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眸光微微一闪,在女子愣神的当口,轻轻接过。指尖相触的凉意,让他有些恍惚,他凝了凝神,上前一步,细致而仔细地将那朵桃花别在了她的耳际。
离得近了,宋思稍稍一嗅,便能闻见苏斐身上青草的香气。
她勾了勾唇,梦里的情景与现在的画面相互融合,令她心生了圆满。她的幸福触手可及,她想给他最为动人的笑容。
因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死板的表情放松再放松,中和了脸部生硬的线条。女子眼角眉梢带了丝喜色,唇畔的笑弧加深了些许,她微微侧过脸,将那朵娇柔的花枝展露在了男子的面前。
那一抹粉色,不及她此刻的笑靥来的动人。
苏斐不由地看呆了,纤长的睫毛微阖,眸光清亮,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子脸上的那抹笑意。
“阿斐,你觉得我戴着这朵桃花好看吗?”
宋思眨了眨眼,脸上的笑容有些发酸,再是极盛了的笑容,也不过昙花一现。
男子愣了一愣,再一看,宋思的脸上已然没有了笑容。苏斐复又仔细地看了一眼,落入瞳孔中的,仍旧是那张僵白着的,面无表情的脸。
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笑容,不过是他的一场错觉。
苏斐悄然呼出一口气,睫毛轻眨,藏起了眼中的情绪,“阿姐无论怎么样,都好看。”
听到了想听的答案,宋思胸前的紧张一散而去。她还想问他,她刚刚的那个笑容好不好看,但看男子神色如常,她只能将那句话藏在了胸口。
***
宋思发现,她的阿斐几乎无所不能。
他会盖房子,还会做藤椅,又烧得一手好菜,听陆老板说,阿斐在淮阳城的生意做得很大,无为山庄的名头很是响亮。
这么完美的阿斐,即将成为她的夫君,宋思的百年夙愿似乎已经要达成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胸口空荡的厉害,那是一种浸透了百年的荒芜,明明阿斐就在她的身边,她却觉得他离她很遥远。ωωω.χΙυΜЬ.Cǒm
宋思就笑自己,阿斐已经回来了,她患得患失个什么劲儿。
桃林的那栋木屋里陆陆续续地添置了很多的摆件,都是些模样精巧的小玩意,看着不值钱,倒是颇费心思,也不知道阿斐是从哪里弄来的。木质的藤椅也安置在了朝南的里屋,旁边摆放着一个紫檀木的案台,上面堆放着各色的瓜子零嘴,每天都不带重复的。
阿斐又给她做了一个书架,就安置在了北边的墙角,她最爱看的小人书在书架上叠放的整整齐齐。一鼎香炉置放在了书架的左边,每天一早,阿斐就会贴心得给她点好熏香,让她的身上随时都香喷喷的。
苏斐做到了他承诺的一切。
想着阿斐对她的点点滴滴,宋思恬静地躺在了那张舒服的藤椅上,摇啊摇,摇啊摇,手上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到最后双手安然地停留在了胸前。
女人睡着了。
午后的阳光,笼罩在了她的身上,给她鸦羽般的睫毛镀成了金色,苍白的脸在阳光下恍若透明。
那一袭红绸搭在了她的膝上,女人的手微微滑下,被遮住的刺绣图腾露了出来。那是一副鸳鸯绣图,绣了一半,只待女人将另一半补齐,她的阿斐就要来娶她了。
这一觉,女人睡得很沉,等到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然下山了。
宋思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低头一看,手底下的那半只鸳鸯就呈现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懊恼地拍了拍脑袋,暗怪自己怎么不小心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将嫁衣收好,她将窗户关上后,才在满室的幽香中,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在洞府逛了一圈,苏斐还没回来,估计是在处理着无为山庄的事情。他很忙,不过,就算他再忙,总会记着给她做饭,这让宋思只要想想,胸口就暖洋洋的。
这些日子,兴许是有了苏斐的陪伴,她胸口疼痛的毛病再也没有犯过。
偶尔实在太闲,她就会念叨着凌烨那只没良心的猫崽子。自从上次一走,一晃月余,凌烨当真再没有回来过。
对于那只首饰盒的事情,宋思早就释怀了,过去的事情已随风而去,她不必再心心念念着。阿斐既已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也就不需要睹物思人了。
如果凌烨回来,她保证不打它,还会给它好吃的,然后抱着它,跟它讲讲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她的喜悦不能跟人分享,着实是要闷坏她也。
傍晚时分,苏斐准时回来了。
宋思站在洞府遥遥望着,还没容他靠近身前,她就巴巴地迎了上去。
她想着,自己今后作为阿斐的夫人,一定要表现出她的贤惠,便掐着嗓子,娇滴滴地道:“阿斐,今天忙了一天,累不累啊?”
苏斐神色如常,转了转手上拎着的叫花鸡,摇了摇头,回她:“没什么事,无非就是算账一类的事情,喏,给你带了一只叫花鸡,你闻闻香不香?”
