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总莫名觉得疲惫困倦,懒懒的食不知味,只想躲在床帐里昏睡,连锦云问话,我都疲于应付,每每只是敷衍两三个字,转身就入梦。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方,年月时辰。所以当管家奏报,有人要求见的时候,颇为出乎我的意料,难为这时候,还有人能想起我。
被管家带进来的人,除了润涓之外,其余三人,我一概素未谋面,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莫不是怕什么,来什么,润涓真的惹出是非了?
“给十四福晋请安,今儿来叨扰,着实唐突。”,先开口的女人,约莫四十来岁,两条眉毛高挑的快要倒挂起来,皮笑肉不笑,一脸横肉微微颤动,想来就是难缠的主儿。
她身后跟着的女人,面容瘦削冷淡,羞涩畏缩的躲在一旁,揽着身旁高壮少年的肩膀,连头都不敢抬,估计是少年的母亲,儿子足足比她宽出两个肩膀,壮实的活像头白牛。
“哎哟,我说嫂子,您还挨边儿上戳着干嘛啊?给咱们十四福晋请安吧!今儿还指望福晋给咱们做主呢!”,尖刻女人朝身后招招手,开口就冷嘲热讽,看来今儿是来者不善。
“给福晋请安……”,被称作嫂子的女人一步三挪蹭到我面前,俯身请安,她脸色惨白,颧骨高耸,嘴唇裂着干纹路,细看有些吓人。
我今儿没烧香是怎的,哪来这些妖魔鬼怪?
“福晋,想来您年纪小,嫁给十四爷没几年,我们这些个亲戚都还认不全,突然造访,您自是不明不白……”,尖刻女人不等我开口,自顾自坐在炕桌对面,和我攀起亲来,不,她口口声声自称的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要攀也是攀十四爷的亲,满口我年纪小,一副长辈拿大的虚张架势。
她说话像连珠炮,只觉得眼前的嘴一开一合,速度极快,根本不给别人开口的机会。咄咄逼人之下,意思表述的倒清晰,她自称是镶黄旗和硕贝勒福晋,打太宗在世的时候,他们家就一直是名义上的镶黄旗主。两黄旗虽历来由皇家直接统领,可管事儿的,仍然是现今这位和硕贝勒。
所谓嫂子,是和硕贝勒庶出大哥的未亡人,大哥生前虽没爵位,如今人又早已故去,可他留下的独苗儿子,也算是和硕贝勒的亲侄,仍在宗学里念书。
“福晋,有些话,不知我当讲不当讲。我们这侄儿,阿玛虽故去多年,可我们贝勒爷一直视如己出,悉心教养。平日里这孩子胆小老实,从未出过差错,在学堂书念得好好的,昨晚上回来,脸上、身上都是伤,孩子孝顺,怕寡母长辈担忧,如何讯问,都不开口。最后还是给挤兑急了,才说出是贵兄弟给打伤的。完颜氏是镶黄旗出身,福晋您评评理,到底算不算是奴大欺主?”,她鼻孔朝天,轻蔑的朝我笑笑,一口一个福晋叫的欢实,可半点恭敬之意都不见。
“您的意思,完颜家都是您府里的奴才?若真如此,您今儿立个字据,写张契据,我当下就让我弟弟按手印,生死听凭您处置可好?顺道连我这个姐姐也跟过去,既然完颜氏出身镶黄旗,就都算您家的奴才,那我也甭例外,坏了规矩。锦云,快给主子奉茶,我们都算奴了,你还不就是奴下奴,别傻戳着了!”,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倒真给自己脸上贴金,奴大欺主?莫名其妙就有人在我面前自称起主子!
“哎哟!福晋年纪不大,这张利嘴倒真是令人佩服!您可别折煞了我!您是皇子福晋,哪儿能是奴才?不正因为敬重您,才舍脸让您给评评理,好歹我们孩子也是姓爱新觉罗的,祖上曾是镶黄旗主,如今让镶黄旗出身的臣子家孩子给打了,于情于理,也算是以下犯上。这事,我们绝不会让完颜大人来管教,咱们是皇家的人,犯不上和臣子一般见识!”,她也真不客气,端过茶假意抿了几口,言语间越发胆大放肆。
尖刻女人张口闭口拿出身压制人,架势比娘娘还大,索性不去理睬刁妇,朝那个被打的高壮少年招招手,唤到面前,“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孩子脸上是有些擦伤,可他身形魁伟似牛犊,浑身都是腱子肉,透着结实,真不知润涓单薄的身板儿,怎么打的他?
