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妇德>57 第五十七章
  石室中只有墙上一扇小窗户,竖着几个铁棍,唯一的光亮就是从那边透过来,阿花将单薄散发着异味的被褥蜷在身上,坐在硬邦邦的石床上,盯着那扇窗户发呆,她现在似乎除了发呆,什么都不能做,浑身瑟瑟发抖,哈出的气转瞬便凝成了白雾,进来宗人府时,天便阴着,此时应该下起雪来,依稀能听见风吹的声音。

  这娇生惯养的身子,兴许熬不过这两天便去了陪他们,柳笙,琬姬,枳依,静容,还有仅仅四岁的长公主,他们都是被她拖累,因她而死的人,或许还有更多,她从来没想到她双手会沾染鲜血,她见多了宅院里明争暗斗,多少人惨死在其中,以前经常安慰自己,在古代草菅人命,实属正常,渐渐麻木,可总是叉时梦见他们不得安宁。

  静容是被她害死的,

  “不是的,是奴婢自己私会情郎,与娘娘无关,奴婢没想到这次被情郎背叛,反而陷娘娘于不义之地!”

  静容被人抓住,不正是走露了风声,蓼科,不应该是梅姬,十有八九怕是她或是她身后之人,布下了这一局,致自己于死地。

  她什么也没做,却偏偏有人争相要她的命。阿花把头埋在膝盖里,心中满腔怨气却无从发泄。

  铁门被打开了,又被关上,阿花置若罔闻,脚步声走到自己床前停下,一床棉被搭在她身上,阿花诧异地抬头,面色变了又变,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人穿着一身狱卒衣服,帽子几乎要遮住眼睛,阿花也是一眼认出了他。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嫌我不够惨,再来跺上一脚。”阿花冷笑道,抬头盯着他。

  “阿花,我来带你走。”任斯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发亮,似乎他的眼中只有她一个人。

  阿花看着他,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不动,带着一丝悲凉地笑道:“前朝侯爷,任斯年,还是夏国太子,慕容思?”

  “你原来知道了。”任斯年一脸平静看着她,又郑重地加了一句,“无论我是谁都不重要,你将是我唯一的妻子。”

  “呵!枳依是你的暗棋,蓼科是你的左右手,我在想还有谁是你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你能告诉我吗?”阿花看着他,嘴角微勾。

  任斯年沉默,只专注地看着她,阿花与他对视,道:“那你告诉我,长公主是不是你害的,”阿花停顿一下,缓缓说,“静容,她的死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

  他照样沉默,只是微微弯下腰,整理了下阿花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眼底的碎光让人分不清楚。

  阿花一把拂开他的手,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眼中含泪,哽咽道:“你还有多少瞒着我?本来我以为我不在意,我与你,在我被你一步步计划,自愿踏进皇宫的第一步就应该断的一清二楚,可你为什么还要在纠缠我,就连我快要死了,你也不肯放过我!”

  任斯年全身一震,将挣扎的她搂进怀里,道:“你再等等,等等就好,我会给你答案,你相信我真的爱你。”

  听闻此话,她反而浑身犯冷,全身僵硬,道:“是吗?那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将琪妃救出来,替她洗刷冤情,我知道,你可以。”

  任斯年盯着她的发璇,良久,闷声道:“好。”

  阿花推开了他,道:“你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任斯年看了她半晌,吐出两个字,“保重。”

  阿花头也未抬,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任斯年说他爱她,也许是,可是早晚有一天也会消磨掉,他是太子,将来便是皇上,三宫六院不再话下。他爱她什么呢?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当他再次遇到心动的人,像萧君贤一般再次抛弃她。

  世间男儿皆薄幸,此时他尚能这般将她蒙在鼓里,百般利用,谁能料得到以后?何况,她从哪里谈的了以后?

  宗人府的饭食即使托人多加照顾,却怎么也比不上宫中膳食的精致,送到阿花这里时,往往已经变冷,她在宗人府呆了小半个月时间,期间,萧君贤来过,梁王来过,阿花只觉得好笑,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早上还好,每每到了晚上,即使在她房里格外照顾加上了炭盆,却也冻得彻夜难眠。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阿花被放了出来,一群面生的宫女太监,里里外外将她迎出了宗人府,上了软轿子,排场虽大,阿花却也弄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萧君贤没有出现,宫中妃嫔她一个也没见到,一路进了长阳宫,长阳宫中一物都没有变过,原本她放在书桌上的尚未被静容收起的诗经,还原原本本翻在那一页。wWW.ΧìǔΜЬ.CǒΜ

  见阿花盯着书桌上的书,随侍的宫女笑意盈盈道:“娘娘,您不知道,您不在宫里的这些天,皇上天天都过来看看,吩咐洒扫太监每日清扫,却不得动长阳宫里的一草一木,皇上对娘娘当真是宠爱极了”

  阿花垂眸,手指轻轻拂过书页,长阳宫里物是人非,里里外外的宫女太监都换了生人,只剩她一个旧人。

  刚刚换洗了衣物,就见琪妃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阿花!”

