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贵人当下明白自己请安的时候不太适宜,连忙推了借口离去,那张镜儿准备的座椅,也来不及碰上一下。
荷稥居的奴才等心知宋氏和禾青交好,虽偶有摩擦,但数十年来却交情甚好。如今宋氏急病而去,禾青如何能毫无触动?禾青沉默不语,奴才们更是噤若寒蝉,静静地站在一处。
惊风飘白日,光景西驰流。
禾青闻得此等恶讯,当日便去和雍正说了一声。雍正心知留不住,又见二人情分深厚,无奈叫人回宫看看,顺道送着禾青一程。
宋氏去的突然,但因其式微,在宫中几乎未起太大涟漪,连着丧礼也很是中规中矩的,透着一股简略随意的味道。禾青见此,不由心中一痛。相依相伴几十年的人,即便二人姐妹相城在后院争风吃醋而言,显得太过好笑而又岌岌可危。甚至在宋氏未免生食,隐晦的与禾青渐分关系。甚至趁着和耿氏交好,铸成了众人眼中一语成谶,聚散皆利的场面。
只可惜,宋氏战战兢兢,云淡风轻的掩饰心中苦楚,自身卑微之短。原来生前好不容易争取的轻快,死后却成了世人践踏忽视的原因。
禾青神色幽暗,径直的先上前给宋氏上了一炷香。
哪怕宫中人如何,宋氏身份的奴才却都有心。宋氏着装规制,都很是姣好。也不知是否底下人妆扮能耐巧夺天工,禾青却径直的想兴许是夜里睡去的,面容看着很是温婉。一如原来的宋氏那般,似乎梦着了什么,轻轻松松的,未留什么遗憾。
想到此处,禾青心中怒气去了一半。只是底下那些人太不得力,稍一注意,就有许多纰漏怠慢之处。没了主子的景阳宫,不过两日,即成了一盘散沙。
禾青回宫,耿氏闻得风声连忙就来了。
景阳宫前杀鸡儆猴让禾青抓来打了一顿的奴才还趴在门外,耿氏见着许多面生的,更是顶着毒日在长道上跪着铁粗链子,这是罚给宫里人看的。
耿氏见禾青端坐上方,波澜不惊瞥了她一眼。耿氏心知自己无力披拂宋氏,难免遭了禾青白眼,遂上前恭恭敬敬的给禾青叩首。禾青犹如吹毛求疵,双目挑剔的将耿氏上下棱角细处尽都看在眼里。不慌不忙的,好似是在打量,却又觉得太过细致。若说是苛刻,却又显得神情寡淡,一时叫人探不出端倪。
禾青半响叹了口气,让耿氏起身上座。
耿氏却很是愧疚,福身不肯,“奴才入门多年,尽都依赖宋姐姐照顾。娘娘看重如此,自认放心。却不想奴才无能,娘娘不过离宫几日,便生此哀事,奴才更不得为宋姐姐出头。娘娘心里有气,就且出了,免得娘娘心中抑郁,又引逝者踌躇,如此奴才也能心安。”
禾青嗤嗤的笑了,面容不冷不热的。虽是勾唇,却带轻薄冷意,“往日里都是老来对手,便是仇恨也明白轻重道理。只谈及利益,宫中人渐渐分崩瓦解。皇后且留不住白眼狼,何况你离了宋氏难免显得形单影只,难以威胁。倒是我脑子糊涂,不成想有人就沉不住气。”宋氏在她出宫前来探望的那一回,只怕也有深意。只她想着就近的晋封之事,倒是反着笑她,如今一想却是她当日一叶障目,不知其中真由。
言辞嘲讽,透露的意味太多。耿氏略有沉思,蹙眉疑惑,“皇后虽无子,却赖于此才能将四阿哥送上人前。她便是为妃,也是势单力薄,母族更无支力。既能忍气吞声数年,又何以如此,自毁长城?”
哪是自毁长城?附庸之人,就如朝中官臣。上位者喜欢的事听话,又稍有短处,足以让她拿捏之人。钮钴禄氏若是自始至终都太过温顺,反而显得蛰伏太深,容易引起皇后忌讳。但是这点闹腾,也是要分天时地利人和的。
若是依着皇后心有不顺的时候,难免不会有错手暗下毒手。
利益聚散的关系最是实在,却也不安。当初本着庶福晋推至四阿哥为世子能忍气吞声,今日擢升为妃争夺的便是天下大利。圣母皇太后和生母皇太后,孰轻孰重?钮钴禄氏只有生恩,皇后却有养育教导,给予娘家支柱之恩,四阿哥就是傻子,也该明白其中重要。
禾青想到弘历自来早熟,那双俏似雍正的眸子,却是盛满了志得意满的自信和期待。
皇后不是那种坐等危机四起才有所防备之人,钮钴禄氏更是心有藏奸野心之人,二者间含着个袭有皇家冷情脾性的弘历,这样的联盟关系也是诸多纰漏。
禾青没有应话,耿氏也想到了一些,不由得一顿,低声一问,“娘娘,可有什么打算?”
