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和衣躺在一张床上。
宋思乏了,干脆闭上眼,任由睡意向她袭来。
听到身旁没了动静,苏斐微微侧过头,安静地朝她望去。
没了那双笑眼做点缀,女人的面孔如一张僵木,泛着冰凉跟死气。
可他知道,女人之于他,是不同的。
他来到这个世上,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她。往后几千年的岁月里,他们朝夕相对,以姐弟相称,可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她是喜欢他的。
不是姐弟间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之情。
可这样的感情,却让他感到迷茫,为了逃避她的爱,他选择了离开。
为什么会慌不择路地逃离呢?男子指尖抵着唇畔——太久远的事了,他都忘记了当时的心情。如果,他知道他们之间会有这一天,他还会选择离开吗?www.xiumb.com
这个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再过两个时辰,他们便算是真正的夫妻了。
夫妻啊。
唇齿间呢喃着这两个字,男子看着她的眸光由浅转浓。
烛火摇曳下,男子的手,悄然握住了女人冰冷一如往昔的指尖。
***
喜婆是在宋思的房里找到两人的。
看到本应该分开三日的新郎新娘睡在了一起,喜婆又拉又推地将苏斐推到了门外,转身对着睡眼惺忪的宋思一通说教。
宋思一律左耳进右耳出。
半天的光景很快过去,宋思摇了摇僵硬的脖子,脑袋上顿时传来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响动。
喜婆忙跑过来让她不要乱动,宋思乖乖应着。
有侍女将铜镜拿了过来,宋思扶着头饰凑过来看,待看到铜镜里的妖精后,她吓得差点将桌前的红枣桂圆端了。
说好的杏仁大眼、樱桃小嘴呢?
她怎么只看到了血盆大口跟脸颊上顶着的两坨胭脂啊。
这喜婆的化妆技巧未免也忒差了。
宋思将铜镜一阖,作势要擦掉脸上的新娘妆,侍女赶紧拦住了她,一个劲儿地劝说着:“小姐,你就忍一忍吧,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到时候喜帕一盖,谁能瞧见你的脸啊。”
这一番话乍听之下很有道理,可宋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她木着脸沉思了一番,终于被她想到了。
“你不懂,我化妆是要给阿斐看的,既然喜帕一盖,没人能看见我的脸,那我化什么妆又有什么分别呢?”
侍女听了,目瞪口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还是走进来的喜婆有手段,只见她将喜帕盖在了宋思的脸上,颇有气势地道:“现在这里我说了算,你只要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成亲?”
“……”宋思怂了,“我听喜婆的。”
片刻后,外头缺人手,侍女跟喜婆都出去帮忙了,一下子,宋思的屋里就空落了下来。
宋思这才扯开了盖头,好好地顺顺呼吸。
她还是觉着唇脂抹得太厚了,眼下没人,她悄悄掏出了方丝帕,对着铜镜涂涂改改。
正在她兴起之时,忽然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忙把丝帕揣进袖口,喜帕一盖,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其他什么声响,宋思以为是她听错了,便掀开了喜帕,眼睛咕噜噜地乱瞟。
由于她只掀开了盖头的一角,只有一只眼露在了外头,查探起来颇为费力。在扫了一遍,确定没人后,她才将盖头整个掀开。
正要继续刚才的改妆计划,忽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腰。
女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双黝黑的眼珠子。
眼珠子的主人笑弯了眼:“宋姑娘,好久不见啊。”
噗——
娘呦,这小道士是怎么混进来的呦。
***
外头热闹喜庆的人声隐隐传来,跟这屋里,俨然是两个世界。
宋思跟小道士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率先败下阵来,眨了眨微酸的眼睛:“小道士,你来干什么?”
小道士鼻子轻嗅,待看到梳妆桌上放置的红枣跟桂圆后,他直接抓了一把桂圆,津津有味地吃着。
一边吃,他一边眨着清澈的双眸:“我跟师傅是来捉妖的。”
宋思赶紧将剩下的桂圆收了起来,侧头问:“原来,你师父不仅兴月老,还兴捉妖啊。”
小道士吃完了手里的桂圆,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宋思手里瞅,他咂咂嘴:“给人算卦算姻缘是副业,我师傅的主业是捉妖。”
“原来如此。”宋思点了点头,瞥过他嘴馋的模样,她又道:“外头那么多美食佳肴,你怎的吃我的桂圆啊?”
红枣缺了桂圆,就组不成早生贵子了。
一提到这个,小道士的表情都皱在了一起:“我师傅在呢,我哪有胆子偷吃啊。”说着说着,他满脸哀怨地控诉:“宋姑娘,前些日子,你日日给我弄来好吃的,后来你不来了,我就再也没吃饱过。”
他一做这委屈的小表情,宋思就拿他没辙:“我这一阵子不是忙着大婚嘛,抽不开身,抽不开身呐。”
小道士听了,眼一亮:“那等你有空了,还能给我带吃的吗?”
