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沐浴星辉,在遗址四周徘徊。
其中一只怨灵想要回到自己的安息之地,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屏退,难以寸进,多次试探无果,变得疯狂。
小男孩正观注这只顽固的怨灵,心有疑虑。
正在串烤地瓜的司冥琴真意兴阑珊,他知晓小男孩的心思,随口说了一句:“放心吧,外面这些都是小喽啰,它们就是一起上,也破不了我的阵法,今晚上你可以安心睡觉。”
“教我。”
隔着火堆,小男孩非常诚恳地注视着司冥琴真,眼底闪烁着光芒是对法术修行的强烈渴求。
这是他第二次开口说话,发音仍然生涩,却让司冥琴真情绪高涨,浑然忘却了没能吃上新鲜鱼肉的委屈。
“还真是直接啊。”
司冥琴真按捺心中雀跃,慢条斯理故作高深,说道:“行,我答应你。不过在教你法术之前,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名字?”
小男孩有些为难。
司冥琴真施法让地瓜悬浮在火上,站起来走到小男孩身边,拱手行礼,深鞠一躬,正式通报家门自我介绍:
“我是司冥琴真,北海司冥一族第四十九代旁系宗亲,铁木崖领主司冥泽天嫡长孙,家父司冥怀安,家母连城长秀,请指教!”
小男孩一时愣住了,兀自坐在火堆前,不知所措。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北海司冥代表着什么,或者是他听说过司冥琴真的传说。
司冥琴真注视着小男孩,提了个醒:“你呢?”
“我没有名字,爷爷死了,没有爹娘。”
小男孩眼神清冷,很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
然而司冥琴真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自然感应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有过短暂的紊乱。
这种情形下小男孩是没有理由说慌的,那就说明他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麻木冷寞。
他的伪装可以躲避怨灵,但他的逞强欺骗不了司冥琴真。
司冥琴真错愕,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奇之余,对小男孩更多的是喜欢和敬佩。
“河谷之地,西宁镇。”
小男孩伸手指向东南方向,告知司冥琴真自己的住处所在。
司冥琴真想到小男孩的特殊血脉,自我安慰道:“没有名字也就少了一份存在感,也许是对你的一种保护。”
“爷爷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
“胡说八道,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司冥琴真毫不客气地评击这种论调,理直气壮地说道:“一个人若是没有名字,岂不是跟荒原里的杂草一样?”
小男孩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想不明白司冥琴真为何对自己的名字如此上心。不过以他的性情,自然是没有和司冥琴真理论的意思,一副你爱咋咋地、随你便的态度。
司冥琴真没有介意小男孩的态度,却突然心血来潮,想为他取个名字。
于是他紧挨着小男孩盘腿坐下,委婉地笑了笑,试探性地询问:“要不,我帮你取个名字吧,你觉得怎么样?”
小男孩不置可否,只是把身子往旁边挪开了一些,与司冥琴真保持距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司冥琴真已经执意要办成这件事,不给小男孩反驳的机会。
“做为大名鼎鼎的上位法师,一直以来,我没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给别人取名字这样的大事一般也轮不到我。我决定了,今晚在这里,就以上位法师的身份代替你的父母师长,给你取个响亮的名字。”
小男孩从小无名无姓,早已习以为常。司冥琴真情绪高涨,他却兴趣恹恹,反应很平淡。吃过干粮后有些困乏,小男孩打了个哈欠,从背篓里取出一包驱虫的药粉往地上撒成一个圈,而后躺进圈里,打算席地就睡。
司冥琴真尚无睡意,兀自琢磨着,但很快就领会到取名字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
……
天上星辰移步,夜色深深,只听见怨灵低语,穿过无形的阵法结界后,失去了魔力,却似歌谣,催眠安神。
在梦里,司冥琴真终于想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名字。
……
当小男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微亮,周围的怨灵相继隐没不见,去到不可知之地,遗址近郊传来昆虫鸟兽的欢快声音。
小男孩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突然警觉地支起身来。
却发现原来是司冥琴真挤在圈子里,贴着他的后背,睡得正酣。
短暂的不安后,小男孩小心翼翼推搡了几下,但没能把司冥琴真唤醒。
昨夜生的篝火只剩下一堆灰烬,一旁的大水球仍悬在空中徐徐旋转,长须龙仙在里面吞吐水泡,一条不少。
像做梦一样。
“名字。”
小男孩记得昨夜的谈话,当时不以为然,如今一觉醒来却有些期待。
之后,他起身背起小背篓,拿上猎刀,在断墙残垣间快速穿梭,轻车熟路,不消片刻就赶到遗址北侧的溪畔,以手掬水,洗脸漱口。xǐυmь.℃òm
小男孩离开不久,司冥琴真就醒了,发现小伙伴不在,很是惊慌。
“木流!”
