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怪力啊。
陆大老板摇了摇头,从宋思手里接过了那身嫁衣,当目光掠过那形状怪异的鸳鸯刺绣时,他瞳孔一缩,甚是头疼。
真是朽木,朽木啊。
宋思没有眼色地道:“陆老板,还是三日之后来取?”
“不用。”陆荣五指竖直摊开,很是傲慢地道:“我只需要三个时辰。”
原先要三日之期,不过是做做样子,眼下,他只想快点将这尊瘟神送走。
宋思闻言,不禁有些傻眼,“陆老板,你可要上点心呐,三天的功夫缩短成了三个时辰,万一我的嫁衣被你修坏了,我可不会饶过你。”
陆荣翻了个白眼,心道,你这嫁衣,不修的话更不能看了。
于是,接下来的时光,宋思就只剩下等了。
还别说,陆荣虽然看着不靠谱,手艺却是实打实的,宋思看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服气。这一等,就是三个半时辰,比陆荣说的时间还要多出半个时辰。
接过陆荣递来的嫁衣时,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大半,这个时辰,阿斐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陆荣没发现她的愣神,沾沾自喜地求表扬:“宋思你瞧瞧,什么是专业,这就叫专业。”
宋思仔细一瞧,确实比原先好看,一点也看不出修改的痕迹,胸口的一块大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
小心翼翼地装好嫁衣,她对着陆荣拱了拱手:“陆老板,大恩不言谢。”
“小意思。”陆荣得意地笑笑。
宋思瞅了瞅眼前这个白白胖胖的陆大老板,见他脸上沾着床底下的灰尘,衣服上破了一个口子,眼底多了一抹疲惫,当下二话不说,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夜明珠。
“这是?”陆荣被宋思的阔气给震住了。
女人回:“这是你的辛苦费,多谢了。”
陆荣犹豫着要不要接,女人一把将珠子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便潇洒地转过身。
正要走,她发现衣袖被扯住了,回过头问:“何事?”
陆荣动了动嘴皮,还是再当一回滥好人吧,“回去的路上,一切小心,特别要小心……萧泓云。”
宋思虽然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跟陆荣扯皮的功夫,天色又暗了几分,等到宋思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月亮都探出了脑袋。
途径一条巷道时,宋思看到了什么,步子一顿,朝后倒退了几步。她默默仰起脸,那双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破败的墙壁。
须臾,她素手一抬,将墙壁上贴的画像撕了下来,低着头,自言自语道:“眉毛太粗,嘴巴过厚,脸型不够圆润,五官分布太过松散,这画画的人,水平真差。”
说罢,宋思手指一弹,手里的画像顿时变成了粉末,风一吹,拂了她满脸。
她还来不及感叹失策,后脑勺顿时就挨了一棍子,当场就给她打懵了。
有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道:“老大,你下手有没有分寸,不会把人打死吧?”
“胡说什么,没看人还站着的吗?”
“啊,都流血了,她怎么还不倒啊?”
“要不我再来一下?”说着,那人握紧地手上的木棍。
宋思听得烦不胜烦,当下伸手摸了摸脑袋,一脸血地回过头,对着两人森森地笑了。
“老大,这女人笑得……好恐怖。”瘦小的男子抖着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高大的男子看见那张满是血的僵硬面孔,也有点犯怵,但是一想到赤羽门给出的天价赏金,他咬了咬牙,闭上眼,朝着女人举起了木棍……
***
苏斐做好了晚饭,还不见宋思回来,心里就不免有些担忧。
以往女人并不经常下山,最近这些日子,下山的频率渐次多了起来,但也从没有这么晚回来过。
他微微抿了抿嘴角,自己这是怎么了,宋思又不是寻常女子,她的本事,他不是不知道,又何须为她担心呢?
