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总是靠在我肩膀上说往事,说了多少遍,她自己恐怕也不记得,因为不知何时,就会昏睡过去,醒来全不记得之前所为。昏睡的时候,她气息安稳,宁静平和,面庞温润,眉目舒展,可这件事如同心口巨石,沉甸甸压的我喘不上气来。
抬头望着天空,湛蓝到竟刺眼,酸涩的,快要让眼泪涌出来。
有时我在想,功名、权势皆为虚幻,如同格桑嘉措禅师所言,人活在世,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生老病死确为人之常情、无可抗力,可我依旧窥不破……
几年征战,不得已分离,一朝相聚,竟是永别;我爱的人,终究留不住,无可奈何之痛,锥心刺骨,人世最苦,爱别离。
求不得
山谷易满,人欲难平,我既然生而为人,就总有所求。生离死别、荣辱起伏,人生际遇,真就比戏唱的还惊险。待到浮华散尽,才明白,功名利禄、权势富贵,终归化土归尘,我要的,是你许我的诺言,要陪我白首终老,看尽世间风景。
我至今仍记得,你明眸皓齿,妩媚妍丽,躲在雪白梨花树间,轻盈游走、巧笑开怀,说盼郎情深妾意重,生生世世长厮守。
我这辈子,让澜姑娘伤了多少心,担了多少怕,自己都记不清。可你在我记忆里,从不曾恶言埋怨,冷语讥讽,永远宽厚柔和,软言温存,所有心事,都被你一眼看穿。怨不得十三哥一句,人在身旁,如沐春风。
犹记得大婚不久,你我独处,窘迫尴尬,生平第一次,我竟不知如何与女人相处。仿佛洞悉我的为难于窘迫,你不理会,只轻轻笑,一段段的、绘声绘影的,把民间私传的《太平广记》偷偷讲给我听。
《古镜记》明明白白写着大业七年的事情,你偏偏信誓旦旦告诉我是建安六年的故事,我面上不敢露出声色,可心里却快要笑翻天。
原来我眼前这个姑娘真是机灵鬼,自己读故事,记不住书里的年代不要紧,还非扯出个了不得的年代来唬弄人。
我本想听过就算,可终归还是没忍住,告诉你,故事发生在大业七年,而非什么建安六年,胡编也要有个限度。结果反被你逮到小辫子,不依不饶的非要去告诉皇上,说他的皇子私底下看宫廷□□。
我一时慌了神,可转眼间又发现你躲在帐后偷笑,才知你本就不是会告密的性子;且堂堂侍郎千金,看这等神怪闲书岂不是更为世俗难容?
我一时恍惚,被眼前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的摸样乱了心神,你和我这样亲热熟络,是否,已经不计较我大婚时,对你的怠慢和委屈。
我赌咒立誓说我从未看过市井闲书,又央求你把故事讲完,哄你是世间讲故事最好听的人。
结果你果然是个傻丫头,也不知是机灵还是笨,人家给了几句夸奖,就又活灵活现的往下讲,片刻功夫,就把方才的把柄抛之脑后。
其实,我是骗你的,《太平广记》我早就偷偷看多少遍过,书里的内容烂熟于心,早就没有了听故事的心气儿。
可我还是反反复复央求你给我讲许多遍,其实,你一直都不知道,我无心听故事。
我只是……,只是喜欢看你眉飞色舞的样子……
你不计较,可我知道自己从来就不是好丈夫,正如有件事,让你纠缠了大半辈子,我却再没机会当面告诉你。或许我早已将答案告诉你,只是你从不拿我的话当真,凭白当玩笑给错失了。
记得浅香生春儿的时候难产,我才头一次,见到了你口中的七姥姥。她看上去精明尖刻,就像宫里严厉的嬷嬷,我因她是你家人,才将方才她言语不恭冲撞的怒气压下来。
可就在你进宫陪伴老太妃第二天,你的七姥姥再次登门,在府门口跪到我面前,神情、举止、礼数与前日大相径庭、判若两人,俨然世家出身,讲话在情在理,滴水不露、分寸不失,反倒令我有些错愕。
她说自己背着主子,特意来到我们府上,求我不要因她言语不恭,而迁怒姑娘。想来,她到访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探探我对你的心意,到底如何。
她告诉我,她们家姑娘自懂事起,再没见过爹娘,虽在至亲身边长大,可总归算是寄人篱下。看着平日淘气爽快,没个姑娘的样子,可那是因为太会讨人欢心,太怕别人不高兴,心里顾及别人太多。
说她们姑娘七窍玲珑心也不为过,心思沉在海底,想找都难。真有高兴事儿,从不与人讲,若是有了伤心事,就更难撬开她的口;指望她和你说心里话,比登天还难。虽是自小和哥哥弟弟长大,小时候念书玩耍不要紧;可姑娘大了,难免有心事,这时候才知道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锦云固然好,可再好也是下人,哪儿有主子拉下脸,天天上赶着和奴才去说心里话的?
