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芸有些不好意思。珍儿这个小丫头似乎也发现了她和弘毅的变化,这些天一直在拿这个开她的玩笑。
“好啦好啦,不就是赖床了么,这么不满,”慕芸笑着说,“快来给我更衣。”
“真是的,人家顾先生都等好半天了。”
“顾先生?他在等我吗,有什么急事?”
“顾先生说他知道了你上次在皇宫跪了一晚上的事,说怕你留下病根,要给你看看,人家一大早就来问我了,我又不好叫你。”
慕芸心里有小小的窃喜,这事情肯定是弘毅跟他说的。但是一想起这件事慕芸就头痛不止,她深知自己的实力太有限,所以无论结果怎么样,都不是她想要的。
朝堂。
早朝上的正事已经交待讨论完了,皇上说让德才宣一份旨。大家都在揣摩会是什么事,弘毅也在想下了朝之后要找皇上说说慕艺的婚事,就听德才捏着嗓子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柳丞相教女有方,女儿柳慕艺德才兼备,贤良淑惠,现指给四皇子轩辕弘昭为侧妃,择日完婚。望两人永结秦晋,为国效力,钦此——!”
堂下短暂的沉默,弘昭接旨谢恩。弘毅脑袋嗡嗡作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下朝的人流里,各位大臣都在向柳城择表示祝贺,柳城择红光满面,笑逐颜开。弘毅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走过柳城择身边时选择了沉默。然而柳城择却叫住了他。
“坤王爷留步,”柳城择皮笑肉不笑,“小女久未归门,老夫甚是想念啊,不知王爷您何时有空,能否陪小女回来看看老夫?”
弘毅面色冷然,思忖了一下说:“柳丞相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先恭喜您了。说起回门一事,是小婿的不是,改日定带着王妃到府上看您,”弘毅不动声色地凑进一步,压低声音,“只盼岳丈不要怒海滔天才好。”
“哈哈哈哈,贤婿多虑了,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到时必定盛情款待,贤婿可不要醉到回不了家呀。”
弘毅没有说话,瞪着柳城择离开。他心里翻江倒海,浊浪排空,那慕芸,他刚刚开始松懈了防备的慕芸,难道都是在做戏么,自己又被她的柔弱无助欺骗了么?慕艺嫁给弘昭,这黑鹰和笨熊已然强强联合,事情似乎朝着越来越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来到素卿别院里,弘毅站在桥上看着水里的鱼儿发愣。慕芸跪求皇后将慕艺许给自己,这样一来柳家对自己的监视又多一分;皇后的反应不置可否,那么这样的话,慕芸的表现不就成了苦肉计?看皇后对慕芸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而且慕芸虽是金枝玉叶,表现出来的却是贤惠仁厚的一面,也许皇后还在犹豫将慕艺指给谁,慕芸这样一折腾,皇后定是不会把自己当成人选了,那么在皇子中年龄、势力、性格合适的,也就只有弘昭了……
弘毅的手抓着石桥,青筋暴突。柳慕芸,你好狠!!竟能想出这种阴招,枉我对你变了态度,我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顾远亭给慕芸把了脉,慕芸身体偏寒,体质较弱,不过并无大碍,好好休养也没有什么大事。他给慕芸开了一些中药,叫珍儿拿回去了。现在已经十二月,京城天气冷冽,顾远亭叫珍儿在房间里多加了两个暖炉和两个瑞兽,放了一些可以暖身和定心的熏香。
萧锦胜在府上待的无聊,弘毅又迟迟不归,他玩心大起,软磨硬泡着慕芸想让她跟自己出去玩。慕芸原本百般推辞,却经不住萧锦胜那张舌烂莲花的嘴,最后还是同意了。除开上次弘毅带她去素卿小居,这也算是她第一次出府逛街游玩,所以也很开心。
