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驾崩的第一天早朝,象征着天下权力的帝位空无一人。倒是殿上重重帘后显出一张苍老却不乏精明的脸来,那是当朝太后。
帝君自马上得天下之际,其父已殁,其母尚存。故立国之初,尊其父为先帝,尊其母为皇太后。愿天下与母共享之,故允太后垂帘听政之权。
而今日,这个没有帝君的早朝则由听政的太后一手主持。殿下群臣见太后良久不语,莫不心中惴惴,暗自揣测。
终于,帘后传来了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众卿皆知,帝君已于昨夜陡然驾崩,普天共悲,四海同哀。帝君在位时尚未立储君,然国不可一日无主,依众卿之见,皇诸四子,何人当立?”
重重帘后,太后将目光锁定在两列大臣最前端的那个身影。那人年约四旬,面相奇伟不凡,闲散而立,却自有一种难掩的风概,正是当朝宰相。
帝君得以开创金龙王朝,有两个人绝对是功不可没的。自他立志平定天下起,当今的宰相欧阳檀与无上将军霍武就一直追随身侧,一文一武,相辅相成。
欧阳檀长于谋略,运筹帷幄之间,决胜于千里之外;霍武精于武略,辗转千里,攻城掠地。定国后,两人被封为一将一相,掌控了天下的实权。然而,合作了近二十年的将相之间,虽无不睦的流言传出,但两人并无相交,却是不争的事实。
将相二人在政见上颇有龃龉,然而每每遇上朝中大事,两人的意见却又惊人的相似,这一点让众大臣颇为不解。而今,无上将军远赴边城,朝中重臣也就惟有宰相欧阳檀了。
明明感受到了帘后的目光,欧阳檀却只是微微一笑,眼神有意无意瞟向当朝国舅。
国舅卢执正是皇后的亲兄长,不同于皇后的温雅淡定,卢执对权势有着无比的渴望。虽然他的长相颇为温文,然其细而狭长的眼睛却透露了他贪婪的本质。帝君在位时,有感于前朝外戚擅权的严重后果,故在赐予国舅崇高地位的同时,抑制了他的实权。因此,他在朝中的地位虽尊崇,却无甚实权。不甘的他,一意为外甥,即三皇子立为储君而奔走。m.χIùmЬ.CǒM
此刻,国舅的眼神一动,朝礼部尚书使了使眼色。礼部尚书心领神会,跨步出列,首先打破沉默,“微臣以为,三皇子宽和仁厚,有仁君之风。况且三皇子为皇后所出,自古子以母贵,天经地义。”
有了礼部尚书作表率,户部尚书立即出列附议,“微臣以为,礼部尚书所言极是。”
见礼部、户部已抢了先机,刑部尚书不甘其后,不待太后表示些什么,便朗声启奏,“五皇子天纵英姿,先帝在世时亦嘉其勇决。微臣以为,立五皇子为帝,实是众望所归。”刑部尚书刻意提及先帝对五皇子的宠爱,意图打动太后。
然而,帘后依旧是沉默,太后的脸在珠光摇曳间闪烁不定。
宰相欧阳檀瞥了一眼珠帘,会心一笑,太后心目中的人选又岂是几句话可以轻易变更的?所谓廷议,只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不过天下间,真有尽如人意的事么?纵使是英武睿智如帝君者,亦不敢轻易立下储君。然而帝君究竟是不敢,还是不愿呢?宰相欧阳檀目露深思。
就在宰相心思流转间,工部尚书似是揣摩到了太后的心意,昂然出列,“微臣以为,大皇子勤政爱民,当是新帝的不二人选。”浑厚的话音满室激荡,蓦然惊醒了沉思的宰相。
“微臣亦以为,大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吏部尚书上前附议。
一道探询的目光从帘后射出,欧阳檀却仿若未觉,依旧如往常般从容而立,意态闲散,既未露赞同之色,也未透反对之意。
片刻,兵部尚书启奏,“微臣以为,四皇子立下赫赫战功,威名远播,夷人臣服。立为新帝,实是我朝之幸。”
大景王朝在将相之下,下设御史台、谏院,然一台一院地位虽高,反倒不若六部掌有实权。六部分别为兵部、工部、礼部、刑部、户部、吏部。六部各有所恃,帝君在时,已成难解之局,如今帝君骤逝,六部之争愈加激烈。
一直沉默的太后开口了,言语含威,“六部尚书既已各抒己见,倒不知宰相大人意属何人?”
——终于还是来了,欧阳檀颔首一笑,“四位皇子皆是人中之龙,出类拔萃。帝君在时,储君之位亦是悬而未决。微臣愚鲁,不敢言何人当立,恐负帝君所托。惟愿太后明鉴,策立新帝。”
一番连消带打,轻易脱身事外。太后紧紧攥住御座扶手,满是褶皱的手隐现青筋。宰相欧阳檀老奸巨滑,从不以心思示人,若是没有他的支持,任何皇子想要登基为帝,只怕不易。他的心中究竟有没有属意的皇子?如果有,又会是谁?
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与疑惑,太后再一次缓缓开口,“宰相大人与无上将军为朝中两大重臣,帝君引以为左膀右臂。而今帝君骤逝,无上将军远赴北地,朝中由宰相大人一力独撑。哀家一介女流,不敢对策立新帝这等朝中大事妄作置评,还须借重宰相大人的明见。众卿以为然否?”
殿下群臣喏喏称是,一致将目光投向宰相。欧阳檀虽一向韬光养晦,然在朝中的影响力却不容忽视。当此之时,他就是想脱身也难了。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目光扫过国舅卢执,“太后何不听听国舅爷的意思呢?”
太后陡然色变,心思百转。宰相究竟是何用意,只是为了借国舅脱身事外,还是……还是暗示他支持三皇子?
国舅卢执亦是脸色丕变,眼珠一转。蓦然听得太后垂询,心思一变,“启禀太后,微臣以为五皇子颇有帝君遗风,帝君在时,亦宠幸有加,太后以为五皇子如何?”他明知太后意属大皇子,而自己支持三皇子又不能明说,便故意抬出太后不喜的五皇子。
真是一个比一个老奸巨滑,太后以目光扫过宰相与国舅,心中冷笑,然而脸上却不动声色,“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立即有大臣出列反对,“臣以为,五皇子狂放有余,威信不足。四皇子威震天下,当为新帝。”
一旦有大臣出言反对,其余大臣也不断出列,言语不绝。
“臣以为,四皇子虽然战功赫赫,却缺乏治国的才能。三皇子才德兼备,宅心仁厚,必为仁君。”
“臣以为,三皇子温文有余,决断不足。大皇子行事果决,是新帝的不二人选。”
“臣以为大皇子……”
“臣以为……”
朝廷之上,众大臣就谁当立为新帝一事争论起来,不断有大臣挺身拥护自己效忠的对象,排挤其他的皇子。纷纷嚷嚷间,廷议已成闹剧。
宰相欧阳檀微笑地旁观,始终不发一语。国舅卢执亦没有加入到纷争中,只是目光在宰相和太后间游离。
“行了!”威严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尽管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太后依旧皱紧了眉,缓缓地宣布道:“群议三日,再行定夺。”
“退朝!”宣旨太监尖声高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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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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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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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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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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