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旭走过去,司机把带来的衣服给他,顺手接过他的旅行包,笑呵呵道:“丁旭是吧,还适应咱们这边的天气吗?丁老怕你冷,让给带了件衣服,快披上吧,这两天咱们这儿降温呢,别感冒了。”
衣服吊牌还没摘,显然是丁老嘱咐人刚准备下的新衣,丁旭穿上之后暖和了许多,跟司机道了谢。对丁老他还是有几分感激的,当年父母出事之后,他的身份尴尬,也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更是像只丧家犬一样灰头土脸地北上来投靠亲人,偏他又心高气傲,没少吃亏。也只有爷爷,不计回报的帮了他几次,对待他的态度一直没有变过。
司机挺能聊,在路上先跟丁旭说了路过的几个景点,见丁旭兴趣缺缺,又转了话题跟丁旭聊丁老的近况,“老爷子现在自己一个人住呢,你能来陪陪他老人家,他心里也高兴。”xiumb.com
丁旭微微坐正了身体,道:“一个人住了?”
司机道:“可不是嘛,我们劝了好几回,让老爷子去住楼房去,可谁也劝不动,非说住习惯了带院儿的,住楼房不舒坦。那边其实附近设施也齐全,就是没个人照应,还真不放心,幸亏你能来,呵呵。”
司机说话不得罪人,丁旭被他妈扔过来的事儿到他嘴里,成了丁旭来照顾老人尽孝心。
丁旭“嗯”了一声,情绪不是很高,他额头发热,身上有些不舒服。
等到了丁老的住所,司机帮着把他的行李拿下来,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些日用品,帮着给送进去,收拾好了,这才离开。丁旭他妈说的太突然,家里也没个准备,老人不想委屈了丁旭,重新给买了一套新的让他用。
丁老招呼他来客厅跟自己聊天儿,指着桌上的点心和饮料,笑道:“饿了吧,先随便吃点垫垫,一会爷爷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丁旭多年没见爷爷了,记忆里老人是得了重病去世的,这会儿冷不丁瞧见,眼眶有些潮湿。
丁老以为丁旭是无法接受突然来北方的决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爸妈工作忙,你来这儿陪陪爷爷,好不好?这里的学校也挺不错的,爷爷已经给你办好转学手续了,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两天,再去学校?”
丁旭点头没有反驳,“好。”
丁老瞧见他这样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但是儿子当年的选择他也不能说什么,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想到会在丁旭这么大的时候,那不争气的儿子和儿媳会闹起来。那两个人,还不如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懂事。
丁旭晚上吃的不太多,丁老准备了一桌子菜,又不停劝他,他咬咬牙又吃了小半碗饭,饭后就隐隐不舒服。等到了晚上,胃里一阵翻腾,去洗手间吐了两次,回来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发起烧来。
老人睡眠浅,听到丁旭这边有动静,起来看了看他,这才发现他病了,连忙叫人送去了医院。
丁旭大半夜的高烧不退,丁老也跟着忙活了一晚上,在他身边照顾。
丁老一子两女,儿子在南方发展,女儿却是都就近留在了北方。丁旭的两个姑姑一大早接到电话也都赶来了,看到老爷子在病房里照顾了丁旭一宿没能休息,又是心疼又是担心,道:“爸,您这样不行,这孩子有医生照顾呢,您自己得注意休息啊,这不还有保姆和看护吗,您就别自己劳神了……”
另一个年纪小点打扮的时髦些的小姑也开口说话了,比起大姐,她言语里就刻薄了许多,“就是,别把他照顾好了,您反倒累病了,爸,您现在多大年纪了,怎么能干这种事儿呢!再说了丁旭一个男孩,被那边娇生惯养的,换个地方就生病,您能照顾一次,以后还次次这么照顾呀……”
丁老爷子压低声音,不悦道:“你们别说了!”
小姑还有些不乐意,撇着嘴小声嘟囔道:“怎么还不让说了啊,真是,弄一个麻烦来干嘛,当我们这是托儿所呢,谁有空给她照顾孩子呀……”
她和x省那个嫂子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加上大哥结婚之后和这边走动的也少,钟婕那个当嫂子的也从来没给过她们什么好处,反而整天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仅有的几次带着丁旭回来探亲的时候,也没少拿孩子炫耀。她和大姐家里也都有小孩儿,但是考试和比赛都没有丁旭优秀,被压了十几年,心里难免就对丁旭也多了几分不喜。现在丁老又维护丁旭,她受不了自然要反驳上几句。
丁旭虽然发烧,眼皮重的睁不开,但是也能听到一些。他脸皮上烧的发烫,恨不得现在就能自己坐起来,不要任何人照顾,也不给任何人添负担,但是手臂却沉的像灌了铅,一点都不听使唤。
丁旭半睡半醒的过了一天,半夜里感觉到有人给他换冷毛巾,手掌粗糙温暖,他渐渐安稳下来,沉沉睡去。
到底还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等到第二天丁老再来的时候,丁旭已经退烧了,自己在那吃了一碗粥,看到丁老来,忙起身道:“爷爷……”
丁老挺欣慰,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回床上去,问道:“没事就好,昨天吓坏我啦,还有哪不舒服没有?”
