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幽澜露>138 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十四完成了平藏重任,虽被皇上下旨勒令明年大举带兵进攻准格尔,本是要常驻西宁,但他以商议军务之名上书请旨,求皇上让他暂时回京。得了圣上恩准的谕旨,十四和属下轻装简行,日夜兼程,终于在冬天回到京城,可谓风尘仆仆,艰险非常。

  丰碑记录的皇权战功,谁管碑下枯骨悲戚戚;十四忍了很久,还是交给我一样的东西,羊脂玉的小小兔爷塑像在手心温润晶莹,像极了眼泪一滴。

  苍狼在平藏之役中战死,这令我始料未及;太多人说,这场仗是去装样子的,十四爷只管用簸萁在后头接战功。可没有亲临过战争惨烈的人,谁也没资格在背后乱讲风凉话,大军进藏途中,在青海遇袭,因地形的缘故,受了准格尔余部的埋伏,在山谷中苦熬半月,几乎弹尽粮绝。苍狼领兵相援,为众兵士杀出血路;沿河床暗夜潜行,到月白之地,却被乱箭偷袭,厮杀惨烈。顷刻间,眼前全是倒下的人,耳边嗖嗖呼啸的,除了马蹄声,还有沿着鬓角划过的箭矢声。

  “我之前也不知道,苍狼是支援朝廷的蒙古军首领,是在之前会见青海王、台吉等人,商议往前进兵以及送新的胡必尔汗到藏地的时候,才第一次在藏地遇见他。原来,苍狼早就暗中被皇上派往青海,也去藏地探过几次,就是埋伏在其间的援兵首领。所以……”,十四讲话的时候,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不时会查探我的脸色;他心中,因年少往事对苍狼虽有芥蒂,可毕竟是故交旧识,此番重遇,本是难得,偏偏遭此变故,谁心里,都不会太好受。

  苍狼本和十四是并肩骑马前行,一前一后以佩刀抵挡着四处袭来的乱箭,到山谷尽头,苍狼遇刺客埋伏,背后被放了冷箭,打到崖边,已是乱箭穿身,血染衣衫,他性子本就倔强,此时怎肯低头被伏,马儿纵身一跃,连人带马,消失悬崖山谷……

  羊脂玉兔是在暗夜林中骑马潜行的时候,苍狼交在十四手中的,原来那时,他背后已中数箭,怕扰乱军心,才一直咬紧牙关隐忍。直到山谷在眼前,自知气息渐微,才从背后将十四叫住。

  “羊脂玉兔放在我手中的时候,温温热热,苍狼说他多少年,无论到哪里,一直放在心口,从未离身。他让我把这东西一定交换与你,说之前在草原临别之际,与姑娘讲的话,此生此世从不敢忘记,那些豪言狂语,铭刻在心,若有下辈子,还叫你放慢些脚步,好歹等他一程……这家伙,真是胆大妄为到头了,一揪辫子给我拽回来,差点让他扯下马来……”,十四本是玩笑口气,讲到这里,却也撑不下去笑脸,声音渐渐落寞,言语间,几次哽咽。

  “他之前说,十四爷为人豁达正直,不落世俗污浊,处事光明磊落,的确叫人敬重喜爱。皇子之中,他独独看好你,假以时日,必是锋芒万丈,叫人不可小窥。所以我想,这也是他此番带兵助你的缘由。怎么?十四爷不问,苍狼说让我放慢脚步,等他一程的意思?”,前尘往事,汹汹席卷而来,想是应该为故友离去痛哭不止的,可偏偏此时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深刻巨大的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只怕眼泪一掉,就再没半点念想,承认了事实,就等于最后一丝妄想都破灭……

  “他在草原上临行之前,说有话单独与你讲,当时我既然答应,就没半点质疑。况且,我相信澜儿人品,绝不会做负我之事,苍狼与我之间,君子坦荡荡,何苦再介怀往事。那天,背水一战,两人并肩杀出血路一条,也算生死之交,我又怎能辜负他嘱托。发乎情止乎礼,没什么好猜忌……”,十四秉性率真,他与苍狼之间,彼此欣赏,相互敬重,自然不会拘泥俗礼。

  “苍狼说啊,兴许他上辈子是草原上的一只狼,我是天上仙女,他拼死追到这一世,还是慢了一步!若有下辈子,让我脚步放慢些,回头看看狼有没有跟在身后,好歹等他一程。这话就是这样来的,不知是不是草原上的传说,我也不懂里头的意思,当时只当玩笑,谁知竟成永别……”,‘往后,但愿还能与姑娘再见面,今生今世,生生世世,苍狼都等着姑娘的心意,此言立誓,绝不作假……’,苍狼昔日的话,言犹在耳,清亮透澈的眼里,全是掩不住的深情厚意,可谁知一别缘尽,今生、来生的因缘,又怎会如此轻易……