“回十四福晋,小人今年虚岁十四,名唤额那泰。”,高壮少年说话倒是很懂礼数,恭恭敬敬请安,只是脸涨的通红,额头紧着冒汗,举止颇为拘谨。原来他只比我小两岁,方才尖刻女人总说孩子孩子,乍一听以为无知幼儿呢。
“完颜润涓当真对你无礼了?可是无缘无故的冒犯?”,我还真不相信润涓平白无故会打他?这少年看着就劲儿大,谁敢招惹?
“哎哟,福晋,孩子惧怕您的身份,您这样一问,他就吓着了!”,尖刻女人将茶盏撂下,急匆匆充当先头兵。
“方才是您口口声声让我评理,说我阿玛是臣子,弟弟是奴才,完颜家镶黄旗出身,于您眼里看来咱们是奴、是下,您为主、为上,怎么这会子倒能惧怕我的身份了?况且,我问的是额那泰,你是贝勒福晋,身份尊贵,哪能轻易开口,这才让人惧怕呢!”,把她之前的厥词,一口气摔回她脸上,省的这女人像火烧的蚂蚱,上蹿下跳。
“回,回十四福晋,令弟……,是我跟他闹着玩,并没有打架……”,高壮少年不知为何渐渐势微,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
“当真?你不要怕,若真是他欺负你,我今日定会替你做主,严厉责罚!只要弄清事态缘由,完颜家定不会包庇、推诿!”,把话亮在众人面前,以目前的形式看,高壮少年似有难言之隐。
“没有,没有,真的是闹着玩,是婶娘误会了!只是,我们之前在学堂里打布库,偶尔磕碰,在所难免,是吧,完颜贤弟?”,高壮少年仓皇解释,回头看向润涓,竟似在看救兵,言语中颇有祈求之意。
结果我那倔强弟弟,打从进门就冷着脸不说话,既不辩解,也不承认,见高壮少年此时将话茬抛给自己,眉头紧锁,显得厌恶至极。
“额那泰,你叫我如何替你遮掩?好汉做事好汉当,是个爷们,你就承认自己的所为!”,润涓看高壮少年的眼神颇为轻蔑,看来这里头当真有玄机。
“是,是,是打布库……”,再逼问下去,这少年恐怕都要哭出来了,他现在嘴唇轻抖,面色涨的酱紫。
“原来是这样,人活在世,为同窗之谊最为难得,怎会轻易反目?男人之间相处,坦诚磊落,方称得上君子。纵是彼此间有说不通的道理,小哥俩活动活动筋骨,摔上几跤,爷们皮实,倒也无妨。最怕有人借机挑唆,专生口舌是非,逞强斗狠,倒把清水给搅合混了!成了,你们都是男人,往后要成大事大业的,若是和好了,就彼此赔个不是。若还都不服气,院子里宽敞,出去打个痛快!今儿我也乏了,锦云,送客吧……”,遇到这种事,居心叵测的人当然希望闹的越大越好,这才顺遂了她的心意,可我偏要四两拨千斤,小事化无,让她哑口无言。
况且,依着方才的状况,谁都看得出,额那泰有鬼,想刻意掩饰真相。眼下,贝勒福晋也心虚,全然没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架势,悻悻然向我告辞。
说不生气是假的,强打精神,故作镇定,太费元神体力,人一走,才觉得头晕目眩,血气上涌,只想躺下歇息。
“姐,你病了?我在外头惹事,给你添烦恼,你只管教训我就是!”,才闭目养神,却忘记润涓还没走,难得他如此懂事,着实令人讶异。
“到底是怎么回事?讲!”,现在四下无人,我定要将真相问个水落石出。
“没多大事,额那泰家与太子交好,他经常称自己是往后定是太子爷麾下一员猛将,平日里盛气凌人,虽他时时有亲近之意,可我忌惮他家与太子亲近,平日多回避退让,这让他很是恼火。虽是如此,却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不久前,他突然变本加厉,故意挑衅。那日,他让我书童玉琴跪在地上给他当脚垫,玉琴不从,他就在学堂中高喊,完颜家从上到下,没一个识抬举的东西,惹得学堂哄堂大笑!我就把他打了……”,润涓看来是被额那泰挤兑急了,年少冲动手打了人,这并不稀奇。
可我都不知道,原来额那泰家是太子的爪牙亲信,怨不得刚刚那般强硬。完颜家都不识抬举?这话,必是额那泰从家中长辈口里听见的,先是我拒绝了太子的抬爱,后是润晖被罢了官,哪件事都是他们嘴里的谈资。
“润涓,这些人都是势利眼、随风倒,看人下菜碟,若是完颜润晖当初在圣上面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时候,他们自然要顾忌几分,不敢来招惹你。可如今,润晖被皇上亲口罢黜官职,明显完颜家在皇上面前失了宠,墙倒众人推,巴不得都上来踩一脚,才证明自己此时的清白,也算是对得起太子爷的关照。哪怕你亲那胖子一口,她们也诬陷你咬人!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是错是对,都没有关系,肯勇于承认担当,已经算是无愧天地良心。只是官场黑暗,往后你在学堂,还要多加仔细、小心,不可莽撞行事。”,润涓已经将和硕贝勒家得罪,难保他们不会去主子面前告状,现在可好,兄妹三人都和太子结下梁子,倒真是一家人。