现在正值年关,这些边关无事,年风调雨顺,民生丰厚,大街小巷不是卖货的吆喝声就是买货的讨价还价声。整条街的好吃的,麻糖酥饼年糕冰糖葫芦干果茶点果脯蜜饯,还有琳琅满目的小饰品,水粉胭脂发饰珠钗,各式各样的丝绸绫罗,花样翻新的布料衣服,小孩子的玩具,花灯纸鸢鞭炮皮影等等,慕芸看的目不暇接,眼睛根本不够用。她就像个好奇的孩子,看见什么都好喜欢,都要凑上去摸摸捏捏,哪里还有千金小姐的矜持姿态。萧锦胜跟在她后面饶有兴致地看她那么高兴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她虽是锦衣玉食的丞相千金,但是因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习俗,她们少了多少民间女孩的乐趣,少了多少生活的新鲜与向往,其实也蛮可怜的。萧锦胜在后面看着一改往日端庄肃静形象的慕芸,觉得弘毅对她真是太不关心了,今天自己软磨硬泡威逼利诱把她带出来,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慕芸按捺不住地买了许多东西,不过跟着萧锦胜这样一个大钱袋,银子当然不是问题。她不光给自己买,把珍儿、余一衷、顾远亭还有弘毅的也都算上了。萧锦胜笑她有个操心的命,慕芸却在心里说,她这辈子还没有遇上身边有这么多好人。其实她也想给萧锦胜买件衣服来着,但是萧锦胜是何人物,根本看不上这些丝绸衣物,最后慕芸也就放弃了。
萧锦胜提着一大堆东西费力地跟在雀跃的慕芸后面,心里暗骂女人都是一样的本性,他又累又饿,于是叫停慕芸,准备带她去吃好吃的。
“咱们不回府吗?他们会着急的。”
“着什么急!”萧锦胜双手痛得□□一声,“本少累得快要死了,赶紧找个地方歇歇脚,听两支小曲儿。”
慕芸笑了一声,准备帮他分担一些,但是萧锦胜转身躲开了,他可是怜香惜玉的萧大少,怎么可能让女子提东西。
两个人边走边玩到了宏燊大酒楼,这里算得上京畿数一数二的酒楼,里面奢华金贵,美女如云,菜虽贵的要命,但是云集了天下名厨,所以也很值得。萧锦胜叫来店小二,那小二一见他就眉开眼笑,萧锦胜显然是这里的常客。
“萧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想吃点什么呀?”
“先给我来两盘增城桂味解解渴,”萧锦胜略一沉吟,“再上一份游子还乡,飞鸿踏雪,玉兔迎春,两份水晶盏,行了,先这么多吧,还有,把今年新采的翠针沏上来,酒上一壶玉荷就行了。”
慕芸听得一头雾水,萧锦胜这信口拈来的几道酒菜茶点她一样都没听说过,只见店小二也面露难色:“萧公子,实在抱歉,今年南方大涝,有些食材不好弄啊。”
萧锦胜斜睨着眼,浑身一股纨绔子弟的气息:“那你到给我说说,什么食材不好弄。”
“您看,现在已是大雪纷飞的季节,初春的嫩藕已是放了许久不新鲜了;再者,雀儿肉定是要扬州一带才多汁鲜美,能运来的货今年少之又少;水晶盏所用稻米对产地的海拔、湿度、温度和环境要求极高,今年天降洪灾,水晶稻米减产十之五六,也是增加了成本啊。”
啪的一声,惊得小二顿时收声,原来是萧锦胜将一锭金子拍在了沉木桌子上,他一脸的不耐烦,声音里露出浓浓的不满:“你们店还能不能开下去了,你再说我叫掌柜的踢了你。”
小二吓得点头哈腰,一叠声道歉:“萧爷莫气莫气,我这就去给您准备着。”说完一转身跑了。慕芸又想笑又觉得萧锦胜做的有点过,眼神里不住嗔怪他。萧锦胜看出了她的心思,漫不经心地笑着解释:“商人无利不起早,你听他说那么多,无非是想叫我加钱而已。这也就是店小二敢这样说,要是杨掌柜自己过来才不会这样跟我说。”
慕芸没有搭话。萧锦胜的生活方式与她几乎完全不同,她就算不能理解他的做法,但也打算缄默跟从。不一会儿小二端着增城桂味和茶水上来了,桂味还滴着水,刺尖皮青十分新鲜;而茶水一开盖登时满室皆香,沁人心脾。慕芸虽从小被父亲虐待,但也不至于太过孤陋寡闻,珍馐百味她也尝过很多,但这种茶香她还真是第一次闻到,就连在坤王府都没有喝过。