  “仙女?他真能哄你,明明笨的让人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傻的仙女!早知道苍狼打着这个心思,当初就该嘱咐他一句,别费心思了,这笨姑娘,除了我,别人都受不了,在衣裳里怀绣朵花,线乱成一团,害的我都不好意思穿……”,十四打起笑脸哄我高兴,他明白,在我看来,无论遇上什么难过的事,只要他还谈笑自如,我就会相信,事情还有祈望缓和的余地。所以,我也明白,无论什么艰难的境地,何样痛苦的经历,在我面前,十四纵然再难过,也会隐忍不发,强作欢颜。

  直到很久之后,我还是不愿相信苍狼已和我们阴阳相隔,花开花落,造化弄人,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风景,生死离合,渐渐淡漠……

  “澜儿,你看,这梨花开的真好,还是你嫁给我那年种的,早就不开花了,可谁知今年却开得像雪,可见……”,十四的声音渐渐模糊,我看见他笑的温暖如昔,和十几岁初见时一摸一样,好像那天,也是个春暖花开的时节……

  “我听不见……”,隐隐的只记得自己告诉他这一句,就慢慢抽离,靠在他身上看庭园落花,若能看尽风景,相携到生命尽头,该有多好。

  我又回到十几年前,泰然药铺前的矮墙边,梨花树下,心高气傲、面容清秀的金少爷还没到,暖风徐徐,只要再等一阵子,金少爷的马,大概才会横冲直撞的跑过来。果不其然,我看见他鲜衣怒马,翩然而至,神情焦急万分,可与我双目对视的一刹那,却粲然一笑,比满树的白梨花还让耀眼,动人心魄。我想,自己之所以对这情景念念难忘,大概就是在那时,喜欢上了一个人,交付了一辈子……

  “澜儿,澜儿!”,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十四在眼前的面容,焦急万分,春日里,他额头竟然全是冷汗。

  “我有点累了,就睡着了,你急什么,看这汗出的,回头再吹成风寒……”,用帕子替他把额头上的汗擦干净,却被他一把将手攥住。

  “澜儿,你是不是病了……”,他眉头紧锁,目光中全是痛苦忧虑,仿佛不可置信,把我手攥的生疼;第一次,感觉他的手,从温温热热,变得冰凉彻骨。

  “这样的美景,怎样都看不腻。之前都说了,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我觉得月亮一年美胜一年,只因为是与你共赏。我这辈子,因为有了十四爷您,才活的璨若珠玉,美不胜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陪你看到人生尽头的风景……”,自己当初怎么那样傻,为了怕他的痴心爱恋会因年久色衰而消逝,就耍聪明,期盼自己先离去,占尽先机,留个长久的爱恋遗憾给他。可现在才知道,我多想陪你看尽风景,怎舍得丢下你孤零零一个人,面对岁月无情荏苒。

  “我也说了,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月亮夜夜都是差不多的摸样,可永远也看不腻,就如同我的澜儿,和你相守,千百年时光,都嫌短暂,好像转瞬而过。所以,澜姑娘,可千万别骗我啊,千万别骗我,你今儿说的话,可一定要说话算话!”,他将脸埋进我颈窝,温柔似水,一时寂静无声,只听闻长叹一声,似有眼泪洇了领口……

  “十四,你说,人与人,纵然分离,最后都还是会相见的吧;奈何桥上,忘川之间。可我为什么还是难过……”,老太妃走了,苍狼也死生未卜,到底,轮回这东西,是不是真存在呢?

  “滺澜,你还记得不记得,好久以前,我说,你若有胆子把我扔下先走,我就想办法让你的魂魄逃不脱,生生世世留在我身边!还记得吗?我从来也没当玩笑,生生世世,我也愿意和澜儿在一起。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守着澜姑娘,千百年时光,都嫌短暂。后来,我觉得自己执念太深,就把心中的苦闷,告诉了格桑嘉措,活佛说这是宿缘未尽,几世逃不脱。后来的话,我不能告诉你,不可露天机……”,十四开口,幽幽尽是叹息,原来他和格桑谈的心事,是这个,怨不得之前怎么拷问都不说。