她还说,姑娘是真正善良的人,会因为身旁人难过就陪着伤心;府上侧福晋难产,她真敢掏心掏肺的叫我来救人,有这份气度胸襟就够了。她纵然是假装帮帮忙,着些急,装装样子张罗几下,任侧福晋生死由天,谁也说不出什么,您到头了还有感谢她不是?可她让我放心,以姑娘的心肠,做不到虚情假意。
临走时,她说要告诉我一句掏心窝的话,不怕我怪罪。都知道爷们的心难伺候,可她们姑娘,是天下难寻的好姑娘,十四爷不喜欢她不要紧,可一定善待姑娘,错过来再难找回来。什么时候,若姑娘一不小心责怪您了、和您讲她的伤心事、愤懑事儿了,爷千万别嫌她女人絮叨,那才是姑娘真拿您当她的至亲人。
我告诉你,七姥姥让我好好疼爱你,明明是句实话,可你却不当真,多少年只当我在拿你开玩笑。
可是澜儿,这辈子,我一直在等,等你什么时候会数落我、埋怨我,问我大婚为什么没有来。或是和我讲你难过的心事,可我等了很久,你无论遇到什么难处,也不曾对我唠叨半句。你难过的时候,我都看在眼里,我多盼着你对我讲讲心里的委屈,若能和我撒撒娇,让我替你出口气,我会有多高兴。可你宁愿去角落里发呆,转身仍是笑盈盈对着我,你知道我心里像开了个大洞,失落冷清,怕你心里终究对我存着芥蒂。
直到在余杭,当我听着你告诉别人,我是你男人,是你一个人的男人,谁也不许惦记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动脸上的表情,生怕心里所想的,会毫无保留的透露给外人;堂堂十四皇子听见福晋这句大不敬的话,居然会受宠若惊……
很好笑,是不是?我其实就是这么傻的一个人,我多盼着你会像从前一样,在我出丑的时候,突然从角落里跑出来,指着我,笑我傻瓜。
可是,我的澜儿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人生在世又一苦,生平唯一所求,求不得……
怨长久
透过寿皇殿小小一方院落,看尽花开花落,四季风景;如同羽翼被生生折断,牢笼藩篱令人抑郁寡欢,伤心彻骨。
澜儿离去后的几天,汤泉行宫又迎来了一位福晋。皇上说,允禵侧福晋既是尚在人世,当年虽受责罚,却始终名在玉牃。夫妻同心,允禵在为先帝守陵尽孝,侧福晋理应陪伴。允禵这名字听来陌生刺耳,痛失父母至亲,功名荣耀消散,纵是连个名字,都保不住,怨不得浅香讥讽我落魄颓败至极。
她随我从汤泉来到寿皇殿,话始终未曾讲过几句,更多的时候,她喜欢阴沉脸色,在身后默默望着我,不时轻哼冷笑一声,全是不屑鄙夷。
我知道,她如了心意,看我境遇凄凉,笑言这全是报应所偿。
“啧啧啧,福晋真真是红颜薄命,得了爷的厚爱情深,却落得早早离世,真叫人叹息;怕只怕,是有人命太硬,克的周遭人都跟着不得好日子过!”,浅香绕过我,低眉冷笑,身上全是香烛气息,她日日夜夜闭门诵经,怎么一开口就如此刻薄狠毒,叫人凉透心肠。
“爷生气了?怎么不说话?明明您心高气傲,脾气最盛,现在为何如此软弱老实?真叫人心疼难过。还是没听出我话里的意思?您今儿是给福晋坟上上香去了?和她说了多少委屈难过事儿,给我也听听。当初恩爱到恨不能同生共死,我还以为,爷会随着去了呢!殊不知,原来别人都说,‘千古艰难惟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倒真是这么一回事!什么情意,什么恩爱,都是屁话,到头来还不是该怎么活,就怎么活!谁都是贪生怕死的孬种,十四爷,原来也是一样……”,她在我眼前,笑的越发得意,连眼泪都流出来,可我总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女人,她恨我入骨,一辈子也难以释怀。我漠然无语,转眼间,她又哭出来,我拍拍她肩膀,却被猛然甩开,始终她也不肯再看我一眼。
方才言语似刀锋,字字剜心蚀骨,若这是我与她的业障宿怨,待到两人缘尽,也就终会云散烟消了吧。
格桑禅师说,人与人之间凭借牵绊因缘,爱恨情仇全是因果轮回,迎面来的伤害,是命里的业障;不悲不喜,不来不去。
可我终究是一介凡人,超不脱命里的喜怒哀乐,因缘爱恨,正如我忘不掉所爱,也难不被境遇所苦。他人的冷言讥讽,似风刀霜剑,将我伤的体无完肤,如坠悬崖寒潭,心如死灰。
