能希伯来家族去的根本就不是亚当斯而是别人……”
“米切尔,”邓凯文淡淡的道,“开年会,去的都是亚当斯希伯来,从来没有别人。”
米切尔猛的顿住脚步:“这么说你真的想去海王星号了?”
邓凯文盯着他,眼神静得可怕,就仿佛深湖一般隔绝了所有情绪。
半晌他突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漫不经心的挥手:“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如果报仇的话,一定会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米切尔紧紧盯着他,连他表情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不翻过。半晌他才勉强咳了一声,说:“你还记得就好,我只怕你一个人跑到海王星号上去,万一出什么事的话,……”
“怎么会呢,”邓凯文微笑着,轻描淡写的道。
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想起那天没有问米切尔,为什么他这么着急要阻止自己去海王星号,为什么他没有说——“我陪你一起去。”
明明是很简单的,既然一个人去不保险,两个人一起去当然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再说要引出亚当斯希伯来不容易,海王星号是唯一的机会,堪称千载难逢。
如果当时问了,那么可能事情的发展,从此就会有所不同。
但是当邓凯文想起这一点时,无可挽回的因果已经到头,一切都已太迟太迟。
海王星号年会的日期越来越近,东西两部的反黑警察们神经也越来越紧绷。
相比之下,..的工作倒是没有多大变化,闲着的时候看报喝茶,忙起来的时候二十四小时连轴转,白天满大街追捕拿着黄瓜抢银行的劫匪,晚上还要给这帮匪徒解决分赃不均引发的内讧枪战。
米切尔再次成功连任“..最敬业模范警察”的光荣头衔,整天跟着邓凯文一起出任务,冲锋冲在第一个,撤退撤在最后一个,先邓凯文之忧而忧,后邓凯文之乐而乐,只差没黏着邓凯文一起去上厕所了。
那天下班的时候,邓凯文正准备去停车场跟米切尔会合,突然手机响了,是雷古勒斯的电话号码。
他略一迟疑,退回了办公室里,随手关上门,才接起电话:“喂?”
“是我,evin。”雷古勒斯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焦躁,跟他一贯的完美政客形象非常不符,“你现在有空吗?我有急事找你。”
“——急事?”
雷古勒斯飞快说了个餐厅地址,“我在这里等你,今晚如果你不来的话我就一直等下去。听着,这非常重要,你最好快点来!”
邓凯文沉默了一下,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可以看见米切尔正站在警局大门前,百无聊赖的抛钥匙玩。
“……你等着我。”邓凯文挂断了电话,没再给雷古勒斯继续说话的机会。
雷古勒斯所说的餐厅地址离他家非常近,但是离警局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路上邓凯文给米切尔发了条信息,说自己下班时有点事,晚上会晚一点回去。
米切尔立刻连环短信加电话催问是什么事,邓凯文一概没接——他也接不了,高速公路上打电话是要出人命的。
折腾大半个小时后米切尔大概意识到,对邓凯文来说催问、电话追击、连环短信等等都是犯忌的。他最终无可奈何的发了条短信,说自己知道了,会在家里做好饭等邓凯文回家的,让他早点回来注意安全。
邓凯文正好下高速,看到短信冷笑一声,回了个,直接关机。
雷古勒斯选择的这家餐厅,很久以前邓凯文跟他来过。他轻车熟路走进门,一眼就看见雷古勒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不知道为什么脸色非常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邓凯文一边拉开椅子,一边对点餐小姐挥挥手:“无糖咖啡,谢谢!”
“我收到了一封信。”雷古勒斯说。
“恐吓信?”
“比那还诡异……”他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看看这个。”
邓凯文刚接过来,只第一眼,脸色就变了。
那是一张非常精美的烫金铜板邀请卡,背景是轮船浮雕,右上角烫着苍鹰振翅立在一卷书上的印记,约莫一英寸见方。只要是在纽约呆过的人,基本上都知道那印记意味着什么——集团的印章。
这是一张来自“海王星”号的邀请卡。
雷古勒斯示意他看尾处的签名,那上边竟然龙飞凤舞写着斯坦利的名字。
“斯坦利邀请我下周参加海王星号上的宴会,我想来想去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要是上去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不上去的话……”
雷古勒斯顿了顿,说:“又觉得很没种。”
邓凯文抬头望他:“这跟没种有什么关系?”
雷古勒斯不说话,静静的凝视着他。
这样的目光让邓凯文难以招架,他低下头咳了一声,装作对这张卡片很有兴趣的样子,翻来覆去的看。实际上他对这种卡片已经很熟悉了,的时候,这样的东西甚至从他手里出去不少。
“如果是埃普罗发的这张邀请函,那我根本不会跟你商量,直接就上去了。”半晌之后雷古勒斯才低声道,“只是因为发信的是斯坦利,我有点拿不准,所以……”
“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埃普罗签发的。”邓凯文装作没听懂,打断了他。
雷古勒斯也不再说下去,转而问:“那为什么是斯坦利?”
“改了规矩吧,我不知道。”
“你觉得我该不该接受邀请?”
邓凯文意外的看他一眼:“当然不应该了!你知道海王星号通常都邀请什么人吗?那上边随便哪个黑道人物都戴着一帮荷枪实弹的保镖!只要埃普罗想,那艘船立刻就能变成航行在太平洋上的人间地狱!”
雷古勒斯还想说什么,邓凯文突然拍拍他的手,站起身。
他很少主动做这么亲昵的小动作,雷古勒斯一时愣住了。
“这件事你就当做没有发生过,我会摆平的。斯坦利想背着埃普罗玩花样,我有办法让他玩不起来。”
正巧这时侍应生来送咖啡,邓凯文顺手从托盘上拿起杯子,将那苦涩的液体一饮而尽,指指雷古勒斯:“问他付账。”
雷古勒斯慌忙站起身:“喂!你有什么办法?”
他想去拉邓凯文,但是一把没拉住,只见邓凯文头也不回,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别关心……我有我的路子。”
“你!……”雷古勒斯说不出话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邓凯文将那烫金卡片塞进风衣口袋,很快便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餐厅。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因为考试断网了很长时间,从今天开始起会恢复正常更新的!
淮淮鞠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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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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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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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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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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