  “少唬我,说的情深意切,真真假假!呸!十四爷在外头打仗,各省府县,没送美女给你吧?要不然,怎么有传言,说十四爷您在西宁看上个有夫之妇,还是官员的老婆,这女人女扮男装混入军中,迷了你的心智,干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纳为妾室……”,这事情,我思索再三,必须告诉他。不然,他连背后有人造谣陷害,都不知情,岂不是吃了大亏。

  “这话从何而来?!”,果然,十四警醒起来,坐直了腰背,眼神凌厉,连眉毛都挑起来,可见他虽难以置信,却也未必毫无耳闻。

  将事情的始末,包括皇上召见我训问,都一五一十,详细如实的告诉给他。这里头谁在捣鬼,他肯定心里有数。

  “放他娘的屁!在外头打仗,脑袋都别在裤腰上,多少人的身家性命在刀刃上悬着,我夜夜都不敢睡实,哪儿还有心思玩女人!再说了,那边局势动荡,一直兵荒马乱的,蒙古军、青海军、藏军、准格尔叛贼、朝廷军混战成一团,天天折腾!官员百姓都恨不能把内眷妻小藏地洞里,就唯恐被人瞧见惹是非,丢了清白。谁肯让自己老婆抛头露面,还,还男扮女装混入军营?当唱大戏呐!吃饱了撑的!再说,军纪严明,女子入军营者,以扰乱军心治罪,无论谁的妻妾,格杀勿论,这是在京城皇上钦定的规矩,谁敢冒险犯上!对了,唯独他……”,十四爷闻此莫名其妙、空穴来风的污蔑,勃然大怒,可他本是义愤难平,却突然似想起什么,把话又隐了下来。

  “谁啊?年羹尧?年大人,可是为这个,在皇上面前参了你好大一本呢,十四爷,您再不防着这个沽名钓誉,阴损毒辣之辈,可就要被啃的骨头都不剩了……”,干脆明人不说暗话,把诬告的罪魁也给抖落出来算了,早做打算,也免得将来措手不及。

  “你知道我得罪谁了?”,十四却突然笑了,看来他也明白,这事情能被传的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的,定然并非凭空捏造,必是有内情。

  原来是有位爷随军打仗,舍不得自己的爱妾,仗着自己身份极其尊贵显赫。就藐视了皇令,罔顾了军法,让爱妾女扮男装混入军中,一路收在身边。谁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被泄露了隐秘。这事情,谁也包庇不得,多少双眼睛盯着,从将到兵,若是不严惩,如何正军纪国法。侍妾被惩治,这位爷百般求情不得,也死了心;但事情起因在他,同样在军中受罚示众,以儆效尤,以警醒威吓众人。

  如此,这梁子仇怨算是彻底结下,而后,风声在军中传开,这位爷的势力地位确实太大,底下兵士中就传出各种流言蜚语,版本不一,众说纷纭。后来,这位爷遇见年羹尧,就反咬一口,把事情添油加醋放在十四身上,他说的当然很隐晦。m.χIùmЬ.CǒM

  可年大人听的却明明白白,立刻就上京,将此事奏闻了皇上;其实,年羹尧心里肯定明白,这事十四是被栽赃冤枉,可越是如此就越合他心意,他年羹尧是忠臣,把军前的情报,一五一十奏禀圣上,就算有天十四反驳,此事平反昭雪、大白天下,也是那位违反军纪在先,栽赃陷害将军在后的爷倒霉,与他年大人可是毫无干系。

  这事情,年羹尧算是一石三鸟,既算计诬陷了十四,又在那位尊贵爷面前卖了好,自己呢,无论何时,都能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哼,全天下,就属他年羹尧最机灵!

  “这人是……”,这位爷是谁,其实不难猜,和十四随军打仗的,称得上爷的,就那么几个,况且,再有胆子违反皇令军纪的,就更是少之又少了。只是,十四将食指放在嘴边摇摇头,让我把这件事烂在肚里,不要轻易开口挑明。既然他都不在意,定是已暗中有所安排,我又何苦节外生枝。

  “哟,福晋,听见这个,吃醋了吧?巴不得追到青海,把我拷打一顿吧?”,才说几句正经,就见他嬉皮笑脸凑过来,眼睛里都闪着光彩,好像多得意荣耀。

  “呸!也不害臊!皇上拷问的时候,我替你讲了多少好话,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别说知道这事儿是假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我都会袒护你到底。”,也不知怎么讲出这句话,大概是自己确实这样决定,反正他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荒唐事,回来再讨个交待也不迟。