丁旭摇了摇头,道:“我没事了,给您添麻烦了。”
老爷子看了看他手背,突然瞧见那多了一块乌青,还想再瞧的时候,丁旭有点不自在的把袖子落下来一点盖住了。他这里没有人陪床,保姆去回家拿饭的工夫,手背就鼓针了,也没什么大碍,就是他皮肤白显得青紫一块有点吓人。
丁老也是想到了这些,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又问道:“你这还有什么需要的没有?你跟爷爷说,千万别客气。”
丁旭想了想,道:“我想打个电话。”
老爷子笑了,“也好,我昨天已经跟你爸妈说了,他们听到你生病也挺担心,你再给你妈妈报个平安也是应该的。”
丁旭答应了一声,丁老让人拿了台无线电话来,留着让丁旭用,他工作忙,就先走了。
丁旭先给他妈打了一个,钟婕反应还挺热情,似乎已经忘了前两天打了儿子的事情,她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自己心里没有那点不痛快了,权当丁旭也都忘了一样,在电话里叮嘱丁旭要照顾好老爷子。
“妈妈工作忙不能过去,你替妈妈多跟爷爷聊天,也讲讲咱们家的事,还有你爸。”她带着抱怨道,“你爸老是这样出任务、出任务,成天不着家,你跟你爷爷说下,让他管管。”
丁旭心里有些不耐,但还是听完了钟婕的话,只是没有像之前一样给她一个确定的答复,只说:“我知道了。”
钟婕没听出来,她也一直没有被丁旭反抗过,还以为丁旭依旧听自己的话,带着点得意的挂了电话。
丁旭握着电话想了一会,又给肖良文打了一个。
那边接起来很快,肖良文的声音很快传递过来,“喂?丁旭!我等了好长时间了,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丁旭往后倚了下,让自己的姿势舒服了些,道:“嗯,挺顺利的,昨天就已经到了。就是感冒了,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肖良文道:“没事的,现在呢,好点了吗?”
丁旭嗯了一声,又道:“好了才给你打的电话。”
肖良文在那边比平时话多,说了一会,又道:“丁旭,l市是不是跟你那边离着挺近的?我过段时间要去那里,没准也能顺路去见你呢。”
丁旭心里动了一下,l市是他爷爷当时退居二线居住的小城市,离着京城三四个小时,并不是很近,更谈不上什么顺路。但是肖良文这么说起,青涩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他也不忍心去打击他的积极性,点头道:“是啊,都在北方,你来了跟我说,如果……如果我不上课的时候,也可以过去找你。”
肖良文在电话那边笑了起来。
两个人聊了一会,挂了电话,丁旭开始认真盘算起时间。
上一世的时候,他并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来到北方换读其他学校,对爷爷退居二线的时间只模糊记得是在年底,现在已经是深秋,估计也没有几个月了……如果爷爷要离开京城,他肯定也要跟着的,上辈子没能留在老人身边多照顾他,这次他心里是想要弥补上的。
而且,之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听说过肖良文曾经在这么早就离开x省来到北方,他的选择变了,冥冥中一些事情,也开始起了变化。
肖良文离开x省的事,或许是一个转机。
他坐起身来拿出纸笔开始涂写,但是写了一些职业规划之后,又皱着眉头把纸团成一团,扔在地上。他连自己家的事儿都决定不了,哪有什么资格去帮肖良文……他心里这么自嘲,但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过了一会,又起身去捡起那团纸,展开铺平了,叠好放在口袋里。
远在x省的肖良文,也在做着准备。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刘子珺坐在一旁劝他,拧着眉头也是有些担心,“小肖你跟那些人搅合在一起,他们做的事儿,你能应付吗?要不还是算了,那些人不好惹,你早点退出来,别沾这个烂摊子。”
“没事的,子珺姐,我心里有数。”肖良文笑笑,道:“你不用担心我。”
刘子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咱们弄点烟、酒什么的也就算了,你何苦去弄玉石,又是西北,又是东北的,来回跑的多辛苦啊……”
肖良文也不回答她,从包里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刘子珺道:“这是给童童的,玉保平安,你留着给她戴。”
童童是刘子珺的女儿,她抱着童童离婚的时候,小孩儿还在吃奶,现在已经两岁多了,很乖巧,但是身体不太好,总是生病。
刘子珺看到这东西有些惊讶,接过来看了一眼,哪怕是在这样有些暗的灯光下,也能看出这块玉牌的刀工精巧,质地细腻。整块玉上泛着一层柔光,看着又干净又润,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她看了一会,啧啧称奇,又把玉牌还给肖良文,道:“这个太贵重了,童童又不懂事儿,戴着磕坏了就不好了。你留着吧,等两年有了喜欢的女孩儿就送给对方,这东西瞧着像是件古董呢。”
“不是古董,那边的人给的。”肖良文推还给她,道:“给童童戴,玉料还是挺不错的。”
刘子珺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把玉牌收在手里,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啊,每次都跟把命赌出去一样,也不知道这性子像谁……”
肖良文咧嘴笑了下,没吭声,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他出身不好,三教九流的环境里长大,就对机会的那一丝气息更敏锐一些,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机会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刘子珺大他十岁,又是当年受过肖良文母亲恩惠的,总归有些担心,又多问了两句:“那边有没有朋友啊?就你一个人跟着过去,这人生地不熟的……”
肖良文打断她,道:“有个朋友在。”
刘子珺道:“就是那个经常和你打电话的?”
肖良文揉了鼻尖一下,有点不好意思道:“嗯,我还欠他钱呢,这次去,正好把钱还他。”
刘子珺叹了口气,道:“你长大了,自己拿主意吧,没赚到钱也没事,赶紧回来,姐这里不缺你一口吃的。”
“嗯,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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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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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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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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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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