宋思也觉得自己的声音太过刻意,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正常。她凑到了他的手边,闻了闻,然后点了点头:“嗯,真香。”
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苏斐不由地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比起以往繁盛而蛊惑的笑容,他这个微笑就显得纯粹多了。
约莫是察觉到了自己心绪的转变,苏斐脸上的那个笑容一僵,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徒留下暗淡的痕迹。
宋思没发现他的情绪起伏,主动拉过了他的手,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念叨个不停。
“阿斐,我今天绣鸳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一提起这件事,女人就忍不住有些懊恼,“还差半个就要完工了,真想快点把它绣好。”
苏斐似乎有心事,闻言,也只不过清浅地提了一句:“阿姐,不急的。”
“嗯,我不着急。”宋思瞅了他一眼,口不对心地道。
不着急才怪,阿斐的答应给她盖的精舍修好了,她的嫁衣才缝制了一半,能不急嘛。
她……想早点嫁给阿斐。
苏斐做菜的时候,宋思也跃跃欲试,想要给他露个一手。
自从阿斐掌勺以来,再也没让她碰过锅铲,虽然是体贴她,但对于一个立志要做贤妻良母的人来说,却是她前进发展道路上的障碍。
苏斐见她坚持,便放手站在一边,让她自由发挥。
不知道是不是苏斐在一旁观看的缘故,往日在凌烨的监督之下,千锤百炼的厨艺,在苏斐面前连连发生事故,不是油锅炸起,就是菜炒焦了。到最后,还是苏斐接过了她的锅铲,帮忙补救。
宋思站在一旁,甚是忧虑。
有了阿斐,她似乎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远了。
饭毕,宋思主动提议喝点小酒陶冶情操。
苏斐见她那么好兴致,便将上次喝剩下的青梅酒取了出来。
月明星稀,万籁俱静,两人伴着月色,对饮小酌。
宋思连连劝酒,果不其然,不出几杯,苏斐就满面酡红,眼里晃荡着细碎的光芒,反观她自己,倒是面色正常,坐的是端端正正。
片刻后,苏斐已然在胡乱说着醉话,宋思凑过去细听,听了半晌,半句都没听懂,只能悻悻地作罢。
她将苏斐的胳膊搭在她的肩上,正打算扶他进屋,男子无意识地侧过头来,月光勾勒出了他清隽的面孔,那张脸,惊世绝艳的教人屏息。
所谓绝色,大抵也不过如此。
宋思愣愣地望着他出神,还是男子不舒服的轻哼声惊醒了她,她掐了掐自己的脸,匆匆将苏斐扶到了他的房间。她用盆装了一些温水,给他擦了擦脸,然后取过灯罩,将夜明珠的光芒遮盖住后,她才鬼鬼祟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整这么一出,不过就是想瞒着苏斐,挑灯赶她的那件嫁衣。
夜色下,朦胧的光线亲吻上了她的脸颊,在她的眼底留下了淡淡的阴影,宋思眯着眼,对着针头穿着那根丝线。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暗,她对了好久都没有对上,宋思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了眼,手臂微抬,颤巍巍地将线穿了过去。
等到线穿好了,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嘴角一勾,那张僵巴巴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诡笑。
月色太温柔,又或许是夜明珠的光芒太耀眼,那一抹笑容,落到了苏斐的眼里,竟衍生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
那一晚,宋思挑灯到三更后,实在熬不住了,才摸索着熄灯上床。她不知道的是,在暗处,同样也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她,直至天明。
连着三晚敖工赶制,她的那件嫁衣,终于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完美地落了幕。
一缝好她的嫁衣,她就迫不及待地试穿了一下,真是不穿不知道,一穿吓一跳。这一段时日,兴许被阿斐喂的太好,她华丽丽地胖了,因而,她喜服的扣子怎么也扣不上去。
这可把宋思愁坏了,当即就下了趟山,直接奔赴了锦记绸庄。
陆荣一看到宋思来了,白胖的脸上就堆满了笑,跟看圆滚滚的金元宝似得。宋思也不跟他废话,从怀里掏出了两颗夜明珠,一股脑儿地塞到了陆荣的怀里。
陆荣本想跟她客气一下,宋思没给他这个机会,又从她花花绿绿的包里掏出了那件花花绿绿的嫁衣。
陆大老板这一看,当下差点没将手里的夜明珠给打碎了。
此时正值晌午,陆荣看店里也没什么人,就派了个小厮守着,自己则带着宋思去往了内院。
至于为什么要把她带去后院,因为他嫌丢人。
一到了没人的地方,陆荣便将手下的嫁衣抖落了开来,伸手指了指嫁衣裳绣的鸳鸯图,冲她咆哮:“宋思,你这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思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嫁衣,连声提醒道:“陆老板,你手劲儿轻点,别撕坏了我的衣裳。”
陆荣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怎么说,宋思也是他陆荣收的唯一关门弟子,没想到她竟给他这师傅丢脸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毫不留情地批评道:“选色失败,构图失败,针脚粗陋,真真是一无是处。”
宋思木着张脸,缓缓眨了眨眼:“陆老板,你前些日子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天资聪颖,是苏绣的一把好手。”
陆荣这才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一脸无语地愣在了原地,宋思挥了挥手手,声音略显着急地道:“陆老板,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改改嫁衣的尺寸,不瞒您说,这些日子,我吃胖了。”
陆荣一听这话,就想到了宋思在他这里定制的两套衣裳,当下就心急地开口:“你在我这里定的两套水袖襦裙已经做好了,我这都是按你的尺寸定做的,改不了的,你穿不下的话,那就减减肥吧。”
宋思随口敷衍了几句,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陆老板,你别管其他的事了,我这件嫁衣,你可要帮衬着点啊,我急着嫁人呢。”
“……”陆荣瞅了瞅她面瘫的表情,无话可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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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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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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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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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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