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她冥思苦想之际,只听砰的一记重锤,那名女子给月老生生磕了一个响头。
宋思光是听那声音,就为该名女子感到肉痛,暗想,这姑娘也忒诚心了吧,月老不显灵,可真对不起姑娘那一记砸头啊。
等了片刻,那姑娘也没将脑袋抬起来,宋思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伸手轻轻推了推她:“哎,姑娘,你没事……”那个吧字,被她硬生生地吞进了口中。
入目所及处,女子半歪着倒在了地上,额头好大一个窟窿,鲜血正汨汨地流出。
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地喊:“呜呜,小姐,你醒醒啊,不要吓我啊。”
也许是侍女的哭声太过凄惨,不一会儿,便有三三两两的人围了过来。
小道士也被吸引了过来,待看到了女子额头的鲜血,连连念了好几声罪过罪过,然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宋思有些无语,陆荣那厮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看了看抱着女子哭的肝肠寸断的丫鬟,又瞅了瞅冷眼旁观的路人,算了,她还是做一回好人吧。
她捋了捋袖口,走到了丫鬟身边,正要从丫鬟手里背起女子,却不料那名丫鬟忽然停止了哭声,涨红着脸尖声大叫:“你要干什么?”
这一句嘶喊,跟被恶霸欺负的小媳妇似得,饶是宋思面瘫,也忍不住抽搐了下嘴巴。
“你家小姐受伤了,我背她去看大夫。”
“你不要以为我没有看到,刚刚就是你推了我家小姐,小姐她才会受伤昏迷的!”
丫鬟的话说的掷地有声,人群中初时没有反应,渐渐地,你一句我一句,大家伙化身为正义的战士,纷纷开始用谴责的目光看着宋思。
这下子,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宋思也不管陆荣去了哪里,起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那个丫鬟却不依不饶,伸手拽住她的包裹,硬是不让她离开。
没办法,她只好停下脚步,梗着脖子解释说:“你家小姐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摔倒的。”
“大家伙评评理啊,明明是她推的我家小姐,她还想狡辩。”丫鬟扯着嗓子嚎叫。
有人看不过眼了,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姑娘,我也看到是你推的她,你可不能不认账啊。”
“是啊,这年头,世风日下,这姑娘怎么能这样呢!”
“月老公公在天上看着呢,你就不怕月老发怒吗?”
……
宋思这才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反正现在她一张嘴是说不清楚了,她也不想跟这帮人废话,只冷冷地对丫鬟说:“放手。”
她平时面部表情虽然僵硬,但一双眼还是暖的,可眼下,她整个人从头到尾像一块冰,冷的透彻。那丫鬟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被宋思这么一瞪,吓得手一抖,那只包裹就被扯开了一个口子。
哗啦啦——
宋思来不及挽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刚买的红枣桂圆从那个口子里争先恐后地掉落下来,砸到地上,蹦了三蹦,才彻底消停。
她的早生贵子就这么没了。
女人盯着地上的子子孙孙看了很久,约莫是被她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所影响,众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一步。一时间,正中央,除了她跟那丫鬟还带一昏迷不醒的小姐外,没有其他的身影了。
丫鬟抱着她家小姐,虚张声势地挺直了腰板。宋思懒得看她,将她的布包拉开,右手一指,地上的红枣桂圆便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飘到了空中。
“啊?鬼啊!”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众人吓得抱头就蹿,有些人甚至都顾不得他(她)的心上人。
这就是考验真爱的时候了,不少人没有经受住考验,一出月老庙就宣告分手了。
而丫鬟这才明白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她也想跑,可她家小姐还在这儿,如果她家小姐死了,她出去也是死路一条。
“女……女侠,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丫鬟抖着腿,不停地给宋思磕头。
女人懒懒地瞥了丫鬟一眼,加紧手里的动作,等到将地上的红枣桂圆都收进了包里,她系紧了袋子,将布包别在了腰上。
“别跪了,你家小姐耽误不得,再拖下去,可真要死了。”
宋思绕过丫鬟,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那丫鬟不知怎的突然大叫一声。
又发生什么事了?
宋思无奈地转过身,却见那丫鬟一脸惊喜地看着躺在地上之人,“小姐,你总算醒了,你刚刚可吓死我了。”
宋思又将目光投射到地上的那名弱质纤纤的美人身上。
第一眼,嗯,果然是个美人。
第二眼,额,还是很眼熟。
第三眼,没来得及看,就被陆荣那独特的软绵嗓音给吸引注意力。
“宋姑娘,救兵来了。”
陆荣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白胖的脸胀成了猪肝色,而一旁的小厮也直喘气,可见两人跑了不少路。
宋思将目光放到了两人身后,目不转睛地望着来人。
她的那些夜明珠没有白给啊,陆荣将阿斐给带过来了。Χiυmъ.cοΜ
只是,阿斐来的不是时候,那些围观观众已经被她给吓跑了,阿斐怎么英雄救美啊。
宋思扼腕叹息了一声,张了张嘴,还没容她酝酿好感情,一个女声赶在她前头叫了苏斐的名字。
“斐哥哥,我好想你,你……是来看我来了吗?”
