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发浓重,刚下了班的少女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旧伞,从幽暗的小巷走过,脚下冷不丁地踩到什么东西。
周小雯低呼出声,美眸低垂,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这才看到倚靠在角落里的男人。
那不知名的陌生男人穿着黑色的运动服,整个人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悄无声息地坐在地上,左手紧紧捂着右臂,肘部却仍然有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不受控制地流出。
男人脸色苍白如纸,半长的黑发被雨水浸湿,软软地覆在那里,他仰着头,目光落在天际的几颗寒星上,神色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宁静。
周小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知道在港城这种黑|社|会横行的地方,一个深夜受伤的男人意味着什么,双脚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迈不动步子,视线牢牢地黏在男人俊美的五官上。
察觉到周小雯的目光,男人慢吞吞地望了过来,双眸澄澈又淡然,明明倒映出了少女秀美的脸庞,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四目相对,眼神交接的刹那,周小雯的心跳难以抑制的加速了,她怯怯地看着男人,犹豫了一瞬,鼓足了勇气问:“需要帮忙吗?”
她以为男人肯定会答应,毕竟他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伤口很可能会感染,然而,事实证明,周小雯猜错了。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继续望着天空发呆。
周小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却又不舍得就这么离开。
过了一会,男人又看了过来,声音干哑地说道:“快走吧。”
周小雯咬唇,张嘴想要说什么,接触到男人的目光,却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男人早料到这样的结果,安然地闭上眼睛。
几分钟后,周小雯去而复返,她将手里的消炎药和矿泉水放到男人面前,又撑开一把新伞,支在男人身旁,做完这一切,她才一言不发地离开。
在周小雯做这些事时,男人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暗沉深邃的眸子里快速地闪过一些东西。
关于那个雨夜发生的事,周小雯一直三缄其口,就连相依为命的弟弟也被她瞒了过去。
周小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关心一个看起来并非善类的男人,甚至在姐弟俩衣食不保的情况下,还花费一笔钱给他买药,但是,从那天之后,她便经常想起那个男人,那双子夜般漆黑的双眸常常不经意间浮现在她脑海中。
父母意外去世之后,周小雯就成了整个家的支柱,为了供弟弟周小远上学,她每天都需要做两份工作,周末还要出去摆摊子卖小吃。
周小雯自幼心灵手巧,尤其擅长厨艺一道,她做的小吃物美价廉,花样也多,每次出摊都能卖出去不少。
为了减轻姐姐的负担,周小远经常请假帮她,姐弟两个都是伶俐人,手脚麻利得很,东西也收拾得干净,很能引起人的食欲,一晚上下来也能挣到几个钱。
但前提是没有那些打着保护他们的名义经行敲诈勒索的地痞流氓们。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开口就要几千块钱,姐弟俩哪里拿得出,好言好语都说尽了,混混们却不肯善罢甘休,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手上的动作也越发下流起来,周小雯气得差点哭出来。
看到姐姐被人欺负,周小远急得满头大汗,想要上去拼命,却被人三拳两脚打到在地。
食客们不想惹事上身,对姐弟俩的求助视而不见,快步离开了,周小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死命挣扎着。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男声忽然传了过来,“刀疤,你这是做什么呢?”
为首的刀疤脸身子僵了一下,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忙不迭地转过头去,弓着腰,笑得谄媚无比:“哎呦,这不是卓哥,您今儿怎么有空出来?”
卓一刀慢悠悠地从黑暗深处走出,一枚薄薄的柳叶刀在纤长素白的指间绕来绕去,彷如飞舞的白蝶。
走到近处,卓一刀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刀疤脸,似笑非笑地说道:“怎么,你对我每天的行程很有兴趣?”双眸深处杀意乍现,比他手上的刀还让人心惊。
刀疤脸搓着手,无措地解释着:“误会,误会,我这不是关心卓哥您嘛。”
“是吗?”卓一刀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他选了一把折叠椅坐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刀片,对身旁的刀疤脸笑道:“这家的馄饨面做得不错,要不要尝一碗?”
刀疤脸也不是个糊涂人,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卓一刀的意思了,他挥挥手让手下放开周小雯姐弟,笑着对卓一刀赔罪道:“原来卓哥喜欢吃这家做得东西?哎呦,您看这事儿弄的,大水冲了龙王庙,兄弟们差点伤了自家人。”m.xiumb.com
“算不上什么自家人。”卓一刀不咸不淡地应道,“只是我这人向来嘴刁,吃不好饭的时候又喜欢发脾气,万一伤到别人就不好了。”
“那是,那是,卓哥放心,我保证您以后都吃得开开心心。”刀疤脸连声应是,对自己的几个弟兄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卓一刀道:“卓哥您慢慢吃,我们就不在这里碍您的眼了。”说完看卓一刀眉眼不动,迅速带着人离开了。
微凉的夜风吹过,街道重归于寂静。
良久,卓一刀抬头,对着周小雯道:“给我做碗馄饨面吧。”
周小雯点头,半晌却又悄悄红了脸,手指无措地抓住破旧磨损的衣角,在对方清亮的目光注视下,忽然感到自惭形愧。
在港城这个地方,你可以不知道马场,不知道□□,不知道黑|社|会,却不能不知道青帮的卓一刀。
卓一刀是个十分危险且神秘的男人,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在众人意识到青帮还有这号人物的时候,卓一刀已经成了杜老大身边的亲信,帮他处理一些不听话的硬茬子。
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经历,让卓一刀的刀法使得出神入化。
卓一刀的刀法恐怖到什么地步呢?
曾经有人说过,只要卓一刀想,他可以手持柳叶刀,一刀取人性命,也可以用最粗笨的大砍刀,将人片儿成薄厚均匀的肉片。
最诡异的是,他想让你死在第几刀,你就会死在第几刀,绝无错漏。
没人敢和这样的男人为敌,尤其是还他颇受杜老大的宠信,在青帮内混得如日中天。
因此在得知卓一刀喜欢吃周家姐弟做的小吃后,无论这句话背后有什么深意,刀疤脸都不会傻到再去挑战卓一刀的威信,这是属于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果然,从此之后,刀疤脸再也没有来收取过保护费,周家姐弟得以过上一段平静安稳的日子。
而卓一刀好像真的很喜欢吃周小雯做的小吃,每月总要来上一两次,他喜欢选在行人稀少的深夜,赶在两姐弟收摊前,裹着一袭深色风衣,挟带着满身的风霜,不急不缓地走过来,点上一碗馄饨面,吃完便拍下张纸币,沉默着离开。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渐渐地,卓一刀和周家姐弟熟悉了起来。有时许久未见,卓一刀会给两人带些未曾见过的外地特产,或是一两件纪念品,而周家姐弟为卓一刀做的小吃,份量总是特别足。
于是随之而来的异样情愫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了。
周小雯身上具有这个年龄段的女孩该有的一切美好特质,善良美好,心思纯澈,笑起来时能一直暖到你的心底,而这种温暖对于长久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卓一刀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相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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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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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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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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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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