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犹自杵在那里好一会儿,回想方才所见,虽未看真切,可那乍然一现些许侧脸,怎么觉得,有丝熟悉?
她满肚狐疑地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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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便要出发。桑柔起了个大早,与华栖交代一声便出门去。
半时辰过后,她额上沁出密密汗渍,气息微喘,已立身于一家商铺前。
铺子刚刚开张不久,清早人稀,伙计半打着哈欠在收拾。
她盯着屋外檐下插着的那根旗子好久,晨光熹微,无风,旗面微微张扬着。
屋内掌柜注意到她,奇怪地看了会儿,终于出门来问道:“公子,你可是要买米?”
桑柔收回酸涩的目光,看向掌柜,摇摇头,顿了一会儿,道:“我……找你们老板。踝”
掌握微不可见地稍皱了下眉,仍是谦逊有礼地说:“我就是。公子找我有何事?”
桑柔盯着他,说:“不。我不是找你,我找……”她伸手指了指那个旗子,“他!”
掌柜表情有些怪异地打量了下桑柔,说:“不知公子与我东家是什么关系,又有何事找他?”
桑柔说:“自是有资格找他的关系,也是有事才找的他。”
掌柜微微怔愣了下,眼前这人,眉目秀绝,衣着光华,气质卓然,反应迅敏,话中带话,是个不一般的人。他轻咳了一声,做来了一个恭请的姿势,说:“公子往里边请。有什么需求不如和我说。我们这儿只是一家小分店,东家他不常在此。”
桑柔打量了下这米铺,店面不大,装修却讲究,是一向的穆式商铺的风格。
她摆摆手,说:“进去就不用了。我家里暂不缺米。我与你东家是旧识,昨日看见他了,因有要事在身,只草草打了个招呼,故而今日特来拜访,叙个旧,话个家常。”
“如此……”掌柜点头,可脸上却是无奈的表情,说,“可现在东家真不在,平日里,我们也都不知他行踪。我实在无能为力呀。不如公子留下个口信或地址,待东家回来之后,我转交予他。”
桑柔眯着眼看了掌柜一会儿,觉得他不似在撒谎,便说:“那便算了吧。也该是我们无缘。”
说完便转身离开。
“公子,稍等。”掌柜追上来,“虽公子不愿留下口信,但不若留下姓名,到时东家若过来,我与他提及,也好心里有个数。”
桑柔点点头,说:“也是。我名单字一个柔字。”
掌柜微诧,竟真是一个女子。方才见她眉眼多几分女子的柔美,但举止却洒脱不忸怩,有男子的利落风派,心下还有些怀疑。
他拱手做了一个揖:“多谢。在下记住了。”
桑柔离开。
柔……
掌柜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眼中微凝。
积于内,行于表,此人气质不俗,非等闲林木。只是她眼下灰暗,面色苍白,左臂伤残,好似伤病之身。真真是,木秀于林,风雨必摧吗?
他心中不禁惋惜。
桑柔走后没多久,米庄内又来了一名访客,同样意不在米,而在人。
此人银色面具掩面,手持长剑,目光冷淡,四处瞧看。伙计踌躇了下,上前来,怯生问:“这位客官,你可是……”
“我找你们老板。”
“又……”伙计撇撇嘴,高声喊道,“掌柜的,找你的。”
紧接着噔噔噔几声脚踏木板的急促声响,楼上跑下一人来,正是方才那掌柜。
掌柜看了眼来人,怔一下,急忙说:“姑娘,楼上请。”
那人低头嗯了一声,上了楼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楼上地板微响,眨眼那银面人已下了楼来,仍是一身冷然不容接近的模样,只是同来时一样,一手提剑,一手横在腹前。步子虽密,但不急。
出了门,却不知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一群小乞儿,齐齐向她这边跑来,直直地撞在了她身上。腹上被碰撞,好一阵剥皮拔骨的疼,她微微弯下腰,握剑的手甩出来,格挡住几个乞子,面上却猝不及防被谁的手肘一掣,面具的绳子猛然崩断,面具掉落在地。
她一咬牙,一手抓起地上已被踩裂的面具,掩住面容,一边飞速提身,躲开一段距离,而后横腿一扫,那些乞儿纷纷中招倒地。
她毕竟重伤之身,出手力气也不大,却害得自己伤口又裂开了。她冷眼扫了地上的人一下,往四周看了看,毕竟还早,路上行人不多,只是对面茶馆稀稀落落的几个年过半百的茶客似有似无地往这边看了几眼,又转回去饮自己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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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手护住脸上的面具,疾步离开。
对面茶馆二楼,一扇半掩的窗子缓缓推开,露出一人霜白的面颊,一双明泽似的眼眸此一刻却沉若幽潭。
是她,竟是她……
桑柔口中低不可闻地念出一个名字:项子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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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队将行,可天又忽然下起大雨,众人只能在驿站等雨势小些再上路。
桑柔却忽然找不到华栖。
她逮住一个驿站的小二问:“可有看到我的那个小丫头?就是眼睛大大的小丫鬟!”
