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九月,几场秋雨后天气迅速转凉,贺骁和齐厦都进入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

  贺骁难得遇见一个长相这么合意的人,奈何性格相对他先前想象的崩坏得一塌糊涂,他很难不出手拯救一下。

  而齐厦难得遇到一个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直男”,这个直男还铁骨铮铮并且刚正不阿,齐厦以前几乎没有同性朋友,他新世界的大门从此被打开。

  几天后,齐厦新戏开机,一早就准备出门。

  齐厦下楼,见贺骁还是短袖配着军装裤的打扮,贺骁本来就强壮魁梧,这天还戴了个大墨镜,配着一贯没多少表情的脸,那酷劲真是挡都挡不住。

  齐厦走过去,“有没有人说你很像……终结者?”

  “没有。”贺骁说。

  除此之外别无他话。

  齐厦:“……!”正直而且寡言,一个多余的字没有,而且敢于直言犯谏。

  好耿直好不做作,跟外边那些妖艳的贱货完全不同。

  齐厦一盯着他看,贺骁现在就自动进入警备模式,齐厦眼神依然勾人,但那脑回路一旦说出来就是大写的崩坏。

  好在这次没给他继续崩坏的机会,女助理出来,他们立刻上车。

  齐厦这部戏取景大都在本市,开机之前拜神,女助理过来对贺骁说:“待会儿我得去制片人那一趟,等齐厦拜完神,红包你记得务必替他收着。”

  怕贺骁不知道厉害,又说:“这是丘总的规矩,齐厦以前有部戏拍了些不好的镜头过后很不清净,之后就一直让他留着拜神红包,但凡遇见不吉的场就拿出来给揣身上压着。齐厦自己也知道要紧,就是有些丢三落四,待会儿你直接要过来就成。”

  这样一说贺骁就清楚了,虽然他本人不信这些,但也见过不同信仰的人有不同的讲究。

  女助理离开,剧组一群人在那边赫赫扬扬。

  齐厦被人拉住说话,贺骁在一边不远的地方等着,目光顺便扫视人群和周围是否有异常。www.xiumb.com

  本来以为东西都到手上了,迟十来分钟取过来也是一样,但他低估了齐厦丢三落四的程度。

  齐厦跟人说话,一手揣进裤兜,另一只手就把红包拿在手上,对面的人手里像是剧本的东西摊开给他看,齐厦伸手去接,手上红包一嗖就扔地上了。

  贺骁:“……”不是说很要紧?

  他大步过去,弯腰伸手把东西捡起来默默揣进兜里。

  贺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看见齐厦像是回过神,跟人聊完看一眼自己的空了手又看一眼旁边的地面。

  还好,还想得起来。

  然后,齐厦弯腰捡了张废纸扔进旁边垃圾桶。

  贺骁戴着墨镜都觉得阳光炽烈,眯眼把头转到一边,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没多久女助理回来了,倒没忙着计较红包的事,把齐厦拖到一边说:“汪佳佳最近跟魏央走得很近,据说上次给那谁巴掌的事儿跟她也脱不了干系,你最近跟魏央不对付,见着汪佳佳也小心着点,除了对戏能不搭腔就不搭腔,知道吗?”

  汪佳佳是这部戏的女二,齐厦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女助理说:“我就说她一个快过气的二线是怎么拿到这个角色的,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去傍一个新人的势也不嫌寒碜,听说她们还搞了一个什么姐妹淘,还真有点闺蜜的架势,私下踩这个捧那个的,总之都是四六不着的货,你自己多个心眼。”

  本来像汪佳佳这种小角色要是出什么幺蛾子也不是真收拾不了,女助理跟齐厦说一声纯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防范于未然。

  但齐厦的脑回路岂是凡人能揣测的。

  他愣了一会儿:“……”魏央的闺蜜,那不就是极有可能见过贺骁?

  开戏场上忙乱,女助理交待几句就走了,刚好汪佳佳过来跟齐厦招呼,“齐老师。”

  齐厦本来就不耐烦跟人多说话,嗯一声算是回答。

  他正要走,汪佳佳却转头看向贺骁的方向,“那位是你的保镖?看起来有些眼熟。”

  齐厦:“……!”果然见过,还连他是保镖都知道。

  一声不吭,转身就朝着贺骁去了。剧组正忙着搭景,演员大都上好妆等着开机。今天要在这拍整个白天,齐厦顺手要用的东西都从车上搬下来靠边放着了,当然还有他休息时坐的折叠椅。

  而贺骁就坐在旁边的花坛边上守着,墨镜也取了,刚才的终结者眼下活像一只大狗。

  齐厦几步走到他跟前,“站起来。”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贺骁到齐厦家第一面见他时就一样。

  贺骁再次没明白,但还是再次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了。

  齐厦暼一眼他自己的椅子,说:“你坐那。”

  贺骁浓眉一皱,不明所以但大大咧咧地坐下了,脚还翘到膝盖上很有大爷样,眼光瞟向齐厦:“你呢?”