我何尝不想念,何尝不想与她生死相依,好过眼前生不如死的落拓困境。可我要信守澜儿最后的托付与约定,堂堂正正活下去,独自守着两个人誓言,念着比烛火还微弱的点点希望。
在世人和浅香面前,维持着可怜的尊严和骄傲,任何人也难窥出我的心意,他们直言十四爷狂悖无知、傲慢至极,不值得怜悯,天天上奏,日日训诫,罪名累加到我都已然再懒得听。
浅香怨恨我命硬克人,连累身旁人受苦短命,她可知这话一出,我从指尖到心口,都冰冷发抖,半句反驳都讲不出。可我不敢露声色,若这点自尊也失去,我连再想你的颜面都没了。
可是澜儿,我真的怕了,夜夜辗转难寐,征战受寒的病痛彻骨,伤人落寞的境遇锥心;若你往生,我不愿再惊扰。可我真的想告诉你,人前尚且维系骄傲,人后惊惧难安;我是这般没出息,总是忍不住在想,如果你还在,那眼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没这样难捱和痛苦了。
挚爱生离死别,彼此憎恶难容之人却常伴,恶言冷语,如影随形,如雪上加霜,不知何时方可解脱。
人世再一苦,怨长久……
放不下
“十四,我怎么又睡着了?我每次这么糊里糊涂睡着的时候,没做什么丢脸犯傻事儿吧?”,最后的几年,澜儿总是昏昏沉沉,时梦时醒,她这辈子总顾及别人,这个时候,还念着有的没的。
“有啊,做了多少傻事儿,叫人哭笑不得……”,我扶她起来,假装笑话她,她果然抓住我袖子使劲摇晃,刨根问底追的问,这毛病怕是她一辈子也改不了。
“你啊,你抱着我脖子问,爷,澜儿是不是老了?您还喜欢不喜欢澜儿了?哭的这个惨。”,我假装摇摇头,总想逗她开开心,亏欠太多,今生怕是无以为报。
“呸,我能干出那些个没正经的事儿?让下人看笑话,你就是只会拿我玩笑,从不肯有半点正经。”她不识逗,只管自己看别人笑话,从不许人家拿她取乐。
“澜儿别恼啊,你才不老。爷最喜欢你,回头,再给爷生个格格。”,我探身看着镜子里,那张我再熟悉不过的容貌,不似真实,竟恍若隔世。
“别胡闹,咱们谁让下人看笑话?就会拿我打岔,没个正经!”,她闪身将我推开,嗔怒我到了这个节骨眼,还只会开玩笑。
可是澜儿啊,你知道吗?我在逗你开心,说着玩笑的时候,心里有多难过,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你人事不知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只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
那时,若惹你也一起伤心,我会有多难过……
傍晚下人来奏报,皇上从京里派了御医过来给澜儿诊病,请郡王和王妃去前殿叩谢皇恩。
听见郡王二字,不禁失笑,四哥去年登基,没多久,额娘仙逝。他与额娘相处种种,平日多有耳闻,他们母子间,这些年,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
可我自幼受额娘教养抚育甚深,可直到出殡,四哥都没准我再见她一面,如此有失孝道,让人情何以堪。
彼年正值风雨飘零,朝中趁势落井下石者,趁此机会,力劝四哥将我除之而后快。日子过得草木皆兵,身边的太监奴才一拨拨的换,时时有大臣登门对我训诫,何等的羞辱。
听闻府里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本是怨怒攻心,气势绝决的婉拒了诸多所谓恩宠,打定主意和四哥情断义绝,从此陌路之上,彼此再无瓜葛。
谁承想,却在这个时候,澜儿的宿疾急转直下,令人措手不及。无可奈何,只得连夜奏请御医诊治,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意气用事,耽误她的命。
听闻当夜,太医院的三位御医,同到府上诊治,只是病丝毫都不见起色。
在那之后不久,京城家中平和清静下来,不再有人叨扰。五月,突然有圣旨降下,谕曰:“允禵无知狂悖,气傲心高,朕望其改悔,以便加恩。今又恐其不能改,不及恩施,特进为郡王,慰我皇妣之心”。
四哥,你真的,是念及额娘吗……
这郡王的头衔,让人戴的好不安生,到底你想要我怎样?