“来尝尝,今年收成确实不好,不过这翠针还是香的没话说。”萧锦胜边说边娴熟地为慕芸洗茶斟茶。慕芸乐得其所,一边自己剥荔枝一边等着他。萧锦胜偶一抬头,在氤氲的香气中看到慕芸澄澈的笑眼,心里打了个唐突,常年流连风月场所阅人无数的他竟也有些慌乱,他赶忙把头别开看向一边。正好这时小二也端来了菜,看起来清淡素爽,没什么特别的,小二把菜报了一遍然后退了出去,小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人。萧锦胜着一副银筷,先给慕芸夹了一片脆藕,他知道慕芸没听过这些菜品,就不着痕迹地一一介绍起来:“这道游子还乡是我最爱吃的他们家的一道菜了,这鲜藕全部取自江南各处的新月荷塘,他们家运回来也保存得极好,藕孔中嵌入用雀儿肉和糯米糍粑混合的馅儿,再用西域蜂蜜武火蒸熟,馨香软糯唇齿留味,十分对我胃口。”
慕芸哪听过这么繁复的菜,而且她早已腹中擂鼓,所以也不顾什么淑女形象,两口将藕片吃进嘴里。萧锦胜看着她不修边幅的吃相,笑着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尝尝这道飞鸿踏雪,其实叫得好听,也就是凤爪蒸豆腐而已。不过这豆腐倒是有点讲究,它用卤水点过之后,是用上好的杏仁汁蒸煮出来的,味道很别致。”慕芸才不管他说些什么,自己囫囵着那些看起来平常吃起来却叫人拍案叫绝的菜。
“慢点吃不要着急,”萧锦胜宠溺地说她,那种语气温柔得不似他平日作风,“还有玉兔迎春呢,叫花鸡你知道吧,这个跟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荷叶包着兔肉,加之梅花花瓣,将兔子开膛洗净抹入少量精盐,其余香料一概不加,在泥中焖熟,保留了花、叶和肉的多种自然香味,伴着水晶稻米,也是一大享受啊。”
慕芸没想到这个公子哥对美食还有这么深入的研究,不过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因为她第一次发现只长一张嘴是不够用的。等到每一个盘子都空空如也之后,萧锦胜又要了一壶翠针,一是化解油腻,二是漱净唇齿。两个人这顿饭用了大半个时辰,出去时外面下起了雪。但是街上还热闹得很,红灯笼都挂起来了。慕芸开心的像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把萧锦胜扔在了后面。他跟着她,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里竟有了久违的温暖。m.χIùmЬ.CǒM
回到王府天已然墨黑。飘飘白雪中慕芸看到一个有些落寞的身影矗立在门口。萧锦胜和她一样有些怔愣,但他还是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在这干嘛呢,像个望夫的怨妇一样。”话一出口三人顿觉尴尬无比,弘毅没搭理不着调的萧锦胜,眼神冷冷地对慕芸说:“为什么跟别的男人出去?”
慕芸错愕,她完全没想到弘毅会是这种反应,一旁的萧锦胜也受不了了:“什么叫别的男人,我是‘别的’么?”
“你,先回房去。”
萧锦胜一看弘毅认真了,也没再辩驳,自己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去了。弘毅紧紧抓住慕芸的手腕,狠狠一用力:“给我进去。”慕芸给他抓得生疼,眼泪都蒙了上来。
“最近看你看的太松了是吧,懂得跑出去玩了。”
慕芸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弘毅深邃的眼睛盯着她,内心又泛起异样的波澜。
“明天我有公休,去趟柳府吧,你姐姐要出嫁了。”
“那不回也罢,反正很快就能见了。”慕芸嗫嚅着说。
“以后见她可就难了,她马上就要成为桂王侧妃了。”
“什么?”慕芸惊愕,“桂王?难道,难道不是……”
“你就那么想让我娶别的女人么?”
