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先生要出去啊?”邻居有些惊讶,面容中透着一丝市井小民特有的窥探意味。
这人散步散得这么快?祁和第一次觉得这个人很烦。
“恩。”冷漠的应了一声之后,他快步走进了电梯,外头抱着小孩的女人一脸不解,开门时还频频回望。
祁和按下关门键,电梯下行。
回到车上时,那种烦躁的感觉还未消散,引发新一轮的烦闷。
祁和开了车窗启动车子,刚要踩下油门,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
是一个他不想接却不得不接的电话。
“祁和。”
听到她的声音时,所有的情绪像是被冰镇了一般,霎时冷静了下来。沉着的面庞下隐隐浮动着一丝不耐烦。
“有没有空?见个面吧。”何沐的声音在那边显得有些疲惫,几天前来见他时的尖锐荡然无存。
祁和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声音低沉,“我不是说在你做决定之前不会和你见面吗。”
“我已经做决定了。”女人说。
“你不是不愿意吗?”祁和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结果出来之后你和孩子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很清楚。”那边的人听出他言语间的冷意,笑了笑,反问道:“怎么,你现在不愿意了?是自己也开始担心了吗?担心这个孩子真的是你的?”
“自然担心,但谁都应该为自己犯的错误买单。”
“错误?”何沐冷笑,“我只是你犯的一个错误?祁和,你说话真刻薄。”琇書蛧
她话音落下之后,两边都静了静,何沐忽然意识到,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对话少之又少,他更不可能对她说什么重话,但是也从未听过他的什么温言软语,况且从他的形式作风来看,他一点都不是心软之人。
现在他更不需要对她客气。
祁和似乎叹了一口气,将话题拉回来,“何沐,我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决定要做了?”
是,她是一直在拖延,但是事情出现了转机。那人的儿子突然找到她,给了她退路。她并不打算将此时告诉他。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她生硬地说。
祁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你想清楚就好了。”
“我不想再拖了而已。这几天他有些咳嗽,等他好了我再联系你,我们再去做鉴定。”
祁和沉默几秒,才恩了一声挂了电话。
算了,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一切只能等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
何沐刚刚收了电话,那人的电话又打进来。
“沐,怎么样了?”
男人那边很安静,何沐能想象他坐在那个漆黑的大会议室里的样子,窗帘厚重得能将一切声音和光源都隔绝。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那里,每一次幽会也是在那里。
“嗯。”她不想多答,身心俱疲。
但显然她不做声,他也不会轻易开口。
她只能强打精神回话:“已经找到人做鉴定了,接下来就看你安排了。”
“放心。”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声音因为淡漠而显得漫不经心,“地方我安排好之后会发给你,这几天我们不要联系了。”
电话那头啪嗒一声,是他打开打火机的声音,他点燃了烟,毫不犹豫的挂掉了电话。
何沐狠狠地将手机摔出去。不要联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和她说不要联系了,她是过街老鼠吗!
卧室里传来孩子的哭闹,何沐脸色阴霾地走进去,小孩在婴儿床上挥舞着小手,哭得满脸通红。何沐捏紧手中的薄纸举到他面前,咬牙切齿道:“你看清楚了,谁是你老爸!”