虽是晋升郡王,可不过空有虚名,马兰峪的日子,寂寥落寞。我万万没想到澜儿会来陪我,她袅袅蔷薇香袭来,温暖如昔。从身后揽住我的刹那,久久不敢回身,心口一酸,往日委屈种种齐涌上来。
才明白,自己这辈子,除了身后的这个女人,往后在谁面前,也不会倾诉半句心事,流露丁点软弱。
我没有追问她是如何让四哥收回旨意,准她来这里,明白她定是用尽心思,到这荒野之地陪我。那一瞬,我眼睛里有些发热,多想抱她在怀,告诉她,我汹涌如潮水的想念。碍于旁人在场,我却只能哽咽着喉头,默默点头。她似明白我一切的心思,轻轻抚着我的后背,告诉我,很多事,她都明白,我的心思,她比谁都明白……琇書網
在马兰峪郊外风寒露重,可她的病竟渐渐有了起色,有时她会很开怀,拉着我到处走,巧笑轻盈,就像我当年迷恋到骨子里的燕姑娘。
我笑她原也是不能免俗,贪恋这郡王妃的名号,人都透着精神。本以为,她会嗔怪我又拿她玩笑,谁知她只看着我温和浅笑,目光里都含着怜惜,她说自己这点心思都被十四爷猜出来了,让她多难为情。
我的心如陡然坠入寒潭谷底,冰冷刺痛。如此情形,我见得太多,必是她心里拿了主意,做了决定,又不愿让人知道,才用这摸样来搪塞旁人。
再后来,才知道她的病一直反复,好的时候,如寻常的样子,半点不见恹恹之色,可只是一恍惚,就又昏沉不知人事。
每每这时,我总默默坐在床头,看着她的样子,等她醒过来,心里是数不清的懊悔颓丧,若没这些动荡和变故,让她担惊受怕,若不是几年征战分离,又何苦落下今日的局面。
窗外月光清冷,才知自己负了她多少信义诺言,远走高飞,逍遥相伴,眼下身陷困境,许是往后都难觅自由,承诺,终归成了我后半生锥心刺骨的伤……
离别那天,澜儿许是已知大限,迷迷糊糊靠在我怀中,念着要回家。我决绝心意,拼死也会圆了她的愿,可是我,仍是没有办到。她最后,还是替我想了太多借口,让我不要意气用事,堂堂正正活下去。
她同我诀别,渐渐冰冷,终于没能陪我白首偕老,我扶着她肩膀,痛哭失声……
最后一次,我在她面前,承认自己是那样的胆怯和懦弱,不敢想自己有多依赖她,往后的日子,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十四爷,您在殿外檐下坐了整整一天了,夜深风凉,还请您回去歇息……”,太监在身后催促回去,在这里的日子,处处都有人限制监视;也罢,他们也是受制于人,奉命行事,何苦为难。
冷月高悬,洒在白色梨花树林中的月光,透着清冷落寞……
舍不得离开这满园梨花,虽然已是快要落尽,可梨花中藏着我多少往事爱恋。
恍惚一回身,林中重重树影间,掩映在月色之中,仿佛有个婀娜身影,缓步前行,云鬓冰肌,楚楚动人心魄。只见她婉转过身,抬手拈起梨花,朝我淡然浅笑,仍是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她说,十四,我会陪你,看尽人世间的风景……
心口如刀刻,吸口气都觉得痛彻难忍。狠狠闭上眼,再睁开,果然身影早已不见。
我到底,执念太深。你终究,欠我一个承诺,陪我看尽人世间的风景,从来,我都没忘。
骗子……
人活在世,最难舍,别挚爱;梨花落尽雨纷纷,往事萦萦,放不下,苦不堪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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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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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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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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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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