慕芸的眼泪掉了下来,不辨喜悲。自己当然不希望弘毅再娶,可是这样一来,他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处境也更加危险,那是自己最不愿看到的事。
许久没有回家,不能说一点都不想。慕芸同弘毅坐在马车上,甚至有点紧张。弘毅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柳府,早有丞相带着两个夫人和一众仆婢在门守候,柳城择的那种喜悦之情都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真的。他笑逐颜开地迎接弘毅和慕芸,还拉着慕芸的手不肯放松,弘毅站在一旁面无表情说着官腔,一把扯开慕芸将她带到自己身后。柳城择干笑一声,将一行人请进了府中。经过曲曲折折的回廊,穿过数个拱门,踩在洁白的新雪上,慕芸心里五味杂陈。又回到这里了,而竟然是以弘毅妻子的身份回来的,想想都不得不感叹,老天其实是公平的。以前受了那么多苦,还忍受着母女分离的悲惨境地,也许都是为了能遇见弘毅吧。
“贤婿,今日带小女回门,老夫十分欣喜,不知小女在坤王府中有没有填什么乱啊?”用杯盖拂着茶水,柳城择缓缓出声。
“岳丈多心了,爱妻在我府中贤良淑德,温柔持重,有天生的主母风范,府内上下无一人不敬爱她,他将我的王府打理得很好。小婿十分感谢岳丈能培养出这么能干又可人的女儿。”
柳城择皮笑肉不笑:“贤婿对小女有如此高的评价,老夫就放心了。不过贤婿可知,老夫的另外两个女儿可也都是人中龙凤啊。”
“虎父焉得犬子,”弘毅回敬道,“京城内外谁人不知柳丞相有三块如霞美玉,本王有幸拾得一块,已感三生之德。”
“哎,何必如此过谦,柳安,去把大小姐和三小姐请上来,见见轩辕坤王。”柳安是柳府的管家,以前对慕芸虽也是冷眼相向,但不至于恶语欺辱,所以慕芸对他还很感激。
不一会儿柳慕艺和柳慕芾来到厅前,这两人弘毅都没见过,不过单凭仪表妆容也可分辨出来。一个女子略施粉黛,长得与慕芸三分相似,眉如远山眼若黑玉,粉腮嫩桃,可爱灵动,身着玫瑰色长袄带一个水毛披肩,看上去十六七岁,煞是喜人。而另外一个虽与慕芸有七分相似,却傲气逼人,眉目含毒,冷艳异常,她盘着高楼髻,内插两支凤凰金步摇,身穿一件大红色冰蚕丝袄外带一件火狐貂绒,站在当地浑身散发出慑人的气焰。岭南王朝有三禁色,紫色为皇上专用,黄色为皇后专用,红色为帝后共用,这三色旁人在没有特批的情况下决不可用,否则即有谋逆之心;而这凤凰发饰,不用说也知道是皇后专用饰品,莫说一个丞相之女,便是宫中其它嫔妃也不可□□,但这柳慕艺真是不怕死的人,这样一副反叛装束见人,却毫无羞愧害怕之心。弘毅扫了两眼便将二人的形象在心里勾勒出来,他抓着慕芸的小手,顿感她生生一僵。
“慕芸见过姐姐,妹妹。”慕芸竟是先行起身行礼,弘毅心下诧异,现在慕芸可是皇子正妃,官阶比这两个丞相千金高了不止三五等级,何以让她如此瑟缩害怕,连有他这个丈夫在侧,她还是唯唯诺诺?看来这个柳府确实有许多秘密。
“妹妹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慕艺一副十足的家长姿态,见了弘毅也不行礼,径直朝对面的凳子上坐去了,慕芾见此便也跟着坐在她身后。
“小女桀骜,望坤王爷不要见怪,”柳城择眯着眼笑道,哪里有半分训斥的意思,“慕艺,爹爹把坤王爷给你带来了,你可不要再缠腻爹爹了。”
弘毅掌中的小手在攥紧、变冷,他感受得到她的隐忍与痛苦。哪怕是贵为王妃,这个柳府也没有她的一席之地。所有人都视她为空气,毫不避讳地无视着她。现在尚且如此,可想而日她以前的生活有多糟糕了。
弘毅不语,等着慕艺先说话,他倒要看看这个凌厉毒辣的女人到底有什么狼子野心,还能让慕芸怕到跪了一夜为了让她嫁给自己的地步。
“坤王,今日终于再见到你了。”慕艺开口,毫无敬词。
弘毅如常年冰封的雪山一般寒着脸:“大小姐说‘再见到’,你我可是有过渊源?”