苏斐一边想着,一边摇了摇头。
一个人的时候,那张用任何辞藻来修饰都过分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淡漠的可怕。然而,在面对宋思的时候,那张脸孔就会变幻出很多面,每一面都是美丽的,可美丽背后,却藏着毒。
他知道他的温柔,能让她为他沉沦,这就足够了。
男人神情冷漠地在心底过滤了一遍他的计划,思考着有没有漏洞,听到动静的时候,他缓缓眨了眨眼,脸上冰冷的神色随即被温柔所取代。转过身时,他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然而,当他看到面前站着的血人时,那个笑容硬生生地龟裂成了碎片。
苏斐怔怔地看着来人,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那可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血人,整张脸被鲜血浸泡着,原先白色的衣裳也被染的红透。她只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血珠跟雨点一般滴滴地往下落。
血人张了张嘴,露出了白的晃眼的牙齿。
“阿斐,是我。”
熟悉的声音从血人嘴里流泻了下来,音色很稳,如果不是看到她满身是血,这不过是一句普通的问候。
苏斐张了张嘴,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姐,你……”
才开了个头,他发现自己说不下去了。
女人挥了挥手,动作有些僵硬,话里倒是满不在乎地道:“别担心,回来的路上被两个小人给暗算了。”说罢,她摸了摸怀里的包裹,话里带了丝庆幸:“刚刚飞回来的时候,脑袋有些晕,差点就将这个东西给丢了。”
“阿姐,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斐上前几步,伸手想扶过宋思,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女人嗅了嗅鼻子,语调略显欢快地道:“阿斐,好香啊,晚饭一定很丰盛吧,我肚子饿死了,我们快吃饭吧。”
苏斐望了望自己落空的手心,蠕动了下嘴唇,说:“……好。”
饭桌上,宋思顶着布满血迹的脸,津津有味地吃着菜肴,时不时还夸苏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反观苏斐,筷子虽然拿在了手上,但也只是个摆设,他一口没动,就光顾着看她吃饭了。
女人初时话还挺多,渐渐地,她似是乏了,机械的动着筷,一口一口地往肚里咽着米饭。
苏斐垂眸盯着桌面,沉默半晌,才开口道:“阿姐,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女人听言,手里的动作一顿,将筷子放在了桌上,一手抚额:“嗯,确实感觉有些困了。”
她站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没站稳,身体差点往旁边倒去。苏斐刚要去扶,宋思已然站稳了,她摆了摆手,声音里不掩疲色:“阿斐,我要好好睡上一觉,你不要太过担心。”
“……嗯。”
目送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苏斐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来的时候,石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苏斐没有什么胃口,便走过去收拾了碗筷。眼角的余光撇过了一个红绿相间的包裹,他蓦然想到了刚才女人说起这个包裹时的模样。
她似乎对这个包裹很是上心。
苏斐垂着眸,静静地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宋思这半个月来三天两头往下山跑,会不会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鼓动他打开,苏斐僵持了片刻,鬼使神差的,他悄然解开了包上系着的绳子。
红绿色的布包掀开了一个缺口,那一抹刺眼的红就露了出来。
只一眼,苏斐就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怪不得宋思每次都往锦记绸庄跑,原来是为了这件事。他不由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女人想方设法灌他酒的光景,以及她熬夜赶制嫁衣的画面。
心突然毫无预警地刺痛了一下,苏斐伸手捂住了胸口,脸上的表情褪成了一片空白。
***
将一身狗血匆匆洗净,宋思在床上折腾了很久,始终没有进入状态。
果然是活得太久,身体机能开始退化了吗?
女人默默地闭上了眼,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了街上的那一幕。xǐυmь.℃òm
她起先光顾着吐槽自己的画像,遭了别人的暗算。可那两人,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她压根不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便将两人打趴下了。
解决了麻烦,她便想挥挥衣袖走人,谁成想,一转头,一盆狗血从天而降,悉数都落到了她的身上。这还不算,没容她缓一口气,脑门上就被贴了好几道符,几个人道士从黑暗里鱼贯而出,纷纷围绕在她的周身,念念有词着诵着咒文。
她看着有趣,便没动,任由那几个道士对她作法,而萧泓云就在此时,慢悠悠地从她身旁走了出来。
由于她面瘫,又维持着静止的状态,那几个老道以为她被他们的术法制住了,便停了手,退到了萧泓云的身后。
恼人的噪音消失了,宋思觉得耳根清净了很多。见萧泓云走到了她的面前,她计上心头,打算静观其变,逗他一逗。
彼时,萧泓云的手上提着一盏灯笼,幽幽的火光将他的脸照的透亮,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高鼻深目,偏偏脸上的表情很臭。
亏得宋思对他第一印象挺好。
而后,萧泓云伸出食指挑起了她的下巴,宋思觉得自己被吃了豆腐,刚要有所行动,男子下一句话,让她生生定在了原地。
他好整以暇地道:“你以为,苏斐为什么会选择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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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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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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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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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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