“啊,呸!谁要亲那头猪!学堂我往后不去了,姐,其实……”,润涓忽然有些欲言又止,神情很是犹豫,“其实,阿玛和我后天就要启程去江宁了,前日里圣旨下了,阿玛要去江宁赴任江宁巡抚之职。因为事情仓促,所以阿玛说,以后你早晚也会知道,恐见面伤心,就不刻意向你告别了。今日我到你府里来,却是来辞行的,姐,往后京城就剩你孤零零一个人了,要好生照顾自己,谁欺负你,就写信给我,我必不会放过此人。好歹十四爷对你真心实意,我能看的出来,所以,心里还踏实些。”,多日不见,润涓仿佛长大许多,沉稳郑重的架势,让我不得不另眼相待,只是他带来的消息,太过震惊。
“你如何看出十四爷对我真心实意?被他掐怕了?”,提起十四,忽然泛起酸涩,家人挚友连连和我作别远去,京城唯有十四算亲人,可眼下情形,着实令人心寒。又怕润涓察觉担忧,只能强打欢颜逗笑。
“男人的直觉……”,他倒是稳如泰山,从容不迫的气势,反倒让人好笑。
“才多大,你就自称男人?呵呵,不过也好,我弟弟长大懂事了,我才算放心了,往后阿玛就由你照顾了,谁让我和润晖都不争气呢?他年纪大了,你多费心,往后再见,不知何年何月……”,喉头哽咽,眼眶发热,再也说不下去,就怕掉下泪来止不住。
“姐,你别伤心,其实阿玛心里很惦记你,在家中时常提起。江宁又不远,过些日子安顿了,我就上京来看你,你自己多保重。”,润涓见我要哭,神情慌乱,连连劝慰。
可他越是宽慰,反倒惹得眼泪不住往下掉,谁受得了接连说离别,润晖和完颜亮前后脚离开京城,苍狼去了真佛之地,父亲临别都不想见我一面,说两句体己话,弟弟年纪尚幼,自是要随父赴任,他满心信任托付的十四爷,眼下和我的关系,已是风雨飘摇。到底自己身边可倚靠的,还剩下谁?
经这一番折腾,更觉得疲惫难忍,眼前渐渐模糊,倒头就昏睡,竟连晚饭都没吃,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晌午时分,吃了瞌睡虫是怎的?
“姑娘,我瞅着您这几天不对劲儿,是不是身上不舒服,回头请位御医过来诊治诊治,也好叫人放心。”,锦云在身后替我梳头,满面愁容,眼下也就她还真心替我担忧。
“可别介!谁都不许说!半个字都不能透露!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就是觉得困倦,没什么不舒服;况且,眼前这情形,只怕人家说咱们故作娇柔,惹人垂怜,闲话听多了反倒更添烦扰。”,回身嘱咐锦云几句,恐她自作主张,本来我也无甚大碍,容易困倦又算不得病,御医真来了,没人真心担忧,倒有一帮子看热闹挑是非的,憋着给你难堪,何苦多此一举。
吃过午饭,居然又头晕目眩,眼皮打架,怕锦云担忧着急,强撑精神,看书解解闷,可偏巧九爷府的下人求见,说九福晋想念,接我去府上做客,想着去沁玥那儿说两句贴心话也好,匆忙梳妆、换衣,一顶软轿,直奔九爷府。
可要见我的人,并非沁玥,居然是江澈然到了京城,去九爷府拜会九哥,因我从中牵线搭桥,故请来一起商议。近日来心中都烦扰不堪,没心思听他们谈生意往来,闲闲敷衍几句,根本就心不在焉。
“二少爷,你说,我来京城都这么些日子了,润晖也没动静,之前我把信都送到完颜府了,他居然装不知道,我是不是该去找找?”,江澈然提起润晖就是怀春少女的架势,趁九哥去找东西,他不说和我叙叙旧,开口就唉声叹气抱怨润晖的冷落。
“润晖?润晖不在京城,他被皇上罢黜了全部官职,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四海云游去了,听说是去西南,可具体谁也不清楚,你把信送到京城完颜府当然没人搭理你,况且,我阿玛被皇上调任江宁巡抚,京城的完颜家已经人去楼空,纵有人收信,也没处禀报告之。”,将目前的情形告诉江澈然,他想见润晖,怕是慢了一步。wWW.ΧìǔΜЬ.CǒΜ
“啊?他竟然都没跟我说一声就云游去了?!那我来京城还有什么意思?!小蒲,收拾打点行装,咱们明儿就回余杭!”,看来见不到润晖,对江少爷打击太大,已经乱了心智,满口叫嚷回江南。
“少爷,请您不要胡闹,临行前老爷说了,让您好好学习做生意,咱们这事情还一件没办,如何就要回余杭了?”,江少爷身边的仆人倒是恪守职责,想来之前江老爷定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看管这位任性妄为的少爷。
“唉,润晖……”,可无论怎样劝说,江少爷仍然郁郁寡欢,难不成他来京城,就只为见润晖?江老爷知道,非得活活气晕过去。
傍晚时分,九哥特别请人备了饭菜,席间众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的意兴阑珊。本想和沁玥说说近况,可碍于时间仓促,也未曾寻着机会。况且真要开口,又不知从何讲起。