弘昼这个孩子保护色很强,但不能让人忘记的,是他和弘昰勾肩搭背兄弟情义的时候。哪怕当年年幼,但谁也不能清楚的把钟粹宫和延禧宫的关系剔开。
禾青眼底划过一丝冷意,耿氏底子还是有良知的,宋氏若真是病恸,岂能让耿氏在宫中寸步难行,连个消息都难递出来。虽说如此,但孩子才是一个女人的命根,涉及弘昼,禾青对于耿氏也是不得不防。wWW.ΧìǔΜЬ.CǒΜ
耿氏有心思也好,但是宋氏和耿氏不同。原来禾青和宋氏是相辅相成,禾青顾忌滥杀,宋氏逼急了哪怕手段拙劣却也总是一招得力,很是有用。真论起来,耿氏却是软绵许多,禾青有些顾虑,狐疑的瞅着耿氏,似不能信任。
禾青表现的太过明显,耿氏不得不跪下身来,仔仔细细的将宫中大小之事,娓娓道来。哪怕禾青手下之人许多,但毕竟鞭长莫及,自己又近年惫懒无力,也不能事事照料旁人。耿氏与宋氏扶持相依,私底下也是受了不少的苦头。
耿氏说得十分详细,乃是头一回和禾青说了许多,言辞动容之下,更是添了许多真情。
两刻钟后,耿氏才出了屋子,对着在门外守候的三儿笑道,“娘娘牵挂懋嫔,奔波仓促,如今正要睡下,且进去吧。”
“多谢裕妃娘娘。”三儿只当耿氏是在安抚禾青,笑着福身。
耿氏点点头,就着奴才搀扶出了钟粹宫。
三儿进去的时候,禾青却是正正经经的站在窗前,手里还拿着把剪子,细细致致的剪了几根枝桠下来。三儿走近些,窥见禾青面容沉静,熟稔用心的模样,心思一转。
禾青把花瓶转了两圈,参差不齐不说,更有一处剪得太过。表面上多认真,也遮掩不住自己的漫不经心,禾青叹了口气,“每回回宫都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丧就是病的,下回轻易不回来了。”
自打雍正登基那次,也是圣祖薨逝才正式进宫安住。也从此后,禾青更觉得事事不顺。时日长了,难免存了郁气。
裕妃说了再多,主子还是有些计较。三儿有些好笑,福身接过禾青丢开的剪子,“那主子想着何时离宫?”
禾青定眼看着眼前的残次品,颇有怨气,“再等宋氏的身后事安排妥当再走。”
圆明园那处没有得来旨意,禾青也没有替那些虚名讨旨,只是在不与皇后争力的情形下,一手安排了宋氏的后事。禾青进宫就和皇后请过安,两人面皮上依旧平静。况且禾青原来就有扶持皇后宫权的能力,只是禾青不耐烦宫中,回来更是照料雍正,这才让人一时忘记。但毕竟雍正从来没有要收回禾青管理的权利,又才不久带着禾青去了园子纳凉,禾青如此动作,宫中奴才不由耳根子提紧了,生怕自己一处不得劲儿,就撞上了禾青的火头上。
泰陵兴工不久,妃园寝尚未营建,禾青见皇后甩手不理,便和雍正请命,最后将懋嫔金棺暂安于田村殡宫。至于懋嫔原来的奴才,自然四处分散。原来两个忠心的,禾青怜二人跟着懋嫔一如三儿,早早断了后路。主子一去,宫中反而愈发不容。故而禾青问了一声,安排着送出宫去,荣归故里。
禾青离宫前,又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知道禾青不愿留在宫中,这才任她耍了一个月的威风,如今知她要走,心中喜悦之极,很是真切的又叫禾青好好伺候雍正。
禾青打量着永寿宫的玉器摆设,莞尔推辞,“我这是昨日黄花,怎能日日前来烦着皇上?倒是咱们的刘贵人模样做事很是伶俐,只怕皇上回宫,又该传喜讯了。”
一个嫔妃逝去,并不值得皇帝为其而哀。没有一把年纪拉着雍正盖着棉被纯聊天的禾青在,刘贵人日日得宠,夜夜笙歌,肚子是个争气的,那喜事也是意料之中。
皇后闻言,脸色一动。166阅读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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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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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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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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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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