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看见他两条俊挺的眉毛紧紧蹙起来,明明是一双凤眼,眼光冰冷但丝毫不显得凌厉,本人日常发怒表情真是比刚才入戏时候的杀气程度还不如。
典型的食草动物,但即使是这样,贺骁还是感觉到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执意要问,问了又给自己惹气,贺骁心里头有点好笑,面上神色却纹丝未动。
齐厦说:“哪儿不像?”
贺骁说:“你这什么眼神?”
齐厦从镜子里看一眼自己,有一瞬的茫然,然后转头端枪,眼色嗖地凉下来,道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贺骁。
一秒掐中死穴,两个人各自一脚踩在对方的底线上,喜大普奔。
作为一个长期奔赴在生死线的一线战斗人员最敏感的是什么?有人用枪指着他的头,即使这枪是假的,这是本能。
还击也是本能,贺骁忍得浑身肌肉紧绷,心想你真该感谢上帝你是齐厦,站着没动,但一双眼睛目光紧紧钉在齐厦俊美的面孔。
瞬时间,齐厦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像周围空气温度降至冰点,那种眼神锐利冰冷两个词不足以描述其之十一,极其锋利又带着像是能把人整个刺穿的实质。
他几乎觉得砰一声之后他就会血溅当场。
齐厦脑子卡壳,连呼吸都屏住了,刚才瞄准眯起的眼睛瞪大就这样愣愣看着,他背上甚至有冷汗渗出,他第一次知道贺骁专注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这样可怕。
约摸十秒后,贺骁把眼光转开,再看向他时眼神已经和平常一样淡然。
“看见了?”贺骁说。
然后踱步到他身边,抬他手腕:“托枪。”
齐厦嗖地恢复端枪的姿势。
贺骁:“拍戏时候用假枪?”
齐厦:“-1,真枪空包弹。”
贺骁两只手按住枪托和枪杆往下压:“8.1公斤。”
齐厦两只手荷载的重量蓦地变沉,但他保持着端枪瞄准的姿势倔强地扛住了,动作持续不一会儿,齐厦手开始发抖,贺骁突然放手。
齐厦胳膊发软,但就是憋着一口气不想当着贺骁的面把枪放下来。
贺骁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两分钟后,贺骁从卫生间出来,齐厦站在门口:“怎么练?”
贺骁一时没明白,“什么?”
齐厦说:“你刚才那个眼神。”
贺骁:“……”
从这会儿开始往后算三天,这是齐厦跟贺骁说的最后一句话。
又是一次三请四催齐厦才下来吃饭,表情大写的冷漠,眼睛还是红的。
坐下埋头就吃,女助理看他一会儿,“眼药水用了吗?”
齐厦点一下头。
女助理说:“你抬头看看我。”
齐厦抬头。
女助理捂肩打一个哆嗦,故作吃不消地摆摆手:“这杀气。”
齐厦:“……”还是这么浮夸,他自己又不是瞎子眼神练成什么样不会照镜子的吗?
自始至终把坐在旁边的贺骁当空气,连眼角也没扫他一下。
贺骁一声没吭,突然想到他小时候刚学射击,父亲说他握枪姿势有差不出三年就得残一根手指,他那会儿也是闷着练到足够扬眉吐气了才跟老爷子说话。
他俩互不搭理,旁边人却看不过去。
女助理吃完饭认真看贺骁一会儿,“你是混血?”
贺骁说:“我祖母是俄罗斯人。”
女助理说:“哇,战斗民族。”
齐厦:“……”所以才那么凶狠。
不对,地图炮不好。
还是不对,战斗民族血统的狠厉眼神他真能练出来吗?
女助理说:“我就说你眼珠的棕色跟纯种东方人的棕色好像有点不一样。”
齐厦:“……”完全没发现。
他很想抬头看一眼到底哪不一样,心里猫抓似的难受,但攒着一口气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一个人闷头扒饭。
但也没等他忍多久,女助理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开口:“你农场是不是把我拉黑了?”
齐厦:“……!”被发现了。
好半天他放下碗,优雅地理一下袖口:“你偷菜还用外挂。”
女助理气不打一处来:“我成天忙得脚不沾地,用一下黑科技怎么了?”
齐厦扯了张纸擦嘴,“我也很忙,我每次都定闹钟。”
“农场?”贺骁突然打断他们。
齐厦手顿住,这游戏七八年前流行过,现在基本上没多少人玩了,这种完全不用动脑子手指点一下瞬间幸福感爆棚的游戏,他向来是以圣徒传教的心态安利到自己周围四面八方的。
齐厦:“……”要不要暂时放下恩怨继续安利一发呢?
