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名守军忍着咳嗽,勉强直起腰来,其中一名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的大汉搀着一名满脸麻子的小个子军士,扶着墙垛站起,往外看去。
只看得一眼,那大汉的两眼就已惊得跟铜铃般大。
西门外的景象仿佛已完全变了个天地。
从城门到密林的这百余步羊肠小道已被彻底填平。
连着羊肠小道的整片密林荡然无存,上千棵大树都被砍伐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被切开平剖的树段和成千上万块山石,从密林后的山岭开始,一路铺垫,一直堆积到西门城墙边上,树段和山石垒起的高度,已经和城墙齐高,方才如连续雷鸣的轰响,正是这树段和山石从高处滚落,撞击在城墙上的巨响。
密林后,最接近西门的首座山岭上,大片的山石被击碎,山顶上方圆几十丈的泥土碎石被挖空,使得原本高拔凹凸的山巅变得平整,就如同被一柄巨大的长刀一刀挥过。
密林后,原本草木不生的半里荒地上,密密麻麻的集结了数万黑甲,黝黑的铁盔和闪亮的刀锋,从这半里荒地一直延绵到山岭顶上,俯视着幽州西门。
每一匹战马的四蹄上都裹扎了厚厚的布帛,以防马蹄被碎石划伤。
另有上万名黑甲步卒,每人肩扛背负几只土袋,沿着山岭处由上而下,在树段和山石铺垫的道路上来回走动,一看到有坑洼不平,战马难以奔驰的路段,就把土袋填塞其中,有的黑甲还在土袋上用力踩跺,把坑洼处填得平整。
幽州西门,险峻无路。
此刻,羊肠小道被填平,密林被砍伐,所有树木都被剖切成段,山石被击碎,换来的是从山岭至西门城墙着一段居高临下的木石长路。
“这是---这是---”那黑大汉张大了嘴,右手笔直的指住城墙外,无法分清这一片异象究竟是真是假。
“黑牛,快趴下!”他身边那一脸麻子的小个子,一把揪住这黑牛的胳膊,把他拉低到墙垛后,麻子急吼吼说:“傻愣着等死吗?你没看见那些骑军就要冲锋了吗?”
这两人正是当日舍身救下飞的十人阵首林青的部下,黑牛和麻子。林青阵亡后,十人阵就剩下了他俩,飞感念林青的救命之恩,又怜恤他俩,就把他二人各封了一个十人阵首,还把他俩调到了战事最少的西门当驻军,谁知今日,这一场足可颠覆幽州的浩劫正是降临于西门。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黑牛还在喃喃发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就一个多时辰前,唐庭絮和若海几员大将领军从西门出城时,这西门外还是一片幽静,可就是这会儿时辰,这西门外居然就整个儿变了天。
“别愣着了,快跑吧!”麻子拉着黑牛的胳膊就往后拽,心里却是后悔,西门从无战事,所以这西门上虽有守军,但所有被派来西门防守的军士都当这是个轻松活计,在一个多时辰前开城门送走唐庭絮和若海等人后,这些守军就没往城外张望,更何况北门外战事紧张,大家的心思根本不在这儿,一拨拨的轮流派人去北门打听战况,根本没想到黑甲军今日竟会从西门下手。
“先下城,快!”麻子心里着急,拉着黑牛就想跑,谁知黑牛先前还一脸慌张,这时突然就跟钉了桩子似的,站在墙垛后一动不动。
麻子急了:“黑牛,你犯什么倔?快跑啊!”
“你先跑吧,我要守在这里。”黑牛一手举着铁枪,一手端起大盾,喃喃道:“我们是守军,黑甲来了就该迎上去打,哪能管自己跑呢?”
黑牛顿了顿,又说:“林阵首是为了守城死的,我们是他兄弟,要是跑了,就算能活过今天,将来死了也没脸见他。”
西门上本来已经一片慌乱,刚刚在剧烈撞击后恢复神智的守军看到城外景象,都乱了手脚,不少人已经打算逃下城楼,但看到黑牛一人**城头,已经陷入慌乱的守军也渐渐镇定下来,有几名守军学着黑牛的样子,挺枪持盾的站在他身边,其中一人还振起精神笑了笑:“想明白了,没什么好跑的,就算跑出城去,也躲不过黑甲军的追杀,还不如守在这里,死也要像条汉子,不然对不住那些战死的袍泽。”
麻子又气又急,先喊住了自己这十人阵里的部下,随即用力在黑牛屁股上踹了一脚,“你当我想逃吗?真被黑甲军冲进城来,谁都是个死!我能逃到哪里去?你看清楚了!”
麻子指着堆得和西门城墙一样高的木石长路,“看好了,黑甲军居高临下,又都是骑军,他们这一冲下来,我们这里就是再多十倍兵力也不够他们砍的!这西门的城墙是丢定了,可城门还没破啊!”
黑牛一愣,忙扭头问:“麻子,你一向机灵,是不是想到办法了?”
“我有屁个办法,死撑呗!可就算死撑咱们也不能等死!”麻子拉着黑牛往后走了几步,指着靠拢城内的那一面城墙,“你看,城外的路被黑甲垒高了,可城内没有,所以我们先退到城下,黑甲就算上了城墙,还能赶着坐骑一个个从城墙上跳?他们还是要冲下城楼跟我们打---”
有几名反应快的守军已经明白过来,转身就往城楼下跑,嘴里还喊:“对!我们下城,堵在城楼下打,比站在这里等死强!等城内援军过来,一起拼命!”
黑牛这时也反应过来,也不用麻子拉了,他自己拉着麻子就往城楼下跑,一边跑一边说:“麻子,还是你机灵,我们去城下堵着楼道跟黑甲拼命!”
麻子苦笑:“今儿这命,是一定要拼了!”他不再多说,晃晃脑袋,跟着黑牛大步往城下跑,心里默念:“林阵首,为了那个卖牛肉面的女孩,你宁可送了自己的命也要救飞王,一场兄弟,我和黑牛今日就战死在城下,也算对得住你了。”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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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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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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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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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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