待回到府中时,天已临近擦黑,模模糊糊反倒看不清前路,穿过回廊,才要进花园,却在月亮门被人堵住。
“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在府里都闲不住,非要往出跑,这时辰都不知道回来!”,十四小爷脸色阴沉,逮到我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是责骂。
“我被九福晋请去府上做客,仆人都请上门了,我人又在家,怎还好意思推辞?况且是下午才出门,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哪里就闲不住了?”,总觉得最近体力不支,才说几句话,就喘不上来气,着实没力气再与他争执。
“反正你总有用不完的借口说辞,不把我气死,绝不甘心!”,他现在对我是半点信任也没有,心里认定的念头,岂能轻易更改。
“滺澜,你到底知错不知错?若放在别人那儿,早就因为不守妇道休你多少回不止了?!我事事纵容,只想你说句知错,结果你满不在乎!可见你从没把我放在眼里!”,小爷认准了让我低头认错,他到底要让我认什么错?我不该早认识十三?不该让他对我表露心事?可我管的了吗,若早有预料,何至于落得眼下的局面?
“不守妇道?你这话从何说起?我没法认错,早就告诉你,我心怀坦荡,纵有误会,十四爷您这样说,未免太过伤人!”,他总这样不依不饶,对我刻意回避,横加指责,我也渐渐心灰意冷。
“我伤人?难不成说委屈了你?既然福晋无悔改之意,视我的话如无物,那我也无需再多费唇舌。若再任性妄为,不守礼教,就请回娘家自省思虑,我这小小皇子府中容不下你!”,十四小爷看来对我是失望冷漠已极,将我扫地出门的警告,都能轻易说出口,难不成之前山盟海誓都是场虚无?
“十四,你到底要生气别扭到什么时候?”,仔细想想,两人之间本是半点罅隙矛盾都没有,哪里就能轻易反目了,小爷好哄,只是脾气执拗,又好面子,索性放低姿态哄哄他,希望就此能有所缓和。
他身上微微僵了一下,似有意要抗拒,可最终还是没挣脱,只任由我双手环住他的腰,只是不见开口回话。
天色渐暗,夜晚的花园静谧清幽,只能听见虫鸣鸟啼,温温热热、柔情蜜意的人又在我怀中,时间如流水般轻拂滑过,多希望就此停留。
“十四,你真心让我回娘家?你可知道我娘家有多远?走上个把月都到不了,一路上颠簸飘摇,哪儿能说回去就回去?况且,我到底要为什么事道歉啊?”,他既不挣脱,又不讲话,是不是证明小爷的气消了,再哄几句,兴许能就此风平浪静也不一定。
可我话没讲完,却突然被他挣脱开,“你还来糊弄我,到底你心里把我当成什么?怎么你就能嘻嘻哈哈不当回事,可知道我多在意?你家远?还有没有别的谎话来搪塞,明明一起去过,还敢胡乱说,真把世上的人都当成傻子!起开!”,他毫无征兆的勃然大怒,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打定主意我在说谎骗人,只抬手将我推到一旁,不带半点留恋,决然而去。
“哎,十四……”,我确实没有说谎,我在京城,已经是孤身一人,能称为家的,除了眼前的十四府,再没个容身之处,怎么就是骗你呢?我如今面临如此窘迫难过的局面,你却连我一句话都听不完。
本还想追过去解释几句,猛然察觉背后有阵阵阴风吹来,浑身不由得瑟瑟发抖,回头望去,园子里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不见,可就是觉得暗夜中有双眼睛在时刻盯着我,脊背汗毛倒竖,头皮发毛,难不成真有鬼?不敢再耽搁半分,慌不择路的跑回自己的院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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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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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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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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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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