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稍稍走近些,狼野便迫不急待的迎了过来,对着她遥遥喊道:“你来了?”他喜不自胜,满心欢喜。
轻颦又走近了一些,与他隔了一段距离,便站定。正色道:“我来,并非是在意那块帕子,只是不想你还似昨日一样。”
狼野闻言,负手笑问道:“若我昨日不冒雨前去,你今日还肯来这里吗?”
轻颦并未回应,也不愿过多的去揣测他的心意。只伸出手,淡淡道:“给我吧。”
“给你什么?”狼野一时未缓过神。略作思索,便又笑道:“不急。”说着,他从背后拿出了一只五彩斑斓的纸鸢。
“啊!”轻顰欣喜过了头,惊叹着,展颜笑道。
“这是纸鸢。”狼野笑着问道:“你可曾放过纸鸢?”
见轻颦并不答话,他便走至她跟前,指着那纸鸢道:“它的做法很简单,只需找几根细木棒,用细绳将它绑牢了。再找张纸,随意剪个你喜欢的样子,染上色便成了。趁着风势,它能飞上天。”
他说着,便把那根线绳放到轻颦手里,道:“你只需攥紧这根线绳,即便它飞的再高,只要你不松手,它也飞不出你的掌心。”
未及轻颦应声,狼野已拉起她的手腕,跑了起来。
狼野笑道:“走,找个平广的地方,我放给你看。”
轻颦忽然意识到,自遭了难,她便早已将往日那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都忘的一干二净了。想及此,她不由感伤起来。
正出神间,便已被狼野拽走,身不由己的随着他,在山野间跑了起来。
初春的山野,虽还不是姹紫嫣红。那天气,却也早已是春光和煦、明媚清丽了。
狼野在山顶处寻着了一块平整的地方,便将纸鸢高高放了起来。
轻顰仰起头,望着那高高飞在天上的纸鸢,仿佛自己的心,也随着它飞了起来。
轻颦极目四望,只见那漫山遍野、初露头脸的小草,早已在春雨的滋润中伸展了腰肢。远远望过去,是一片又一片茫茫的绿色。宛如有谁,在一夜之间,悄悄为蜿蜒的群山,蒙上了一层浅绿色的大毯。
再看那半坡绚烂盛开的迎春花,在料峭的春风里,早已绽出了一地的金黄。
“这样好的春光,岂可辜负?”轻顰心里这样想着,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追着纸鸢跑了起来。
在那青山碧水间,在那如画山野里,狼野与轻顰,一时间宛如两个任性自由的孩子一般,褪却了重重羁绊,肆意奔跑了起来。他们欢笑着,追逐着,将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洒在了水月山巅。
暮色西垂,狼野带着轻顰去了郝大娘家里。
郝大娘见了轻顰,自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大娘仔细端详着轻颦,见她言语随性、坦然,到底是个心灵纯净的姑娘。再看狼野,眼角眉稍,都是满满的笑意。
大娘暗暗思量:“这么些年,狼野从未曾主动带哪个姑娘来过这里。即便凌雪常来,却也多是与高玉他们一道过来的。想来狼野的心思,是放在这个姑娘身上了。”大娘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摆好了杯盘,预备下了吃食。
吃过晚饭,轻顰便借着烛光为狼野换起药来。她叮嘱道:“伤口已结了痂,看样子,再过几日便可大好了。”她又叮嘱他不要沾水、别拿重物。
狼野坐在木凳上,并不仔细听,只美美的看着她。问道:“我见你那条丝帕上绣了两条鱼,却未绣莲叶,可是你还未绣完?还是不会绣了?”
狼野一提,轻颦才记起了丝帕的事,便一面垂首换药,一面嗔怪道:“你若不提,我倒忘了。那帕子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还劳你三番五次的来还。我今日既来取,你却又不给。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狼野只笑不语,又追问道:“你还未告诉我缘由。”
“什么缘由?”轻颦抬起眼,不解的望着他。
狼野道:“你那条丝帕啊。你只绣了两条鱼,想是还未绣完便不会绣了吧?”
轻颦闻言,依旧垂下头,一面替他包扎,一面淡淡笑道:“你可曾听过‘相濡以沫’的故事?”
