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九 世纪末病

　　1

　　第一次瞧见邻居钱采采正焦虑不安地敲着张诚家的门，面对宁死不开的铁门，钱采采的眉毛晦气地拧成一团，俨然一副门不开，心不死的态度。

　　张诚突然从钱采采的背后钻出，客气地问：“请问，先生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吗？我就是这家的主人。”

　　钱采采先是愣了一下，仿佛见了鬼一般，被突如其来的张诚吓得有些惊魂未定，一时语塞：“不好意思······我是刚······刚搬来的邻居，想······想问您点儿事。”

　　“什么？”

　　“那······那个，我想问一下，我家先前······前的房主，是个唱戏的女人，对吧？”

　　“没错，但是后来她死了。有什么问题吗？”张诚见他说话紧张得有些口吃，再补上一句：“不着急、不着急，慢慢说。我们进屋再说。”说完，便邀钱采采进了家门。

　　钱采采深吸一口气，把已经到嗓子眼儿的话咽了回去。此时的他仿佛一只汇满话的气球，只要一根细小的针就能将它所有捅出。

　　而张诚并不着急，不慌不忙地从厨房泡了一盏茶递给钱采采。

　　钱采采一边谢道，一边将茶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察觉其中的蹊跷。

　　张诚摇了摇头，又泡了一盏茶，这次是给自己的。

　　2

　　钱采采说话口若悬河，一点儿不见先前的期期艾艾，就像受了多般苦难的人终于找到难寻的倾诉对象一样，诉说着他女儿的命途多舛。

　　钱采采的女儿钱凤凤年龄不过九岁而已，命运到底有多么的舛这是张诚百思不得其解的。后来，张诚不厌其烦地问：“这与那死去的唱戏的女人有什么关系？”

　　钱采采说书似的：“是的，我女儿钱凤凤不过喜欢唱戏而已，这看似的确于那女人没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有一天她对她外婆说什么吗？她说，‘外婆，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毒吗？’她外婆顿时吓了一跳，于是那几天严严实实地观察着她。刚开始几天钱凤凤的变现并无多大异常，可就是后面几天出现了问题。我女儿变得极其暴躁，并且出现厌学状况······”

　　张诚忍不住抢到：“听您刚才说您孩子刚转校吧!面对环境的变化和心理变化这是正常的现象啊？”

　　“没错，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后面发生的就耸人听闻了。我女儿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一件白色戏服，骇人得很，上面绣着淡淡的箬竹，妖冶凄异，活像一只吸人精气的妖怪。她每天晚上都穿着它躲在厕所对着镜子‘咿咿呀呀’有模有样地唱着，诡异的是，她那唱技根本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说到这儿，钱采采不由得到了个寒战，“一日，我悄悄透过虚掩的门窥到她镜中的景象，她的皮肤白皙，跟死人似的；她的表情极为真实，眼神楚楚怜人，好像眼里有感动的泪水一样，摄人心魂；手持白练配着婉转唱腔，倒让我想起了‘兰若寺’里的鬼魅。跟人打听，我怀疑我女儿被鬼附身了，就是那前任房主唱戏的女人。那女人是躺在浴缸里服毒自杀的，这么讲她就是水鬼，恰好我家厕所的莲蓬总是莫明其妙地漏水，滴在厕所的瓷砖上‘滴滴答答’和唱戏的‘咿咿呀呀’组合更为瘮人。为了女儿，我就把那戏服藏起来，不允许她唱戏，但漏水现象仍不停止，反而变本加厉。你说，是不是女鬼在作祟？”

　　3

　　说起张诚先前的邻居梅茜，她的命运才真正算作惨不忍睹。小时候，她被人贩子骗了；长大后，她被男朋友骗了；而现在，她被命运给骗了。好像她的一生都在被骗，像是上苍创造她是专门附和骗子，随波逐流。

　　梅茜死前于张诚的关系特别好，并且她对张诚有爱慕之意，或许张诚的出现就是给梅茜最后一个安慰。虽然张诚对梅茜并无爱慕之意，但也尽量保持正常的感情，因为梅茜是他的一个病人，一个被生活所迫变得多疑的人。

　　没错，张诚是个心理医生。

　　就在梅茜的病大有好转的时候，却意外的死了。不是自杀，是意外死亡。梅茜唱戏唱得好，在这个城市也算个举足轻重的人，她经常穿一身红戏服在厕所里对着镜子练戏，可一天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因抢救不及时去了世。她的死成了众媒体的八卦，各种死因传得沸沸扬扬，她的养父母受不了大众舆论，于是卖了房搬了家。

　　也就是说，张诚完全不相信这是梅茜的鬼魂在作祟。

　　4

　　张诚一五一十地把梅茜的死因告诉了钱采采，继而义正严词的说：“您和您的女儿有病。”

　　钱采采满脸狐疑，眉梢带有几丝怒意。

　　张诚正襟危坐继续说道：“请您不要生气，我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们必须承认每个人都是心理有病的。”

　　钱采采点了点头，眉上的怒气少了几分：“这我知道。”

　　张诚若有其事的点点头：“我们有专家曾预测，在2020的时候，心理问题将成为一个最大的问题，其严峻形势不亚于非典、猪流感。先生您到没有多大问题，经我观察，您只要经常心平气和、修身养性便可大俞，痊愈我没见过。而独生子女这一代正是心理疾病最大的一个爆发点，因为他们没有兄弟姐妹，大多数是宅人，与父母又有代沟，心里受了伤，只有靠自己的意识和毅力愈合，而这种意识和毅力又非常人不可得。对了，听您先前说，您女儿没与父母在一起？”

　　“嗯，平常都是她外婆在照顾。”

　　“这也就难怪了，虽然孩子与父母存在代沟，但潜意识里还是存在或多或少联系的，因此那你们父母是最好的心理导师。”张诚顿然觉得四周凉气逼人。m.xiumb.com

　　他想到了世纪末病。传说每个世纪末都会大规模爆发一种病，在这病过后能存活的人只有极少数，大多数人都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尸体。张诚在过去的每个世纪末都未发现过这种病，可是这个世纪末，因为心理疾病到底能有多少人过得去这个坎儿；或许，没有，这可比任何病毒都更加凶猛。

　　5

　　张诚一边责怪钱采采做事太过糊涂，一边催促他赶快开门。张诚要给钱凤凤治病。

　　门一开，就听见了隐隐约约“咿咿呀呀”声，两人蹑手蹑脚地潜入到厕所门口，通过虚掩的门发现钱凤凤竟又穿上了白色戏服。

　　镜中，钱凤凤娇人的身段和迷幻的唱腔简直算得上上天尤物。清眸美唇，似笑非笑，神情专注，手中白练勾人心魂。

　　张诚看出，这是一个多么热爱唱戏的女孩儿。

　　迷人的天籁之声有滴水作器，别有一般滋味。

　　可是，张诚觉得这的确很像“兰若寺”鬼魅所做。他定睛一看，镜中浴缸竟放满清水，清水中有一团惊心的长发。他在仔细一看，长发没了踪影。

　　难道世纪末病正在爆发中？

　　张诚苦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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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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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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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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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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