司冥琴真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用大法力将梦里想好的名字喊了出来,声震四野,掀起一股风暴,飞沙走石,瞬息席卷十里,差点就把正站在溪边一块岩石上喝水的小男孩掀翻进水里。
小男孩身手不凡,挥手格开迎面飞来的石头,全力下压,双脚深陷三寸,堪堪稳住身形。
下一瞬,司冥琴真凭空出现在溪畔。
敢情他这一声吼,还带有蝙蝠那样音波定位的功效。
小男孩见怪不怪,风停后依次拔出双脚,但一双布靴未能幸免,留在了岩石内,就是勉强取出来也穿不得。
如此一来,接下来的几天只能赤脚赶路了。
司冥琴真很尴尬,深表歉意:“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小男孩横移三步,飞起一脚,将一块顽石踩成碎渣。
意图十分明显,看来不穿鞋也无大碍。
清晨,两个小怪物就用这种方式互道了安好。
“接着。”
说话间,司冥琴真将一枚拳头大小的水绿色物事抛了过去。
小男孩伸手接住,只觉得入手甚是沉重,颇有份量。
定睛一看,正是缩小了数倍的水球,里面六条袖珍长须龙仙安然无恙。
小男孩知道司冥琴真有能力把长须龙仙变回原样,也不多言。
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飞身跃过溪流,相继没入丛林。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木流,木头的木,落花流水的流。”
这是两个不能用同龄人思维来看待的少年,各怀神通绝技,年少轻狂,二人同行更是百无禁忌。
此后七天,两人你追我赶,昼行夜寐,很有默契得没有走直线。
日行八百里,犹如两道不世出的邪诡魅影,在这片广袤的丛林里比拼角力,其足迹遍及伤麒森林南北,甚至冒险横穿几个与世隔绝的部落领地,刀光剑影中夺取对方用作祭品的酒食,所过之处鸡犬不宁。
这般肆意张扬,人生能有几回?
几天相处下来,他二人很快便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惺惺相惜。至少沟通已不成问题,有司冥琴真这个缺了半颗牙、说话漏风的话唠从旁诱导,小男孩吐字清晰了许多,偶尔也能冒出一段完整的高地话。
最让司冥琴真感到欣慰的是,小男孩在他的连哄带骗下终于接受了“木流”这个听起来并不怎么高端大气的名字。
期间,他们曾与一支寻宝探险队擦肩而过,幸得司冥琴真仗义出手,这支可怜的探险队才能摆脱怨灵的夺命低语。
除此之外,司冥琴真还扇动木流,陪着他一同尾随一支由六名魂师组成的职业佣兵小队,暗中观察这些修为不俗的魂师通力协作,最终成功捕获一只精英魂兽的全过程。
后面两天在伤麒森林东区的外围地带,人族活动的痕迹多了起来,不时可以碰见勇敢的猎人和采药人。
两人这才有所收敛,以免惊扰了他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司冥琴真,他身份特殊,这次意外出走二十多天,尚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变故,若是行踪暴露,被有心人利用,难免会召来一些让人很不愉快的事端。
第七天傍晚,木流和司冥琴真走出象征着原始野蛮的丛林,正式进入伤麒森林边缘的人族文明地带。
悬崖高处迎风而立,遥望远方河谷之地万家灯火初上。
距离最近的是西宁镇,名为西宁最是不宁,号称是河谷之地最富饶的小镇,入夜后更加热闹喧嚣。
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隐隐传来西宁镇的吵杂声,木流和司冥琴真同时感到落寞寂寥。
“到家了。”
这三个字,司冥琴真说得很轻。
他扭头看了木流一眼,又道:“看来,你并不喜欢这里。”
木流默然不语,他的目光直接越过了河谷之地,沿着江流去到更为遥远的地方,最终落在那片被云层遮蔽的星海。
木流手指星空,问:“你能去那里吗?”
“能!”
“我呢?”
“那还用说,当然是跟我一起啊!”
司冥琴真将右手搭在木流的肩膀上,突发豪言壮语:“这一生我要你与我同在,逆流而上,万世流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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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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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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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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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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