“哈哈哈哈哈,轩辕弘毅,你可知三年前你从边关归来,我在街上只见你一眼,就发誓今生非你不嫁,如今我已为你摒却良多姻缘,你说,我和你有什么渊源?”
这女人说起话来咄咄逼人,比青楼里的红倌人还放浪形骸,在战场上听过插科打诨笑骂不羁的弘毅一时都有点不能接受。
“柳大小姐性格直爽,德行出众,已然入了我四哥轩辕弘昭的法眼,本王何敢高攀?”
“本小姐若不想嫁,谁人奈何得了我?!”
“柳慕艺,不得无礼!!”柳城择爆喝一声,柳慕艺登时消了气焰,“今日让你出来见客,不过因为这是你的妹夫,你若再妄言,休怪父亲责罚。”
慕艺斜睨着眼,丝毫没有收敛的样子。慕芸的手已经冰凉汗湿得自控不住,弘毅心里也十分厌烦这次会面,恨不得立刻起身走人。
“大姐看到二姐和姐夫回来了,高兴得说胡话呢,”一直没有开口的慕芾在一旁小心圆场,“慕芾今日见到姐夫英俊容颜,心里也如脱兔一般,给姐夫见笑了,还望二姐不要见怪。”
弘毅依旧寒着脸,沉声道:“三小姐玲珑剔透,本王何有见笑之心,是吧,芸儿?”
在场之人听到这一声轻呼全都愣住,慕芸盯着弘毅,看着他眼里给予自己莫大的支持和力量,一忍不住泪水竟然泛了出来。
“夫君说的正是,我这个三妹天真无邪,臣妾未出阁时也最是喜欢她了。”
“好了,家常里短桌上再续,咱们先入座吃饭吧。”柳城择已然起身。
“小婿不孝,今日仍有公事在身,就不留下来叨扰岳丈了。”弘毅说着仍如重鼎一般坐在位上稳如泰山。
柳城择一滞,没想到还是给弘毅拂了一道,脸上青白一阵,但他仍说:“坤王乃国之栋才,身负重任也是情理之中,那不妨请王妃留下,好让老夫叙叙为父之情。”
弘毅慕芸两人均是一愣,慕芸更是不知所措,她最害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因为弘毅根本不知道她的处境,现在连珍儿也不在身边,她已经六神无主。
弘毅一时找不到回绝之词,便说道:“也好,那就让芸儿替本王尽尽孝道,本王将余将军留下,岳丈有何需要尽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慕芸长出一口气,有余一衷在她就放心了。想不到弘毅竟然如此机智!
“那就,恕老夫不远送了,”柳城择隐了笑容,“柳安,去厅外请余大人进来一同用餐!”
一餐无事。餐后柳城择将慕芸带到密室,说了一些威胁强迫的话,因为有余一衷在外面等着,他也没敢怎么样。倒是慕艺嫁给弘昭的事,柳城择看起来还算满意。其实这件事怎么样都对他有利,想着慕芸还要顾及夏瑶而不得不听从自己的命令,柳城择放心地把慕芸放了回去。
慕芸坐回轿子里,柳城择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寒暄半天,慕芸心里厌烦至极却也无法表现,最终她终于在余一衷的保护下离开了柳府。
红漆大门后的慕艺看着八抬大轿的慕芸朝坤王府的方向回去,尖利的丹寇陷进肉里:“贱人,总有一天我要你不得好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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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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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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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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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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