“什么?”狼野虽也跟着郭神医学过几个字,却从未用过心。他不解道:“你说的那个,跟鱼有关吗?”wWW.ΧìǔΜЬ.CǒΜ
轻颦淡淡道:“《庄子》中记载,泉水干涸的时候,有两条小鱼受困于陆地的小洼里,它们不想看着对方死在自己眼前,便极力挣扎着。既没有了泉水,它们便用唾沫互相润湿对方,以求至死相守。
”轻颦替他包扎好,背过身感叹道:“先时,我在家中,便常与伊秋玩笑,说有朝一日,若能找到一个称心之人,便与他至死相守,不离不弃。”
轻颦转回身,看着狼野。又道:“这些,虽只是我的小女子心思,不该宣之于口。可如今想来,当初的想法,亦不过是奢求了。”
狼野闻言,便从怀里又拿出了一方绢帕,那丝帕上绣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他将那帕子递过去,柔声道:“你那块帕子已沾了血迹,洗不干净了,这个送你。”
说着,他便将那块随身带了二十年的帕子,硬塞到了轻颦手里。
轻颦糊里糊涂的接过那方绢帕,将其轻轻展开。只见那块素色的绢帕上赫然绣着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绢帕虽旧,却洁净如新,丝毫无损。
轻颦凝视着那方帕子,仿佛似曾相识,却又记不得曾在哪里见过。
“你可喜欢?”见轻颦端详的仔细,狼野欣喜问道。
轻颦打量着那帕子,若有所思。喃喃道:“仿佛在哪儿见过。”
狼野闻言,哈哈大笑道:“怕是你记错了吧。我这块帕子,没几个人见过。”他见轻颦出神,又叮嘱道:“你要收好了,千万别弄丢了。”
轻颦点头道:“这帕子,是谁给你的?”
狼野闻言,眼中掠过了一丝忧伤。他端正了神色,道:“这个,说来话长……”
他顿了顿,站起身走到轻颦身旁,看着她道:“你若真心想知道,明日午后,我还在老地方等你。”
轻颦未及答话,便转头瞥见了郝大娘。只见大娘正挎着一个篮子,站在烛影里,含笑端详着他们。
“大娘。”轻颦轻轻道。
郝大娘走了过来,笑道:“看你们这样和和气气的,大娘心里高兴。”
狼野闻言,对轻颦羞愧道:“先时,我对你多有误解……”
轻颦打断他,淡淡道:“过去的事,无须再提。我在这里举目无亲,本也无意与你为敌。自今日起,我愿与你冰释前嫌,两不相欠。”
大娘见二人皆有尴尬之色,便赶忙打圆场道:“凡事说开就好。日后,你们常到大娘家来,大娘愿意看着你们在一块儿。”
她说着,已笑得合不拢嘴。又对轻颦道:“这篮子野菜,是我在山间采的,都已择好、洗净了。劳烦你带回去,给高玉他们师徒俩。”
轻颦接过菜篮,侧脸望向门外,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正说着,狼野便抢过那菜篮子,对大娘道:“她如今已不住在后山了,还是我去送吧。”
轻颦也未多言,只与郝大娘作别,与狼野一道回了山寨。
临出门时,郝大娘又送至门前,叮嘱道:“大娘有句话,想告诉你们两个。”
二人洗耳静听。
只听大娘道:“自古有云:‘好事多磨’。大娘相信,即便前头有刀山火海等着,你们也一定能够闯过去。有朝一日,大娘定能看见你们开花结果,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轻颦听得一头雾水,不知所云。不由哭笑不得道:“大娘您误会了,我跟他……”
郝大娘摆手道:“无需跟大娘解释,大娘看得真切。”既如此,轻颦也不好再多言,只以为大娘乱点鸳鸯谱有趣儿,便辞谢了大娘的款待,回去了。
轻颦回到寨子里时,天已黑透了。她推门进了屋,只见凌雪正端坐在桌前,在晃动的烛影里临帖。
见轻颦回来,凌雪并未抬头,只不经意般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轻颦漫不经心的坐到桌前,拿起茶壶倒了一盅茶,一面喝,一面不假思索道:“这样晚了还练字?不怕眼睛疼吗?我在郝大娘家,吃过饭才回来的。”
凌雪闻言,不禁心下一惊。停下笔,抬头问道:“你去郝大娘家了?”她略做思索,又问道:“是狼野带你去的?”
“嗯。”轻颦一面漫不经心的喝着茶,一面应了一声。
凌雪闻言,登时便紧张起来。她清楚狼野的脾气,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狼野对谁这样热情。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了她的心头。虽心里不悦,她却不肯形之于色,只装做若无其事一般,接着垂首临帖。又强颜欢笑道:“帕子可还你了?”
轻颦闻言,便放下茶杯,道:“你一提帕子,我倒想起一件事来。”说着,她从袖口里取出了那块丝帕。展开在凌雪眼前,问道:“这块帕子,可是你绣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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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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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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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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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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