  齐厦转了个身看着人收拾场地,“我站着。”

  贺骁:“……?”

  贺骁愣了好半天,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改变他至少也应该有个了解他的机会。贺骁实在摸不清齐厦的脑回路,放下脚侧身对着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但齐厦已经不知道从哪掏出剧本,一手撑着旁边的树干站在那认真看了。

  风把他敞穿白衬衫的衣角吹开,缥缈如谪仙的气质又回来了,齐厦沉吟也随风飘来:“不要看低自己,也不要给人看低你的机会。”

  贺骁:“……!”好有道理,但是他也是实在无言以对。

  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齐厦突然转头看他,眉间愁绪淡淡,一双眼睛说不尽的空濛忧伤,大写的忧郁美男。

  贺骁眼神跟他对上,就等着他给自己清奇思维来一个独白。

  齐厦眼光闪烁几下,伸手摸一下裤子口袋又摸摸衬衣口袋。

  贺骁:“……!”

  忧愁美男齐厦:“……!?”要完,救命红包呢?

  贺骁自认为还算严肃,这会儿真是要被他气笑了,见齐厦转身在旁边衣物堆里乱翻,忍笑问:“你找什么?”

  齐厦手上动作一顿,像是领会过来什么似的,慢悠悠地站直身子拍拍手,云淡风轻地看向一边,“没什么。”

  贺骁坐着没动,从裤兜里摸出红包,两只手指头夹着不着痕迹地掀开衣角往他兜里一塞,动作轻而且极快,完全不会让人发觉。

  而后没事儿人似的说:“你裤子口袋没翻。”

  齐厦第一反应就是摸裤兜,当然是再次。这一摸大喜,红包掏出来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把红包拍在折叠椅扶手上,“常乐说让你给我拿着。”

  贺骁嗯一声,二话没说把红包又揣回自己兜里,当然也是再次。

  说话间导演那边就有人叫齐厦去,第一场要开拍了。

  贺骁看了眼横七竖八架起的拍摄器械立刻起身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但走着走着,这次觉得不对的是他。

  刚才想问的话没问出来,而且明明想好拿红包的事给齐厦长长记性的,如今怎么会是这样一番情形。

  齐厦能当视帝还是有道理的,贺骁看他拍了一天的戏得出这个结论。

  就像女助理曾经说的,不管多阴谋诡计勾心斗角的桥段,只要剧本上给齐厦写清楚,再给他些时间酝酿他总能演得出来,只是同样的桥段带入到现实,他看都不看不明白而已。

  这天有一场是主角年轻时跟初恋分手,女孩离开,齐厦自己转身往回走,很奇怪,他明明什么也没做,没有任何引得起人注意的夸张表情和动作,贺骁在一边看着就是觉得他整个人感觉都变了,就像是一颗水嫩的白菜瞬间变成了一颗咸干菜,真是神乎其神。

  当然视帝也是很努力的,这天晚上没有齐厦的戏,齐厦晚餐吃的还是剧组的盒饭,离开上车对贺骁说:“先不回去,我之前那个眼神不是一直不对吗?常乐给找了个靠谱的射击俱乐部,我想去真枪实弹的找找感觉。”

  既然是女助理联系的,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贺骁当场就应了。

  一个小时后,他们人到俱乐部里头,齐厦看到人给他安排的教练时愣了一愣,看一眼贺骁,说:“我保镖也会射击,能让他教我吗?”

  毕竟真枪实弹,怕人不放心又加上一句,“当然,你们可以在旁边看着。”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经理略作思考表示可以,不过人家话说的很圆润,没什么看着,“行,那我们的教练在一边辅助,您看行吗?”

  往室内靶场去,贺骁跟齐厦刻意落后很远,“那个教练有问题?”

  刚才他没错过齐厦任何一个表情,齐厦明显是忌惮那个人。

  齐厦:“……”这话说出来多难为情。

  刚才眼光对视,他注意到那个人看见他的时候有种异样的光彩。

  但基于贺骁的工作有些事他必须有交代,齐厦脸一红,压低声音说:“他是gay。”

  然后想起作为一个当代人应该有的素养,“当然,我不歧视也不仇视,只是不喜欢离他们太近。”

  给贺骁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毕竟大家都是直男。

  贺骁在想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他是?”

  齐厦说:“我有gay达,一看一个准。”

  说着他就往前头去了,贺骁脚放慢一步,默默看着齐厦的背影。

  心想我也是gay,你还是真是灯下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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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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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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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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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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