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师父抱着我翩然落定在一座奢华的宫殿前,宫内迎出一人,穿着宽大的道袍,梳着高高的发髻,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他缓缓抬起脸来,竟是——牧玑。
我心中暗忖,这臭道士居然在中夏王宫,不知打得是何主意?
牧玑恭敬地作揖,望见我时,微有些讶异,随即彻底将我无视了。
师父将我放下,捉着我的手往宫内走。牧玑一边迎师父入殿,一边说道:“辛公子真是足智多谋、料事如神。按照辛公子的指示,趁着青槐赶赴山虚境之时,扮作与御狐大神相似的男子,果然轻易取得了香芙的信任,将显妖粉混在酒中就让她现了形,顺势又清除了大半她扶植的妖精势力。清除了王宫的妖孽,又获得了国主的信任。国主已是任命我为护国军师,位及人臣之尊,真是一石二鸟之计。”
师父微露笑意,说道:“做的很好。那香芙人呢?”
牧玑以手一指,只见一旁放着一只大铁笼,铁笼内一只金色皮毛的狐狸正怨恨地瞪着眼睛望向这边。
师父走近铁笼,哼笑道:“我本不打算这么快让你显形,奈何你敬酒不吃,专吃罚酒。既是不愿与我合作,那我只好除掉你,安排自己的人手了。”
狐狸声嘶力竭地嘶鸣起来,爪子不断敲打着铁笼,却又像触电一样弹开。
“别白费力气了。”牧玑说道,“这铁笼乃是专为妖精所制,妖精一旦触碰,便如同地狱之火焚烧,而且在笼内根本施展不出妖法。”ωωω.χΙυΜЬ.Cǒm
那狐狸一听,非但没有安静,反而更死命地挣扎起来。挣扎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地倒在铁笼里,再也无力动弹。
师父神色冷淡,不再看它,转头望向牧玑,叮嘱道:“待青槐回来,以礼相迎,别让他看出破绽。在庆功宴上,让其喝下显形酒,当场擒下。”
牧玑点头称是。
师父又道:“至于民心因修罗入侵而惶恐不安,国主必定会倚仗于你,你依计行事便可。”
牧玑连声允诺。
“我不便久留,先行一步。”师父说。
“恭送辛公子。”牧玑一路迎送出宫殿。
师父又拦腰抱起我,一路飞掠而去,待到落地,才发现竟是停在了与木清山隔山相望的山头。这里重峦叠翠、郁郁葱葱,往先在我还是一条小蛇之时,我与师父住在木清山,每逢爹爹故地重游,师父便带我住在对面山头的山洞中。
天色渐暗,寒风凌冽,师父熟稔地生起了火堆,如同以往暂居在此的每个夜晚。我心下有些感动,师父他修炼极深,向来不惧冷暖,每次生火取暖不过是为了替我驱寒。
偏头瞧了他一眼,火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半明半暗,时光仿佛不曾逝去,往先的记忆浮上心头,清晰如昨。以往,我总是盘成一团蜷缩在师父的怀里,他微凉的体温让我有些不适应,又不好忤逆他。他与我亲昵,待我极其宠溺,每每我都要庆幸自己怠惰修行,不成人形。可如今,时光荏苒,我法力精进,终于得成人形,师父却不复从前,甚至与我站在了对立面。往先的亲昵,如今的局面,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坐在他身旁,瞧着他专心致志地拨弄着火堆,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静谧尴尬地蔓延着。
我踌躇再三,艰涩地开口:“师父,你此番回来,是意图从内部各个击破六界?”
他终于瞧了我一眼,略有赞赏之意:“何以见得?”
“你派牧玑打入中夏王宫的权.力核心,替代香芙娘娘和青槐,想必已是能够操控人界的军队。人界虽是六界中最易得手的一个,但对于师父来说,其余的必定也如同探囊取物一般。”
他取了大氅披在我身上,轻笑道:“你这溜须拍马的功力倒是不减。”
若是以往,我必定会没脸没臊、理直气壮地回答:“那也只拍师父的马屁。”可如今,世事变迁,我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了。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理应是最懂我的。”他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上策。若是修罗不战,而一统六界,岂不是一桩好事?人界有牧玑坐镇,已是没有大碍。鬼域的鬼姬向来与你爹爹不和,说服她与我合作,并非难事。魔界的夜皇,我与他虽有些过节,倒也并无大碍,我知他心系留瑶仙子,留瑶不为六界所容,魂飞魄散之时,我施法取了她一缕魂魄,若我能寻得她重生之法,想必能取信于夜皇。”
我心中一惊,想起留瑶仙子魂飞魄散之时,我回屋只寻见了师父留的字条“为师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原来他竟是早已设法取了魂魄。我这师父果然是心机深沉的可怕,怕是早已算计到了每一步。
“我与仙界的广袤仙君虽是未曾有过往来,可也听闻他对人间的女子不曾释怀。他飞升成仙,而心爱的女人却饱受轮回绝爱之苦,心中早已对六界有所介怀。若我出手相助,倒是不难取得他的支持。”师父继续说道。
我心中警铃大作,师父竟是连未曾蒙面的广袤仙君的弱点都摸得一清二楚了!