此时的小道士,白面红唇,就好比戏本子里的小白脸,当真是好看的紧。
宋思被美色晕乎了脑袋,刚要答应,脑海里突然冒出了阿斐的那句“那个小道士模样生得好吗?”
阿斐既然会在意不相干的人好不好看,那是不是代表他在吃小道士的醋?
宋思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她拍了拍小道士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从今日起,我是有夫之妇了,跟你之间,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小道士。
***
等到小道士走后,宋思觉着无聊,便从兜里的夹缝中掏出了一把瓜子,津津有味地磕了起来。
磕着磕着,她脑海里蓦然回想起了小道士临走之前的提醒。
捉妖?如今的妖精都忙着修炼呢,哪有闲情逸致参观婚礼啊,小道士莫不是说笑的吧。
女人想了一会儿,无果,很快便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
不久,喜婆跟侍女又重新走了进来。这一次,她们是来扶她出去的。
宋思知道,这一天,最为关键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只要拜过天地,她跟阿斐,就是堂堂正正的夫妻了。
从此,他们就福祸相依,永生相守了。
只这么想着,被喜帕盖住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有些白痴的表情。宋思咧着嘴,由喜婆扶着,一步三摇地走了出去。她自觉走的甚是婀娜,伴随着耳边轰鸣的爆竹声跟人潮汹涌的欢闹声,喜婆将她的手交给了另一人。
那个人的手,温暖,厚实。两相交握,宋思冰凉的手下意识地颤了一颤。
那人似有所觉,牵着她的手一顿。宋思只觉得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还来不及回味回味,那股气息便离得远了。
宋思心定了定,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阿斐温软的抚慰。
他说:“阿姐,不要紧张,一切有我。”
果然,最了解她的人,还是他。
也许是太过紧张,接下来的事情,她都记不太清了。耳边始终传来了阿斐温言的絮语,他提醒一句,她就照做,到最后,竟也没有出什么差错。
终于,到了拜堂这一环节。
这可以说是宋思期待已久的时刻,她很不得快些将这三个头磕了,好跟她家阿斐恩恩爱爱地入洞房去。然而,与她的猴急相比,司仪高亢的语调,就有些不紧不慢了。
据阿斐说,这司仪是当地比较有名望老人,由他主持的婚礼,大都幸福圆满。因而,听着司仪念诵冗长而繁杂的辞藻,宋思咬了咬牙,忍了。
等了有半柱香的时间,司仪的长篇大论发表完了,清了清嗓门,扬声念道:“现在,请新郎新娘拜天地——”
宋思听言,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一拜天地。”苏斐拉着她转过身,朝着大门的方向拜了拜。
“二拜高堂。”苏斐又拉着她转过身,朝着司仪的方向拜了拜。
“夫妻对拜。”苏斐拉着她转过身,正要互拜之时,宋思后退一步,手一挡:“慢着。”
众人不解其意,等了一等,紧接着,女人略带腼腆的声音从盖头底下传了出来。
“阿斐,你我之间还是隔得远一些,我头上带的凤冠有些沉,小心别撞到了你的额头。”
这话一出,只听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继而众人也跟着笑了出来,不过都是善意的笑声。
宋思也觉得自己犯了回傻,幸好有一帘帕子挡着,才没叫众人看到她那张囧囧有神的大红脸。
一旁的苏斐回过神来,唇畔旋即挂上了一抹笑。
他走上前去,重新拉过了她的手,凑近道:“谢谢阿姐挂心,我会注意的。”
这下子,宋思的脸更红了。
一边看戏的司仪也有了开玩笑的闲心:“两位,还要不要夫妻对拜了啊,还是省了这趟步骤,直接入了那洞房?”
司仪这句话一落,有人拍手称快,连连叫好,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宋思被苏斐稳稳地拉着。隔着那一方红盖头,她低着个脑袋,无措地盯着苏斐的脚尖看。
司仪吊了吊嗓,重新唤道:“夫妻对拜——”
宋思整了整裙摆,正要鞠躬,一个声音蓦然从角落里响了起来。
“慢着。”
额,这是怎么个情况呦。
众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放到了新娘的身上,宋思表示很无辜。
待到发觉这是个男声时,众人又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声源处。
额,却是一个光头锃亮的和尚,一派肃穆地越过众人,站到了视野的中心。
明明无风,他的衣角却恁是无风自动,一看便知是个高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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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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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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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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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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