  “就知道福晋向着我,这世上,唯独福晋最向着我,世事无常,人心险恶,澜姑娘,你记得自己答应我的誓言,会陪我看到人生尽头的风景,可千万别骗我……,别的我都不在意,唯独这件事,我希望是真的……”,今儿是艳阳天,风虽寒凉,可日头高照,洒在人身上暖洋洋,他把脑袋靠在我肩膀上,要是两个人能一直这样晒太阳看梨花有多好。我也想,陪你看到人生尽头的风景……

  离十四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在身边的日子,一切都美好的像场梦,又一起吃饭,一起说话,简直好到让人不敢去想还有分离。因为相聚苦短,所以两个人都把时间掰开揉碎去过,生怕一转眼,又要相隔万里。只是他背负军务在身,烦扰不堪,时不时就要面圣,商讨军情,叹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我时而恍惚,时而清醒,也不知睡过去的时候,自己说过什么,每每醒来,都见他忧心忡忡的神情,可再问,他又只是轻轻笑,叫我别担心。

  开到荼靡花事了,春花再美,终有落尽之时,圣上下旨命十四尽快出发到军前,不可延误战机。皇命难为,纵然再有不舍,出征和分离还是近在眼前……

  这次他是轻装简行,只带了几名随从回京,再回军前,必然不如上次大张旗鼓、兴师动众,就怕让准格尔人探到消息,若十四回军前,他们也就知道,离打仗的日子不远了,暗中定会加以防备。

  夜晚悄悄出发,把他送到门口,儿子和下人都守在正门两侧,恭送他出征,我到夜晚就更难看清,走到廊下,已觉恍惚不堪,只拽住他袖子,让慢些脚步,让我跟上才好。隐约中,自己抓住他袖子,想让他等等我,可一时间意识凌乱不堪,前尘往事又交织在脑子里,不知身在何方。

  好在这阵感受,很快就过去,使劲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紧紧攥着他袖子,衣裳都被抓出痕迹。十四望着我,紧闭双唇,眉头紧锁,目光中尽是忧虑,让人心里阵阵抽紧,跳的厉害,不知自己方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十四,我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耽误你出征的时辰了?”,我有点惶恐不安,怕自己在孩子和仆人面前失了仪态脸面,为何他们都低头垂首,闷声无语。

  “没有,澜儿就是舍不得我走,你放心,好好照顾自己,这场仗,不会打太久,等我回来……”,他弯下腰,笑的宽厚又温暖,故作轻松的抬手将我碎发拢在耳后。可我确实看见,他抬眼朝其他人凌厉的望了一下,分明是警告他们不许多言,可见,我刚才恍恍惚惚,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低头,在我耳边小声讲了一句话,可说的太快,声音太小,隐约听见,又没听真切。出征时辰不容耽搁,没顾上多想,匆匆把他往府门口送。

  完颜亮早已侯在府门外,身着戎装,蓄势待发。他和十四是同去打仗,这次又同时回来,当然,也要再一同赴军前出征。

  “亮爷,我把十四爷交给你,您还多担待。自己到外头,也别像在家,就知道犯傻,叫我担不完的心……”,替完颜亮整整领子,他如今也是随军的都统大人,战功赫赫在身,可又怎样,在我心里,还是不懂事,毛毛躁躁的莽撞哥哥。

  “你才是,别叫人不放心……”,完颜亮长叹口气,太多的话,也不用说出口,从小在一起长大,彼此的心思,再了解不过。

  望着背影渐远,直到模糊不见,才觉得身边冷风阵阵,低头看掌心,原来十四刚才出门时,塞在我手心里的,是块小小的圆玉牌,雕成锁头,上头两行小字,分明是他的字迹,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想哭又想笑,必是这位爷自己雕的,字迹文雅遒劲,刀工却稚拙。是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生与死,我们都说好在一起。多一句缠绵都没有,真像他的脾气秉性,心里明明在乎的要死,还想装的淡漠超然。

  问锦云,我方才抓住十四袖子,恍惚间到底说了什么。她先是犹豫迟疑,最后还是碍于主仆姐妹情分,袒露了实情。“姑娘抓着爷的袖子不放手,口口声声就问他做什么去,问他不走成不成,想是您心里太舍不得,一时魔障了。惹的爷动了伤心,好一阵子都背过身去不言语,连肩膀都发颤,唉……,折磨人啊……”,锦云长叹口气,看我的目光也是忧心忡忡。

  到底,我是魔障了,惹得他也难过牵挂。谁忍心分离,漫长的等待,或许可以忍耐,可我许给你的誓言,要陪你看到人世尽头的风景,是否,还能信守承诺。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我们说好,生死都在一起。

  忽然琢磨明白,方才恍惚之间,十四覆在我耳边,到底说了句什么话……

  他说,奈何,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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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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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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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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