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杰目光复杂地看着容勉,然后将掌心那方正折叠之物不着痕迹地往自己腰间一塞,继续道,“容勉言出必行……何况,若是找不出端倪,他是最大嫌犯,亦逃脱不了干系,请大人下令吧!”
李索几乎震愕地看着自己的手下,堂堂仵作他、竟然会将验尸之事交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容勉,老夫信你。”
淳于杰略带感慨地看着容勉,这是他做出的最大努力了,将身为他本职的工作交给容勉,那等于是将他的饭碗转让给了容勉,以后的结果无非有两种。
而这两种,淳于杰自持都不原意接受。
只是他在意的并非是那物,而是容勉刚刚说的话。
尸体舌下之状,是他所未曾发觉的,容勉、他也许能查出究竟来。
“此事,尚容本官相告一番。”李大人打算将此事上呈皇上知晓再提剖肚。
同时扭头朝那身边护卫低声吩咐一记,顿时两护卫分两路人马,离开公堂。
容开霁今日难得没有出府门,大清早的三弟容勉被抓上了公堂,他这个当大哥的,自然不能离府。
容益道气得直上火,容开霁为父分忧,便留下来。
院内,容开霁正慢条厮理地品着茶水,桌上的精致点心盘碟摆放有序,下首座位上,容绍祺一反昨夜的狼狈,春风得意地翘着二郎腿,品茶,吃点心,不时评价几句这点心没有香食斋的点心好吃,转眼就让下人又去买一提回来。
“哥,现在怎么办!”
容绍祺吃完了一盘,饱了,这才腾出嘴来朝容开霁问去。
见容开霁一副沉默样子,容绍祺以为他不肯帮自己,立时绝决说道,“哥!就让那个傻子死吧!您怎么还舍不得呢!你知道那傻子干了甚吗,他问厨房要最精致的吃食,连我都没吃过!还有穿衣,居然一下子要了几十套!下面的仆人都有意见,已经炸锅了,再不除了他,弟弟我就离开这个府!你去认容勉作弟弟罢!”
“让人去拿了。”
“拿什么?”容绍祺陡然听了这话,知道有门立时一喜,奇怪地看着大哥镇定自若的样子。
这个时候了,不一举铲除了容勉,他都不好意思叫容绍祺!
昨日自己在整个敬王府吃了大亏,丢了大人,这一次容勉摊上事,不让他死才怪!
容开霁弹了弹袖上沾着的那撮点心末儿,沉默了下,突然冲着容绍祺安抚笑了,眼泄一缕得意,“罗星野从布庄买布留字的证据……我让人去取那布庄的账簿了,过一会儿李大人的护卫便来拿。”
容绍祺眨眨秀目,绷紧了身子,“哥,什么意思?你跟京兆尹家的护卫有交情了啊?”
见自己弟弟那副惊讶的样子,容开霁摇头,露出温切的笑脸,“哪里。不过刚才送了点银子,顺带一点……金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这也是他们的份内之事。”
容绍祺露出喜色,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哥!你真棒!”
容开霁见这个弟弟,不由失笑,但却满眼宠溺,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摇头道,“这件事过后,今后你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莫要再让哥担心。敬王府寿宴上所发生之事,以后都不要再发生半件。还有,我只有你一个弟弟,刚才那些伤人的话,莫要再说。”
“嗯,多谢哥!”容绍祺拍掌点头,站直身子来回走动,只觉得容勉一死,他又能够抬头挺胸做人了。
容开霁甩袖朝外而去,这之际奉拿前来的两名护卫已将那证据取了去,快马加鞭地送到了公堂之上。
此刻李大人正等着这份‘证据’,除了罗星野花重金买布一道帐目外,还有罗状元郎亲笔留书,俱说曾答应容勉做一件事,现在他就将这件事情做完了,要容勉查收。m.χIùmЬ.CǒM
当这一些证据,被护卫到李大人面前时——容勉皱着眉,他正俯着身子,翻看着尸体的舌苔以及喉口,接着一股腥涩酸腐的味道传到鼻尖。
人都说死人口内的气息最晦气,吸入一点,以后的运气都会差很多。
容勉感慨着,闻到那种气息却没躲,而是仔细辨识了下……
他没学过法医,现在却成了法医的角色。那个仵作口口声声说是尸体窒息而死。不过容勉却另有想法,他抚了抚尸体的肚子,暗暗猜测着,如果把肚子剖开,看看胃里面都有些什么,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被这里的古人认为是异端?
“容勉,这些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要说?!!”
一记惊堂木震慑全堂,猛地砸下,把容勉给惊得脑仁疼,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明镜高悬处,满眼迷茫,“大人,发生了什么事?”
李大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的官威被藐视了,朝两旁一瞪,“还愣着干什么,把尸体先收了!”
这个容勉,看尸体跟看自家玩具似,他是当真不怕尸体么!
李大人手中一番证据还未让容勉指认,外面陡地传来一阵叫声——
“大人救命啊,他偷了我家的金鸡呀,大人,大人啊!”
正在这时,从外面嗷的声传来一道大呼,一个略胖的妇人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一个咕噜栽进了公堂之中,冲散了堂内的肃冷威严。
随后一个老翁跟着哆哆嗦嗦而入,跪地行礼,忙不迭辩,“这鸡,本是我们家的,什么叫我偷了你的鸡,这鸡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你家的鸡能跟我家的一样吗!我家的鸡能下金蛋,你家的鸡下的只是普通的蛋!”
“老妇无礼!这鸡本是我家的,你以为自己编出金蛋来,老夫便认输么,告诉你,大老爷绝不会饶了你的……”
“呸呸呸!这鸡是我家的,我家的!我家的!老不死的东西,这鸡能下金蛋!它马上就要下蛋了,等它下出金蛋来,喷你一脸!”
公堂之上突然闯进来一男一女,骂了几句,顿时扔下鸡,互撕起来。
李大人见他们居然敢闯公堂,立时一怒,可是两个人一会就撕到了一起,完全把公堂当成了他们家的院子,盛怒之下,要公差将他们拽开。
“大老爷啊!您是青天在老爷,这鸡是我家的,它下的是金、金、金鸡啊……”
“大老爷,这鸡其实是我家的,是这老妇愚蠢,大老爷一定要明察啊!”
两个人从互撕顿时变得规矩,跪在地上便求堂上老爷。
李大人本想把他们先拖出去,打个咆哮公堂之罪,谁这两个人口口声声大呼,又兼一个抱着鸡大呼有礼,另一个老翁争不过那妇人,气得浑身哆嗦马上就要在公堂昏死过去。
若打了之后,反而打死了一个,李大人难免觉得有失官德,一想之下,便免了他们的罪责,先让他们把话从实说来,将这个案子先断了再说。
此刻在整个京兆尹的公堂对面不远处,那极奢华却十分典雅清静的润富楼,靠窗雅间,正坐着一名气势磅礴的俊美男子,半开着的窗子,隐约显现他卓约的容颜,凌角分明的侧脸,精致如玉雕。
不经意间朝楼下的公堂处扫去,露出了他那双沉凛的双眸,乌沉若深渊,见那一妇一翁冲进公堂,并一盏茶功夫还未出来,他将大掌从下巴处拿回,沉吟着看着桌上泌的上好一壶好茗。
“爷,这件事咱们不该管。”随从宝义小心地解释道,“且不论来咱们这儿报信,说容三公子快要被斩首的那人,也许是夏侯绝,南宫烈他们,更极有可能是敬王府的人……无论是谁,他们都希望您出面救容三公子。但是爷,您救他容易,可若想要脱身,就难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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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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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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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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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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