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儿,对不起……”,他翻身坐起来,将我手攥住,神情严肃,不似在开玩笑。
“这话从哪儿说起?”,我不明所以,十四小爷又被什么触动了心事?
“让你受委屈了……”,他情绪落寞,看来方才的事儿,到底他比我还往心里头去。
“好了,这有什么?也没说屈了我!对了,我和娘娘说你受了风寒不舒服,回头可别说走嘴!”,才想起重要事情还没叮嘱,回头露馅,被德妃发现我欺瞒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我没风寒!为什么……”,如我所料,十四小爷大义凛然、问心无愧,不容半点虚假。
“你甩手就走,把娘娘气的够呛,我只能谎称您受了风寒,身上不舒服、心里燥,才算糊弄过去!”,亏得他还没事人一样,把刚刚的烂摊子忘个一干二净。
本以为他会辩驳解释,可只简单应了一句,十四小爷又躺回床上,望着帐子发呆。“十四,你生气了是不是?没必要,这都是小事儿,有什么好生气的?人这辈子,要生的气太多了,别在意这些!”,轻轻捋着他额角的头发,小声宽慰。
本是不忍心看他失落,才凑过去哄劝,谁承想,却被他猛的压在身下,“谁让你管我叫十四了?叫名字,快,叫一个!”,旁边丫鬟纷纷回避,以为主子要做什么,连幔帐都放下来,只有我心里明白,十四小爷又在胡闹,弄的好不尴尬。ωωω.χΙυΜЬ.Cǒm
“你先起来,我都喘不上气了……”,催促他赶快起开,免得又让人看笑话。“偏不,叫了名字,我就起来!”,每每我处于劣势,都能让他得意洋洋。“胤祯……”,名字才出口,就轻拿额头轻轻磕了他的脑门一下,以示惩戒报复。
“这就对了……,乖!”,小爷终于心满意足,翻下来躺在一旁眉开眼笑,可片刻间,笑容就隐隐消失,“那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针,扎进去疼,挑出来也疼,索性就那么放着……她却能没事人一样拿出来打岔,我能不生气?你叫我怎么能不生气?”,他心口起伏很厉害,知道此刻,十四在别扭哪件事情,只是我从没想过,他会如此介怀。
两人默然无语,气氛冷落尴尬下来,“不过,娜仁现在可劲儿的猖狂,不要紧,我会送她件大礼,回报她几次三番的厚爱!”,不知想起什么,十四忽然自言自语,笑靥如花,眯起眼睛,露出他的小虎牙,得意非凡。
“你要做什么?”,可偏偏我看见他笑的心无城府,就觉着惶恐不安,就像恶作剧的孩子,无法琢磨预料他的思维言行。
“好了,澜儿,是件喜信儿,不干你的事,别瞎打听!额娘刚刚生气了?”,他柔声细语的安抚哄劝,更让人感觉反常起疑。
“坏了,光顾和你说话了,娘娘还等着我复命呢!我说你风寒,娘娘让你好好歇着,不必陪着看戏了。我去跟娘娘说一声,省的她们担心,你在这儿歇着啊!”,心里的疑惑,回来再审也不迟,耽误这些功夫,德妃回头又要责怪。
“你这么晚瞎跑什么,我和你去!”,才要出门,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小爷起身就要往出走。
“别,都说让你歇着了,回头我谎都圆不利落,没事,园子里能有什么?”,赶忙将十四小爷安抚住,以免节外生枝,谎言暴露。
“有狼……”,他偏过脸小声嘀咕,根本听不清。“有什么?”,以为有话要吩咐我,赶紧回身追问。“什么也没有!既是要去,锦云,你去叫顺保儿过来……”,十四让顺保仔细伺候,有事儿就回来叫他,顺保满口叫他放心。末了,他还反复叮嘱,让我跟德妃推说他不舒服,让我回去伺候,快去快回。
他怪异的态度,更加深了我的怀疑,可心知问不出所以然,只好满口答应着,出门去找德妃复命。
戏台仍设在西花园,因有蒙古王公在,自然以武戏为主,戏台上连唱带打,一派热闹景象。
德妃坐的位置离皇上较近,正看的入神。为了不惊动皇帝,我猫着腰儿,小心潜行,敛声屏气穿越人群,凑到德妃的耳边回话。
告诉她十四不舒服,但无大碍,说重了也不成,她的宝贝儿子生病,那是头等大事,回头御医来诊治,也是麻烦,索性说个模棱两可,只推说累了,并且假惺惺的要坚持留在这里伺候德妃。
如此情况,她还哪里肯留?一个劲儿的催促我回去,仔细服侍十四,这个不可,那个必须,说了百八十条戒律,才将我打发走。
出了西花园附近,才算彻底逃离监视,不由长出一口气,莫名其妙的一天,总算宣告结束,和打了场仗一样,浑身腰酸背痛,身心俱疲。拖着颓废的步伐,无精打采回了下榻之处,将自己往床上一摔,再不肯起来。
身体大不如前了啊……,正在感叹着,顺保过来传话,说十四爷让福晋过后院儿去。总算让我发现,十四小爷根本没在屋里,酝酿了许久情绪,终于挣扎起身,心说小爷不把我折腾死,心里不痛快,还去什么后院儿?我只想挺尸……
绕过堂屋正房,经小垂花门过去,后院有间凸出来的沿廊,被围成抱厦,正对院内一棵大榕树,巨伞般擎在院中间,树上落满雪,此刻映着皎洁皓月,繁星点点,意境奇妙似幻境。
见我站在垂花门处不动弹,十四招手唤我过去,原来人家早就知道这里景致好,坐在窗边倚着熏笼,喝酒赏雪。
“好好儿的,不去屋里躺着装病,又跑出来,回头娘娘问起来,你自己去圆谎!”,挤在他身旁坐下,发现他身上何时都是温温热热,寒天雪夜都不例外。
“我又没和额娘说我病了,是有人心疼我,怕我挨责骂,跟娘娘面前也敢扯谎,可见胆儿多大。”,他只管将我揽在怀中,笑嘻嘻的玩闹胡说。
“你知道就好!”,哪能再忍心责怪,将头靠在他肩上,望着天空发呆,雪夜清透,月朗星稀,圆月挂在半空,盯久了都觉着晃眼。
等半天也不见言语,十四小爷只是一杯杯的往里灌酒,“怎么刚刚没喝够?现在还要这么玩儿命灌自己?”,将酒杯从他手中抢过来,却发现他仍是暖暖笑着对我。
