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琳琅越加地乏于应付,冷漠的一面逐渐显露出来,每日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做什么事都容易感到困倦,她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这次是会回到灭元剑中,还是就此魂消魄散?
白琳琅是绝对不想再回到灭元剑中的,灭元剑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牢牢地束缚住她,那是比死更可怕的仇恨……
她心想着没有了生魂最好不过,因为情感莫过于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
白琳琅进了自家院子,一眼即看到牙牙缩着个庞大的身躯窝在角落里,似乎是睡了。成玄也整日里不见踪影,好像是跟着村里的一群皮孩子下河摸鱼去了。
而院中间立着一位陌生女子。女子身着秋香色千丝锦缎,华光摇曳拖泄了一地,真真是好一副仙人下凡的模样。
这女子背对着白琳琅,此时转过身来,女子眼若横波,面若桃李,便是白琳琅见了,也要心动三分。只让白琳琅微微惊讶,却是因为这眉眼间依稀可以辨出,原来是故人林木辛来访。
“请问找谁?”
林木辛稍稍侧身,只是斜斜地看了白琳琅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的头仰地高高的,像一只高傲的孔雀,神色间满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圣洁气息,她说:“成律,他在这吗?”
“一月以前,上山去了。”
“什么山?”
“无名山。”
林木辛眉头微蹙,这才认真地打量了白琳琅一番,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普通的青布粗衣,耳边垂下红玛瑙制成的石榴珠子,手上撑着一把破旧的伞,不过是普通村妇的模样,通身肉体凡胎不见半点灵气。
偏偏她神色间又淡淡的,见到自己竟没有丝毫的惊讶惶恐之色,这态度就像是见到了一个普通的访客。反倒显得自己傲慢无礼了。
林木辛心里一阵不舒服,这许多年来她是天之骄子,是创世主的宠儿,是人人钦羡的对象,还没有人能够对她如此无动于衷……
林木辛冷哼一声,心想着不知道便说不知道,一个乡下村妇还学起酸儒咬文嚼字了,也不怕学虎不成反类犬!
她自认自己有要事在身,没空与一村妇多做纠缠,可也不知是为何,林木辛也并不避讳白琳琅,当即就在她面前化作一道流光瞬间消失了。
白琳琅心中微微诧异,这林木辛向来是一副温和谦逊的样子,怎的五千年不见,似是变了个人……
不过也无所谓她变成怎样,白琳琅将牙牙赶到了后院去睡,牙牙这身躯越见庞大,待在前院万一让人看到了,却是不好解释。
刚刚将牙牙赶到后院去,院外就传来了一阵惊呼声。又有人将院门敲地震天响,白琳琅开门一看,只见得香儿娘扶着她婆婆进到院里来,原是刚才那一幕让香儿娘和她婆婆瞧见了。
那老婆婆进来后先是膝盖一弯立刻就给跪下了,她朝着天上林木辛离去的方向磕了几个头,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仙人保佑的,又发现香儿娘还立在一旁没有跪下来,她站起来便是一顿痛骂,扯着香儿娘的头发让她跪下……
白琳琅只觉得两眼酸涩,疲乏得紧,瞥见成征从院门口进来,思忖着成征在这里想必定能摆平一切,便转身回屋去了。
白琳琅换下外衫,清洗了手脸,松了发髻便爬上\床去窝进了被窝里,窗外明晃晃挂着的太阳已经被阴云笼罩,白琳琅一头黑发落在枕外,蜿蜒垂在地上,像一条黑河。
她正要睡去,忽觉自己眼前投下了一大片阴影,紧接着便听到有人唤自己,说了什么也听不甚清,只觉得烦,她只想睡一觉而已,如此想着便沉沉睡去。
等白琳琅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坐起身先揉了揉额角,这是她最近常做的动作。不经意间瞥到了床边的一团黑影,那里似是坐了个什么人,黑漆漆的也看不清楚。
“是谁?”
“你睡了整整十九个时辰。”成征的声音此时带了点喑哑,乍一听来竟让人不寒而栗。
白琳琅一顿,原以为自己不过是睡了一个下午,没想到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成征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将手伸进了被窝里,所到之处只觉一片冰凉。他一把抓住了白琳琅的手,将它握在掌心,却听白琳琅沙哑着嗓音说:“成征,你是不是觉得愧疚?”
“愧疚?”