谁要是敢背后捅她刀子,她就跟谁同归于尽。
祁和心烦意乱地开车回了酒店。
前台看到他,立刻通知了餐厅,在他上楼换下西服的时候,晚餐便已经送到。
他兴致缺缺地吃了几口,天天吃这些菜,他快腻疯了。
今天实在是腆着脸回去讨一口饭菜,结果那人都不见了。
于是愈加烦躁。
转眼间突然突然看到车钥匙扣上卡着的糖果。他以为自己已经丢掉了,谁知道竟跟了他一路。
也许今晚就应该这样,看一会新闻,接着洗澡上床睡觉,而不是对着这个糖果若有所思。
有个幼稚的想法迅速冒了出来。
还未寻思出这个想法的效果和可行性,修长的手指已经剥开了透明的糖纸,将那颗黄色的软糖丢进了嘴里。
芒果的甜味充盈着整个口腔,祁和嚼了嚼,忽然觉得味道不错。难怪常芭菲那么喜欢甜食。
他将糖纸捏成团,丢进床底,稍微整理了一下房间,还顺道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腰部已经布满了红疙瘩,一时又痒又肿。
他拨了前台的电话。
“祁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帮我拿一管药上来。”
常芭菲跑出门驱车下山,她开得很快,一口气就冲进了市区,经过大药店的时候她跑进去问了一声,果不其然没有祁和常用的药卖,那是他从国外带回来的比较有效的药。常芭菲只能先折回家,取了药才出门。
她来去匆匆,根本没有留意到门口的鞋子有被动过。
常芭菲赶到酒店的时候,祁和身上的疹子已经爬到脸上和手上,半边脸都是红肿的,惨不忍睹。他坐在沙发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上一次他过敏是刚刚和她结婚的时候,常芭菲爱吃芒果,但并不知道他过敏,以为他只是不喜欢吃,所以用削了芒果的刀子给他削了梨,他没有注意,接过就吃了,结果难受了一晚上。
常芭菲顾不上别的,连忙倒出一颗药喂他吃了,然后才转身问酒店经理,“你们的食物里有什么难道不应该告诉客人一声吗?”
她语气不善,但是真的没有什么杀伤力。经理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祁先生那样的人,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冷汗涔涔,妻子却很柔和嘛,连责备的话都没有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可怕。
“很抱歉给你们造成不便,但是今晚的菜里并没有任何与芒果有关的食物,再者我们在菜单上的食材和原料已经写得很详细了。”经理微微弯腰,神情恭敬地答。
祁和在椅子上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算了。
常芭菲又问:“但若只是吃了一点点,怎么会这么严重?”
那经理面露难色,“是因为刚刚祁先生打电话到前台要药,前台送了普通的过敏药上来,谁知道那药擦了不仅不管用,反而更严重了。”
怒火马上转移,常芭菲腾地回头,眉头紧皱:“你还是小孩子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还不知道?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走药?祁和你再这样我下次一定不会跑过来了,你自己看看现在多少点了!”
祁和轻咳一声,挥手示意经理先离开。
那经理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听到女人轻唤,“麻烦送一点粥上来。”
经理忙不迭应了,“已经让厨房准备了。”
祁先生过敏之后有呕吐现象,吃的大概都吐出来了。
常芭菲望着他,一整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但愿谁也不要来吵她,这一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达成。
祁和的视线落在沙发旁的发财树上,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抱歉,麻烦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吉他手演奏前随意拨弄琴弦发出的声音。
常芭菲默不作声地从包里拿出药膏和棉签递给他,男人伸手接过,开始往手臂和脖子上擦药,擦到后腰的时候犯了难。
她其实应该在他接过药之后就转身走人的,但就迟疑了那么几秒,便走不动道了。
“我来吧。”常芭菲靠近他,从他手中拿出棉签在他后背擦拭着。
药膏的味道有些辛辣,涂在身上却是冰冰凉凉的。
“你还没找到房子吗?”常芭菲开口问,祁和觉得有温热的气喷在他颈间。
“嗯。”他含糊应了一声。
“你搬回去住吧,我这几天回别墅有点事。”
她能有什么事?他没问出口,只是低声说:“已经在找了,不过太忙,没有时间去看。”
“哦。”
两人又沉默。
药已经擦完,没有什么事她也应该走了。
“待会粥送上来了你记得吃点。”她收起药膏放入他柜子里的行李袋,叮嘱道。
祁和穿好衣服站起来,“我送你下去。”
常芭菲笑了,“你现在这样还要出门?”
祁和皱着眉碰了碰脸上的包。
“哎,被碰,小心把细菌带上去。”常芭菲扬声制止,他顺从地放下手。
常芭菲俯身拿起自己的包,“那我先走了。”
祁和站在原地望着她,他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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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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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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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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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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