“妖界的茗苓却是个令人看不透的人物,不过我在妖界尚有一定的影响力与支持者,倒也不难。”师父停顿了一会,哼笑道,“而神界呢,倒是要靠你了呢。只是你这爹爹向来以苍生为重,恐怕无法顾及你的死活了罢。”
被师父说中了心事,顿觉有些委屈,却只好强作笑意道:“爹爹心怀苍生,顾不得我也是情理之中。况且,爹爹想必也知道师父是绝不会伤我性命的。”
“到现在了,你还是执迷不悟?”他冷哼,“神尊又怎会拿宿琴来做交换,在他心中,你的份量竟是没有一个人质重要。”
我脸色惨白,不敢正视他,嗫喏道:“爹爹他自有打算,我能理解他的决定。”
师父似是失望透顶,不再与我废话,自顾自拨弄着火堆。那火堆被拨弄的噼里啪啦响着,仿似他心头也压抑着不明的怒火。
我缩在山洞的石壁边,不敢看他,将脸埋在黑暗里,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千百年来,我该是明白的,爹爹向来以苍生为重,若我能在他心中排第二,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那石壁冷硬硌人,我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我似是被抱进了软软舒适的怀抱里,体温微凉,却一如既往的令人心安。我挪了挪身子,寻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睡沉了。
醒来时,我枕在大氅上,师父却不见了踪影。洞口的火堆已是熄灭,外头天光大亮,照亮了山洞的大半。空气中回荡着美妙绝伦的琴音,我整了整睡皱了的衣襟,起身往外走。只见师父坐在山头的大石之上,悠悠地抚着琴弦。黑发白衣相映成辉,在清晨的寒风中随着琴音翩飞,姿态万千。一旁立着一个人,高峻挺拔的身姿,银发玄衣,只这一眼,似是将这荒凉的山林都点亮了。
“灵珠在哪儿,快将她放了。”爹爹说。
琴音未曾停顿片刻,师父微笑,笑的风轻云淡:“与你说过多次了,要救灵珠,拿宿琴来交换。”
“那我们只好兵戎相见了。”爹爹敛眉。
师父笑的愈加猖狂了:“别说你不一定有把握赢我,就算赢了,也是两败俱伤,神尊大人你若是重伤在身,修罗入侵,又如何能够主持得了大局?没有神尊大人的神殿,就靠帝君渺玄一人能够担此重任?”
琴音忽地戛然而止,师父拂袖起身,瞧了一眼正从洞口走出的我,脸上是势在必得的微笑:“再说了,我未曾限制她的行动,灵珠她是自愿跟随我,不信你可以当面问她。”
两人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我怔愣片刻,随即明白了。师父虽未限制我的行动,却从未给过我选择的权利。
“爹爹,我是自愿跟随师父的。”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
“灵珠,你……”爹爹似是不敢相信。
我朝着他微笑,似是安慰,似是释然。别无他法,我不得不如此做,我在心中叹息。
“那么神尊大人,后会有期了!”师父一跃而起,拦腰将我抱起,飞掠而去。
我瞧见爹爹的身影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直至不见,这才收回心神。想着,我这师父果然工于心计,昨夜与我畅谈六界形势,想必是有意引我一探究竟。我不愿他与爹爹正面起冲突,更想看清师父真正的计谋。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问。
师父笑答:“想必你还记得广袤仙君心爱的女子滞留人间、饱受轮回绝爱之苦,第一世时,她家道中落,千辛万苦终于嫁给了心心念念的表哥,奈何表哥薄幸寡情,迎娶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独独不爱她。第二世时,与她盟订终生的男人,却在科举之后投靠了富人家的小姐,伤心抑郁终老。第三世时,她被恶霸抢亲,心系的男子更是活活被打死,不日便要出嫁了,我们正是去解救她。”
“果真是好命苦……”我叹道。
师父叹息:“轮回永世,爱着不值得她爱的男人是命苦。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遗忘前事,生生世世被命运玩弄,又何尝不苦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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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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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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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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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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