小二忽然脸一红,说道:“那个长得可好看的姑娘,我有看到。”
桑柔一喜:“在哪儿看到的?”
“就是午膳后不久,就在这儿,她向我问了路,说去西市集那边怎么走?”
“西市集?”
“嗯。她说她丢了好重要的东西,要去找回来。”
桑柔皱眉,外头这时正好划过一道闪电,而后雷声滚滚而来,好似就炸在耳边。她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急急问:“她去了多久了?”
小二微一思量:“估摸着快一个时辰了吧。”
桑柔焦躁地蹬脚,道:“你借我把伞,另外,把我的小黑马牵来。”
“啊?”
“快!”桑柔一声怒吼,那小二吓得急忙扔下手中的笤帚,去后院牵马。
驿站门口,桑柔脚踏上蹬板上,正要翻身上马,领头一紧,整个人已经拎了下去。
她一手护着脖子,刚想呼叫,下一刻已撞入一方厚暖胸膛。
“你这半残的模样,是要去哪儿?”
微厉的男声伴随一阵震耳雷声从劈头砸下,桑柔没出息地抖了下身。紧接着就听到男子沉沉的低笑,她一恼,挣扎开来,顾珩这下道没桎住她,眼梢微弯地看着她恼羞成怒般的愤愤面容。
桑柔高声说:“我那小丫头不见了。这雷阵雨一会就该停了,我怕她赶不回来,我去找一下她,去去就回。”说着又要上马,无意外地又被顾珩掀了下来。
桑柔心中着急,被顾珩撩拨地差点炸毛,可偏生对他又做不了什么,脑海中编织着一个画面,把他狠狠揍一顿踩在地上喊她女侠求饶不止,却知道这样的愿望只能永远作为心理活动而已,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把肚内的怒气压又压,生生挤出一个好不诡异的笑容出来:“太子,您要是无聊了,先找叶广泽成持他们耍着先,我这边真着急。”ωωω.χΙυΜЬ.Cǒm
顾珩一手提着桑柔的领子不放,外头风雨忽然改了方向,斜卷而来,他手腕一翻,桑柔脚下不由自主地转了几步,两人已陡然换了位置。他身前护着的是小小的她,而他背后是风雨肆然的蒙蒙天地,雨打落在他身上,她看到他眉头微微皱了下。
桑柔心头猛然一动。
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顾珩说:“广泽你来的正好,桑柔的那个小丫头不见了,你去找一下。”
叶广泽面上表情有那么一刻的绷紧,迅速恢复淡漠,他点头:“是。”
“听说她去了西市集,也就是我们昨日去的那个地方,说是什么重要东西丢了。你去那边看看。”桑柔将手上的马鞭雨伞交给他,一副就交给你的放心模样。顾珩斜眼看着,心中失笑。
叶广泽这时倒没管眼前这两人皆是揣着葫芦藏着药的模样,接过马鞭,飞身上马,连伞也未及撑开,挥鞭打马,眨眼消失在大雨瓢泼的天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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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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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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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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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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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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