  阿花回头,琪妃一把扑进了她的怀里,眼圈红红的,阿花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发。

  “阿花,你瘦了,瘦的跟皮包骨头似的,静容那丫头也不顾着你,她人呢?今日,我怎么看着长阳宫都是生面孔呢?”琪妃支着头,一脸疑惑地来回巡视。

  掩去眼中的黯然,阿花道:“事情可是水露石出了?我今日刚刚回来,尚未听闻消息,为何会被放了出来。”

  “哦,你不知情也是情理之中,现在后宫妃嫔都在慈宁宫呢?皇上,太后,还有王爷他们正在商量如何惩处梅贵妃呢?”琪妃撇了撇嘴道。

  “梅贵妃?”阿花讶异,问道。

  “恩,虎毒尚不食子,那梅贵妃却为了报复你,登上皇后之位,毒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听说后宫中子嗣单薄也全是拜她所赐。”琪妃一脸后怕地嘟嘟嘴。

  “哦,是吗?”阿花若有所思道。

  阿花此时不顾身边的宫女劝说,站在慈宁宫宫外请求一见。

  一身白色狐裘,粉黛未施,青丝只用一支玉簪随意挽成发髻,面色苍白似是透明一般,本应是令人怜惜的柔弱,她的表情冷淡漠离,生生透出一股坚韧来。萧君贤听闻阿花前来,不顾母后的脸色迎了出来,见阿花欲要行礼,忙将她扶住,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语气中有丝责怪,“刚刚回来,不好好休息,身子受不住怎么办?”

  “妾身无事,只是心中觉得委屈,听闻长公主遇害之事水落石出,便想看看妾身枉死的奴婢是不是可以给一个说法。”阿花挣开他的手,轻描淡写道。

  想必是想到长公主的死,萧君贤面上闪过沉痛,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便是默认阿花随他进去了。

  跟在他身后的阿花嘴角微微扬起,恭顺地跟于他身后。

  行过礼,太后的脸色虽然难看,但总归没给她难堪,阿花坐于萧君贤身侧的椅子上,侧对她的是狼狈跪在地上的梅贵妃,对着恶狠狠盯着她的梅贵妃,阿花不着痕迹的露出笑意。

  “皇上!您为何把她放了出来!她才是杀人凶手,臣妾怎么会害死臣妾的亲生女儿呢?她是臣妾的心肝宝贝!不要被奸人所迷惑,都是他们来害臣妾的。”梅贵妃精神恍恍惚惚,挣脱身边的太监,趴在地上抱住萧君贤的腿,一脸哀求。

  萧君贤眼中满是失望,以及厌恶,“你说朕冤枉你,你身边近侍的凤兰将你罪行一一招来,长公主的奶娘更是将你亲自喂给珍儿的食物中掺加辟新,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萧君贤一脚踹开了她。

  阿花用袖子捂住嘴,掩去面上的冷笑,当日加驻在她身上的罪责,不过几日,便变本加厉地还给了她。

  四周静的可以,梅贵妃满是期待地看向太后,太后一脸嫌恶别过眼去,就连她平日里交好的长影公主也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遑论这满堂嫔妃,最后,梅贵妃反而笑了几声,“哈,皇上,妾身的确受人所惑,当真不知辟新会能毒死珍儿,妾身所放剂量绝不会致命,原本只是为了挽回皇上的心,可是妾身绝对没有想过会害死珍儿。”梅贵妃紧紧攥住自己的头发,精神似要崩溃。

  阿花收敛了表情,细细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许梅儿当初步步紧逼,致自己于死地,如今落到如此局面,她不痛快是假的,原本以为是任斯年布的局,却不料梅贵妃亲口承认。

  “害死珍儿的不是妾身!是李雨晴!是这个毒妇,还有贤妃!是贤妃怂恿臣妾的,皇上,你快杀了她们,杀了她们为珍儿报仇!”梅贵妃大叫。

  贤妃面色闪过不安,转瞬变为愤怒:“皇上,妾身一直视梅贵妃为姐姐,却不知梅贵妃如此血口喷人!皇上,太后您可以定要为臣妾做主!”

  旁人只当是梅贵妃迷了神智,满口胡言,萧君贤挥了挥手,道:“将梅贵妃打入冷宫,择日处置!”

  阿花随人流散去,不经意间赶上贤妃,轻轻浅浅地笑道:“贤妃如此心机,妾身当真自愧不如。”仔细将她脸上的表情收进眼里,观察到细微的不安,阿花不等她说话,道:“妾身先行一步。”

  阿花面色越发凝重,贤妃心中有鬼吗?

  不过短短几天,上奏请求皇上三思的奏折纷至沓来,这后宫之事,皇家之事,右丞的手伸到了最里面。

  萧君贤翻开一本,又飞快地打开另一本,无外乎,梅贵妃德良贤淑,应立为后,萧君贤的脸越发沉重,重重合上一本,随手扔于站立在身旁的沈廖青,“梅贵妃不惜杀害她与朕的亲生女儿,只为了陷害晴儿,更甚,朕的子嗣凋零,莫不是拜她所赐,证据确凿,朕难道还耐她不得!”萧君贤一脸痛心疾首,目光凌厉。

  沈廖青随意一瞥奏折,沉吟一番,道:“梅贵妃的确罪大恶极,株连九族也不为过,只是右丞的实力盘根错节,短短几日尚且不能找到他的错处,可若不能将他根本除去,怕会动摇国本。”

  “朕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想除去许家这颗毒瘤,完成父皇遗愿,重振我萧家江山。沈廖青,你可愿助朕一臂之力?”萧君贤定定看着他。

  “臣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沈廖青单膝跪下,朗声回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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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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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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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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