“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如此。从前的种种,我不怪你……”白琳琅挣了挣被成征紧握住的手,她确实从没有怪过成征,因为在他人身上找失败的原因绝对是一种无能的表现。
成征突兀地打断了她说的话,“你觉得我是因为愧疚?”
他的手劲徒然加大,几乎要将白琳琅的手拧断了,白琳琅没有回应,黑夜里成征的表情有那么一瞬的狰狞,他问:“你爱过我不是吗?”
白琳琅仍旧安静着,没有任何回应。
成征恶狠狠地说:“既然爱过我就要爱到底!你记着,我不允许你中途变卦!”
说罢,终于松开了白琳琅的手,起身大步离去。
白琳琅闭上了双眼,良久,才稍稍缓解了酸涩的感觉。
她从来也没有看透过成征,此刻也只有满心的莫名其妙。现在回忆起当初,一见钟情多像场梦一样……
又觉得可笑,爱什么的,未免也太过矫情,成征何时开始在意起这些了?
白琳琅披上外衫,趿(tā)拉着一双绣鞋,即推了门外出。前院内空无一人,白琳琅出了院门,沿着绿藤篱笆走过,抬头看向空中,一轮弯月皎皎清华,白琳琅拢紧了外衫,清寒透骨。
走过河边,忽而一阵低泣声传来,白琳琅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想到这样的夜里她也无事可做,不能再睡了,她也怕自己会一睡不醒。倒不如去看看是何人夜半哭泣。m.xiumb.com
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香儿娘,这个尖利刻薄的女人,原来也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白琳琅在她身旁拣了一块石头坐下,香儿娘看见她先是慌张恼恨,然后便急着要走,白琳琅开始缓缓说道:“以前啊,我特别傻。我喜欢过一个男人,那时候我每天都想看着他,想听他说话,哪怕他骂我,有时候明明才分开不久,就开始期待下次见面……”
香儿娘斜眼看着白琳琅,冷哼一声,又抽了抽鼻子,“被甩了吧?哈哈。”
“对啊,被甩了。但是我不甘心,我觉得自己哪点都不输人,所以我就又做了很多蠢事……”
香儿娘越加嘲讽,眼泪却也流得越加厉害,“哈哈,像你这种人,虚伪,冷漠,固执,果然不甘心呢……”
半晌后又不见白琳琅说话了,她于是又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你跟那人……”
“我也不知道,可能,不爱了吧……爱不了了。”
香儿娘哭得厉害,良久后她突然伸手搂了搂白琳琅,哽咽道:“我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他说过要娶我的,他说过的……可他还是把我卖了……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啊……”
想要打开别人的心扉,便要先打开自己的心扉,这话果然是不错的。
月光下白琳琅看到香儿娘鼻青脸肿的,额发下还有大块已经干涸了的血迹,白琳琅看到那鲜明的血迹,却想起了最初见到她时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一群人初初来到齐仁村,白琳琅便目睹了香儿娘的丈夫对香儿娘的暴行,她本上前试图去阻止,却又无意间看到香儿娘藏在袖内的刀锋,又听见那打人的粗糙汉子口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原是这女子“偷了人”。
白琳琅到底是没有多管闲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话不是没根据的,更何况白琳琅本也不是那等爱狗拿耗子的人。
最初开始注意香儿娘不是因为在牛车上的针锋相对,而是因为在村西边不远处的水井边,那天白琳琅到那去打水,却见香儿娘坐在水井边,她跟前围了三\四个孩子,俱都是乞儿。
香儿娘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来,笑着看他们吃,那一瞬阳光打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就好像秋天里的麦穗一样。
香儿娘哭了许久,白琳琅始终一言不发。等香儿娘终于停了,白琳琅才说道:“你不要伤心,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最爱的该是自己才对。虽然我以前做过不少蠢事,但是一切都过去了,那都是过去的……”
清冷的月光垂下来,照在白琳琅平静的脸上,香儿娘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面前的白琳琅,只觉得这个人果真是个没有了心的……
白琳琅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向河面扔去,石子入水荡起一圈圈涟漪。成征站在不远处就这样看着她,心里明白那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正因为明白才越加地无法克制,“人都是为自己而活……”,这算是讽刺吗?还真是讽刺呢……
是的,白琳琅说得对,他从前为自己而活,现在也依旧是为自己而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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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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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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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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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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