但这次没容他纠结,女助理抢先答了:“一个没意思的休闲游戏,明天下午电视台中秋晚会最后一次彩排,我没时间,贺骁,到时候你工作室的另外一名助理过来,你们一块儿陪齐厦去。”
这是他现在的本职,贺骁看一眼齐厦,对女助理说:“给我场地现场照片和出入口平面布置图。”
齐厦嗖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这次是真郁闷到底了。
几天后新戏开机,角色还没揣摩过来,他演员的本职都没做好,如今还要参加一个让他上台唱歌的中秋晚会。
郁闷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出发之前,贺骁看见齐厦的时候愣了一瞬,齐厦穿的正是那天晚上在电视台被弄脏的帆布衬衣,他自己什么时候闷声不响洗干净的谁也不知道。
齐厦的神秘思维简直高深莫测,而且简直执拗得感人,总之他每天都有自己的一台戏,旁人只能围观,无法参与。
齐厦这天心情非常不好,几个人在路上都没说话。
晚会用的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室外场地,到场后贺骁才发现比平面图上混乱多了。
他不是行内人,不知道这种晚会的现场效果通常是依赖入夜后灯光的点缀和渲染,比如舞台两侧炫目的点点繁星实际上就是绳子上窜着满满的灯,他看到的就是绳子大片的吊着,挂在不算宽敞的舞台两边,怎么看怎么乱。
到处是□□在外的铁架和支起悬挂的叫不出名的设备,安全隐患到没眼看。
齐厦倒是习以为常,彩排真正上台的时间并不长,真正熬人的是候场的时间。
后来到场的明星大腕越来越多,眼见天快黑了,齐厦不耐跟他们招呼,干脆起身,“我去车里坐会儿。”
贺骁只得跟在他后面,护着齐厦一直从场地侧门走出去,外边是一个广场,来的车大都停在广场边上。
其中也有送演出用品过来的大货车,他们往停车的方向去,事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前面一辆货车边上靠着一大块刚卸下来的喷绘牌,齐厦昂首阔步地往前走,贺骁眼睛扫过去突然看见喷绘牌一角突然动了下,猛地冲过去拽过齐厦的胳膊拉着他跟自己换了个边。
齐厦胳膊被他钳住身子被推到靠着旁边的轿车,汽车警报器尖利地拉响,顿时想起那天在电视台贺骁对他做的事,第一反应就是挣扎。
但贺骁身子把他压在车窗,宽厚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头埋进自己的怀里,另外一只手上大而扁的硬质手提箱扣住齐厦脑后不许他挣动半分。
俨然是拥抱的姿势,齐厦怒不可遏:“你——”这个不要脸的暴力狂!
“轰”地一声,不远处漫天尘土,齐厦嘴里的声音顷刻消失,他连挣扎都忘了。
而此时就在他们后方,喷绘牌扑倒的同时,一根从喷绘牌支架断下的木杆倒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贺骁背上。
齐厦感觉到贺骁坚实如铁的身体微微颤了下,“贺……”
周围稍微平静,贺骁环视一周放开他的身体,但手依然环着他背后,手上皮箱护住他侧边,“走!”m.χIùmЬ.CǒM
齐厦惊魂未定,“可是……”
贺骁皱着眉,锐利的目光在暮色低垂的广场上鹰隼般的扫视:“我不管善后,只管你的安全,走!”
齐厦:“……”他只是想问问贺骁受伤了没有。
车里司机一直等着他们,贺骁护着齐厦上车自己再坐进去。
车开出去,齐厦说:“……刚才是意外?”
贺骁说:“想万无一失就不能当它是意外。”
他习惯发号施令,不喜欢解释,但看着齐厦一连懵懂的样儿,只好说:“刚才广场你背后十米远的位置就有一辆吉普车很可能是假牌,就算你出来的时间不能预计,广告牌一击不成,临时起意,一支枪从组装开始都不需要20秒。”
齐厦:“你……”你的伤?
贺骁却再次问了那天晚上的话:“危险吗?”
把箱子放在他腿上。
这只贺骁提在手上看起来轻飘飘的箱子,齐厦第一感觉就是重,他抬手搬一下,很重,而且隔着不算厚的皮革,能感觉到里层的冰凉,这哪是皮箱,里头分明是铁板。
难怪刚才贺骁一直把这个扣在他背后,从后脑一直挡到后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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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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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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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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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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