声音极富有感情,音颤的恰到好处,华丽丽地抢镜了。
苏斐的目光淡淡地瞥了那名女子一眼,随后便收回了目光,快步走到了宋思面前,满脸担心地查探了一番,才轻声问道:“阿姐,没事吧,没有受伤吧?”
自从她的脑袋开花之后,阿斐就时不时担心她再次受伤。
眼下,宋思是瞒着苏斐下的山,却被他当场抓住,她不由地有些讪讪:“阿斐,我没那么脆弱,该担心的是他们。”
苏斐摇了摇头:“你啊……”
这两个字,三分无奈,七分宠溺,念得百转千回,宛转悠扬。
宋思咧了咧嘴,刚要接过话头,某个喜欢抢镜的小姐又开始戚戚诉苦了。
“斐哥哥,我一直在等你啊,你怎么那么狠心,一直没有……回来看过我。”
这话一落,没等苏斐说话,宋思利索地开了口:“阿斐,她是谁?”
叫她的阿斐为斐哥哥,一个姑娘家,叫的那么亲热也不害臊。
苏斐伸手拂过了宋思脸颊边的一缕发丝,眉眼温和而纯粹:“我不是跟你提过,以前跟一个叫孟心慈的姑娘有过婚约。”
陆老板及时在旁边提醒道:“你在我的店里见过她的。”
宋思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难怪那么眼熟,原来是她的前情敌啊。
瞧她木木呆呆的愣怔样儿,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将宋思腰上的布包取下,收在怀中,然后俯身凑到宋思耳边,悄声询问:“阿姐,你可是醋了?”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她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嗡嗡地说:“没有。”
苏斐没有继续追问,转而牵起了她的手。
十指相握,掌心相贴,恩爱的模样印入了孟心慈的眼里,让她大受打击。
“啊!”孟心慈凄惨地叫了一声,豆大的眼泪瞬间蹦了出来,还没容她叫第二声,她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美人昏死的场景也是美的,透明的泪,殷红的血,凄艳绝美的画面。
小道士正好悠悠转醒,猝然看到这幅凄美的画面,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宋思凭空生起怜香惜玉之心,用空余的那只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美人,“阿斐,我们要不要送她去医馆?”
“不用。”苏斐淡声拒绝,回头跟陆荣点点头:“陆老板,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跟阿姐先走了。”
陆老板满脸堆笑,说了声好,然后,目送着两人手牵手,离开了月老庙。
这下,他是彻底确信了一件事:宋思,果然是苏老板的真爱啊。
***
回去的路上,苏斐并没有放开她的手,也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只在御风飞行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给她挡了挡风。
到了凌云峰,苏斐放开了她的手,遥遥走在了前头。
宋思咬了咬牙,迈开小短腿,小跑到了苏斐的身边,“阿斐,你是不是生气了?”
刚刚在外人面前没有发作,现在两人独处了,他却不理她了。
苏斐闻言,停下了脚步,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盯着地面道:“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担心你,刚刚陆老板过来找我的时候,我很害怕你出事。”
宋思摸了摸鼻子,也知道自己不应该私自下山,她木着个脸,声音放的很轻:“阿斐,我不该瞒着你下山的,我知道错了。”
“嗯,你下次要下山,记得告诉我,我好陪着你。”
苏斐面色稍霁,侧过头瞟了一眼低着头的宋思,发现了什么似地,他将宋思的那只布包拿在手里,左右端详,末了,他嘴角微翘:“你下山,不会是为了这里面的东西吧。”
音质圆润,流水叮咚似得清澈。
女人脸儿一红,头埋的更低了,她张了张口,声音如蚁呐地“嗯”了一声。
“我倒要看看,你兴师动众地下山一趟,到底为了买什么东西。”
苏斐一边说,一边动手打开了包上的袋子,宋思阻止不及,只能看着那些零碎的东西露了出来。
由于刚刚掉在了地上,那些桂圆跟红枣的皮上沾了一层灰,只有那一袋瓜子另外装着,才能幸免于难。
男子愣愣地盯着手里的东西,嘴唇微动,没有出声。
宋思以为他有些介意,便稍显急切地解释道:“刚刚跟人发生争执,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不脏的,洗洗就干净了。”
苏斐轻轻点了点头,将布包的袋子系好,交给了宋思。
宋思将布包抱在胸口,见他没什么反应,以为他不晓得成亲的礼节,便絮絮叨叨着:“阿斐,我看话本子上,新郎新娘结婚时,都要准备这些东西,寓意早生贵子,不知道我们将来生的宝宝,会是什么样子的。”
说到将来的孩子,女人两眼放光。
苏斐笑笑:“如果是个女孩,最好像你。”
宋思听言,摇了摇头:“不要,我长得没有你好看,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最好长得都像你。”
“在我心里,阿姐是最美的。”
宋思脸红,赶紧转移话题,“阿斐,万一我俩生出个蛋怎么办?”她跟阿斐都不是正常人,还真有可能生出个蛋来。
男人似乎也被这个话题给难住了,眉头轻皱,思考了半晌,“如果生出了个蛋,我们轮流孵蛋?”
噗——
宋思一想到阿斐孵蛋的场景,就忍不住直乐,五官歪斜的有些扭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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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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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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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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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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