“想喝……,心里不痛快,可又觉着高兴。”,似是而非的答案,弄得我莫名,可他只停顿片刻,又拿过酒杯灌自己。
“十四,你是不是真烧了?说起胡话了!”,上手摸摸他脑门,却被他一把将手拉下来,覆在自己心口上。
“我说的是心里话,澜儿,那件事就是扎在我心口的刺,扎进去疼,挑出来也疼。谁不想把喜欢的姑娘堂堂正正娶回家,昭告天下这女人非我莫属!可是呢,我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叫我该怎么告诉你……”,他突如其来的表白心迹,让我猝不及防,怔怔呆愣,不明白十四爷居然如此难过。
把他手轻轻握在手心里,“何苦跟自己过不去,我又没怪你,你不提我都忘了,觉着亏欠我的,赶明儿个对我好点儿就是了,别老动不动和我嚷……”,本意想哄他高兴,可反而让他更加愧疚自责。
“澜儿,我……,你怪我是不是?我怎么能和你嚷?我……,我和你说每句话,都觉着心里高兴,怎么能和你嚷?那是因为……”,他突然迟疑踌躇,轻叹口气,眼睛专注柔情,“因为我心里起急,怕我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心里总是悬着,说不上来,空落落的……”,原来自己让他这样惶恐忐忑,这样听起来,我才该沮丧自责才是。
“十四,我没怪你,大婚的事儿,早都说不提了。若我真心喜欢一个人,纵使天涯海角、穷山恶水,也能跟他去的;嫡福晋也好,侍妾也好,两人能守在一起,就该庆幸,何况只是个大婚吉礼,不至于计较!况且,我怎会突然不见了?又不是糖块,放水里就化了,把我说成什么了?”,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人活在世,短短数十年,平安相守,胜过虚浮俗礼。
“澜儿,你要是糖块儿,也得含我嘴里化了,怎么能扔水里了?!”,我正经真心的安慰,他自己反倒又不正经起来,嬉皮笑脸凑过来,弄得人无可奈何……
“我常常觉得庆幸,皇上把你指给我,澜儿这么好,总让别人惦记,可她是我的福晋,板上钉钉的事儿,这辈子都是我的人!澜儿也只替我操心,替我高兴,替我扯谎,替我心疼……就是我一个人的,想到这儿,我又觉着高兴起来。”,他将头靠在后面的椅背上,望着月光,柔和浅笑。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话,却惹得我心里连连打鼓,谁惦记了?这是说谁呢?如此疑惑,可就是半个字都不敢问。
“说什么胡话!我看你是受了风寒,脑子不清楚。再说,你小小年纪,天天灌酒怎么得了?”,懒得理会他天马行空的脑子,酒多了伤人,这是摆在眼前的道理,把小爷的酒杯给夺下来才是。
“澜儿不让喝,我就不喝了!澜儿啊,你说,月亮上有什么?”,被他揽过肩膀,一齐往月亮上看。
“有山呗……”,忍不住想笑,总跟小孩子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月亮上有什么?与我何干?
“你知道?!”,我随口一答,他却突然来了精神,双手扶着我肩膀,仿若多年遇知音,眼中都是欣喜神采。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嫦娥!是上次您十四爷告诉我,月亮上有山,我就信了!”,难不成他自己说过话都忘了,我可记得一清二楚,十四小爷指着月亮,兴冲冲让我看上面的山,傻死了……
“你真信?不是要笑话我?”,结果他自己反倒忐忑局促了,看来以前没少被嘲笑。
“我立下重誓,绝对没有笑话你,你说的,我就信!有山怎么了?好笑吗?我老早就这么觉得……”,后面的话,当然是骗他的,我不会有如此高深的领悟和见解,也从没思量过月亮上有什么,但是,十四小爷说的话,我从来都当真。
“澜儿,我就知道,这话只能和你说,我随便说过一次,把九哥和八哥逗的快笑死过去了,问我山上的仙女模样标致吗?往后,我再不和人说了,到底还是我的澜儿……”,突然被十四小爷紧紧抱住,他好像很感动,其实我也快笑出来了。不是为了月亮上的山,而是,九哥他们真讨厌,净拿弟弟打岔,童言无忌不懂吗?害他心里受伤害……
“你以后可以和三哥说,他平日最喜欢钻研天文历法;或者,你愿意跟我说也成,快告诉我,白天的太阳上有什么?”,笑着摸摸小爷的头,给他推荐个适当人选,上次听沁玥说,三哥托九哥给他弄来个星象仪,还有个铜观天镜,什么时候,我去骗来,哄我家小爷玩玩。
“有什么?就有火!”,小爷头一偏,躲开我的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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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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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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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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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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